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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你看看,这写得七零八碎的,也好意思倒是传印分发?滑天下之大稽!”
赵汝愚见到陈傅良如此大脾气,便道:“君举莫要如此动怒,如今永嘉新学才初有成效,就是该我等长辈好好扶持,正则能够在半年内著出《大宋经济论》,老夫很满意了。如今君举来永州了,依我看咱们这永嘉新学,如虎添翼啊。”
陈傅良摇着手,道:“赵相公,你莫要替他开脱,他属实不知天高地厚,得亏能及时制止,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好在岳麓安然无恙,不然老朽便成罪人了。”
赵汝愚看了李伯言一眼,见到李伯言跟旁若无人似的,挠了挠眉毛,心说还是晚些告诉陈傅良吧。
见到气氛有些尴尬,站在一旁的蔡幼学出言笑道:“正则,正好我跟老师都闲居在家,别看老师嘴上呵斥的厉害,其实看到你著的这本书时,高兴了洗脚盆都打翻了。”
“行之,你说这话做甚!”陈傅良老脸一红,有这么拆台的么。
李伯言强忍着不笑,将头别过去,看着暴雨如瀑的屋檐,心想着,赵汝愚、周必大、陆游,现在多了个陈傅良,带着蔡幼学跟叶适这俩中坚力量,四个三带一对二啊,这新学还没立,智囊团倒是充足了不少。
蹭叔也面色稍缓和了一些,叉手一拜,道:“那就请先生多多指点,学生有不精之处,再像您请教。”
“哼,行之啊,咱们走。”
蔡幼学知道陈傅良是面子上过意不去,便挽留道:“先生啊,这几日雨下得这么大,道路泥泞,咱们能到哪儿去?不如在赵相公这逗留几日,等雨停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眼下一个叶正则,越是还无法撑起永嘉新学的大旗,陈傅良跟蔡幼学过来,自然是赵汝愚乐意见到的,反正吃的也不是他家的大米,有李伯言这个富得流油的学生,别说养几个老儒生,养一百个都不成问题。
“是啊,君举,你我都三年不见了,这才聊了一盏茶的工夫,你就要走了?来来来,坐下来,咱们促膝长谈。”
叶蹭叔给了李伯言一个眼神,李伯言便明白意思了,便道:“老师,那您跟陈老好好聊,我和叶先生去拿些酒食来。”
陈傅良这才注意到李伯言,之前以为是个书童呢,结果李伯言开口就是老师,陈傅良才回味过来,看着李伯言撑伞走入雨幕的背影,问道:“这……这就是那个讨伪檄文的李伯言?”
赵汝愚讪讪一笑,道:“那个,君举啊,你听我解释。”
陈傅良要不是看到赵汝愚的面子上,这个时候早就撕破脸来了。
“赵相公,此子品性不端,心胸狭隘,实则成不了大器啊!莫要自误,莫要自误。”
“君举严重了,议逊他本性不坏的。这个永州模式,都是他一人之力扛起大旗的。”
陈傅良一愣,问道:“永州模式不是赵相公跟范伯崇的手笔吗?他一个半大的娃儿,如何有如此手笔?”
“是啊,议逊就是有这个本事。”
……
……
永州两日的雨,属实有些大,李伯言跟叶蹭叔两人一脚一个水洼,到了门口的屋檐下。就这么几步路,这鞋袜几乎全湿了,李伯言还心想,要不要搞得橡胶雨鞋穿穿,奈何没橡胶这玩意儿。
“伯言啊,真是对不住了。”
李伯言呵呵一笑,道:“蹭叔都说陈老以死相逼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倘若赵相公以死相逼,我也定然不敢单刀赴会岳麓的。”
叶适瞠目结舌地看着李伯言,道:“你……你一人去怼晦翁了?”
“晦翁倒是没出面,不过岳麓几十个人,被我怼了。”
叶适咽了口唾沫,道:“晦翁怎么说?”
“没怎么说。”李伯言说道,“金秋的时候,再去怼一波,敢么?”
叶正则朝里头瞅了一眼,有些犹豫地说道:“赵相公听说也去了,没拦着你?”
“拦?赵相公主持的岳麓之会,官家圣旨都下来了,你就没听说?”
“这么刺激?卧槽!老头坑我啊!”
李伯言不知道叶适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不解地问道:“叶先生反应为何如此剧烈?”
“庆元初我便怼晦翁,排斥理学,不过老师虽说学术不同,但和幼学二人,皆与晦翁是同一战线上的人,为此,我才渐渐跟老师关系不和。”
李伯言算是明白了,感情蹭叔这么恨朱熹是有原因的啊,不仅是学术上,更是因为陈傅良跟蔡幼学非但不跟他站一起,反倒是帮晦翁,这就有些众叛亲离的感脚了。
“真不知道他跟幼学来永州,是福是祸啊。”
李伯言眯缝着眼,心中暗道:只要不成为范伯崇那样的人,一切都好说。
总之,有些秘密,他宁愿告诉刘丘山,再也不愿跟这些多多少少有些文人气的儒生交流。
叶蹭叔举起伞,踏入雨中,喃喃自语道:“这雨真是见了鬼了,不会发大水吧?”
0159章 人算不如天算()
叶蹭叔可能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这么一嘀咕,还真的是一语成谶了!
自六月廿十,暴雨倾盆未绝。
一连下了八天后,李伯言感觉到一丝不妙了。靠近庄子的滨湖水,快要满出来了!
李伯言心中一咯噔,我滴个乖乖,不会洪涝吧?
他一面发动庄子上的佃户、民工,将添了沙土的麻袋在庄子靠湖的一侧筑起矮坝,祈祷着大雨赶紧停下来,同时在庄子上,做好了一些防洪的准备。
他是不知道,其实滨湖这边的地势已经很高了,即便如此,这水都涨到岸上来了。城外那些地势低的田垄,这水都没过脚脖子了,若这雨再不停,今年永州的夏收,怕是要颗粒无收了。
不仅是永州,整个荆湖南路,皆是暴雨倾盆,庄稼淹没,一些洪涝严重的,这水都快到膝盖了,有些百姓,夜里都不敢睡觉,跑上山去避难了,生怕这雨一直下着,到时候人都淹死了。
这场猝不及防的洪水,冲击肆虐着荆湖南路整个地区。
湖南西南地方,还是最轻的,李伯言简直不敢想象,益阳、潭州等地,一旦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流,会出现多少伤亡。
在这个设施落后的大宋,天灾简直就是雷霆一击,让你防不胜防。就在连续下了第九天雨的时候,李伯言觉得不能再等了,已经停靠在永州柳子街埠头的二十九艘大船,装载着满当当的钱箱,乘风破浪,往北而上。
李康达以及几个姨娘,带着二狗、三炮、忍冬,一起上了船。
李康达也算是临危受命,这去购粮的船,都是由他统一调度,本来这事情该李伯言来,但是李伯言不能走,他若一走,恐怕整个永州都要乱了。
东风物流,那是一州之力搭建起来的,换句话说,这船上的每一块板,每一条钢片,那都是永州百姓一文钱一文钱贡献的。如果李伯言跟皮革厂黄鹤老板似的,带着仇巾眉跑路,东风物流在永州的名誉尽毁了。
苏州有段景这个已经扎根的帮手,李康达的购粮也能顺利一些,这个李伯言倒是不担心。
就在柳子街的商船开走不到半个时辰,永州商盟的不少人找上门来了。
水积得越来越深,城中都已经快没过膝盖了,道上的马车都有些吃力地前行。
“李公子,李公子,行个好,将我们家几口人带上,一道避难去吧。”
这雨势若是再不减弱,不出三日,这要是再走,怕是要来不及了。所以不少人摸上门,带着金银细软,准备搭上李伯言的这条大船。
柳子街外的埠头上,其实已经没有任何的大型船只了,除了一些木筏,李伯言准备用来急救备用的,所有商船已经驶离了永州。
“你们来晚了,所有的船,都驶出埠头了。”
“什么!”底下一群人目眶欲裂,盯着李伯言不可置信地惊呼道。
“船走了?为什么!为什么!”
“李公子,你一定是骗我们的,对吧?”
一些小舟,在暴雨之中驶入湘江,那简直就是送命,也只有这种大船,才能抵挡住这样恶劣的天气,现在居然都开走了?这不是要人命嘛!
“不会的!你一定是骗我们的!”
李伯言看着这些人绝望的样子,说道:“永州的情势还不是最恶劣的,这些船,要有更大的作用。”
“那是我们永州的船!李公子,你怎么能这样呢!”
越来越多的人都朝李家宅子前涌过来,惴惴不安,对于死亡的恐惧,那是每一个人都难以避免的。
就连赵秉辰,都带着永州营的人,赶到了李家的宅子前。
“大郎,李家大郎!人呢?人呢!”
李伯言看着一脸期待的赵秉辰,冷冷道:“赵知州不去主持抗洪大局,带着这么多兵,到我府上做甚?”
“不行了,水积得越来越大了,快些调给本府十艘商船,本府要去搬救兵。”
“是搬救兵,还是避难去啊?”
赵秉辰目眶欲裂,大喝道:“没工夫跟你闲扯!快把船给我!”
“对不起,赵知州,在下无能为力。”
“什么话!什么无能为力,柳子街埠头的商船……”
赵秉辰下意识地看向底下围聚在一起的城中商贾。
“赵知州啊,船都开走了。”
“什么!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伯言冷笑道:“在下可不像您一样,要出事了就开溜。”
外边忽然淌水过来几人。赵汝愚扫了眼堂中之人。
“伯言。”
李伯言一愣,见到赵汝愚、陈傅良还有叶适、蔡幼学都来了,问道:“老师您跟陈老没走?”
“永州水患当前,我等走了,城中百姓怎么办?”
陈傅良摘下斗笠,冷哼道:“你当老夫是什么人?即便不在其位,也不能视黎民苍生于不顾。”
李伯言看了眼赵秉辰,道:“可是偏生有些人在其位,不谋其政的。”
“你……这是什么话!本府是……是去……搬救兵,又不是逃难!赵相公,本府绝无弃永州百姓之意啊。”
“好了,秉辰,你也是一州之长,如此大难当前,就不要做什么姿态了。此等暴雨所致的水患,还不至于州官出逃的地步。快些带着永州营的人,将城中逗留的百姓,都统一带上西山,不然若是再连下两夜雨,要出去都难了。”
陈傅良补充道:“另外让出逃百姓切莫贪恋财物,带足粮食就好,切记要快。对了,各县通知了没有?”
赵秉辰面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陈傅良皱眉,就差破口大骂你这官是怎么当的了。
“伯言,趁着眼下水还不大,派人去各县下达一下,赶紧将百姓转移到山上,永州植被繁茂,这样的水灾,山石冲不垮的。对了,让那些派去的人也别回来了,跟着在山上避难吧,等水落去了,再商议赈灾之事。”
李伯言说道:“人两个时辰前就派去了,相信一些县令,也不会没有这些意识,大概都已经在调动了。”
赵汝愚、陈傅良不愧是有些本事的人,立马就知道该如何抵御这场天灾。永州营的人纷纷出动,去城中通知,让滞留在城里的百姓纷纷朝柳子庙附近的西山上避难去。
倒是陈傅良,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李伯言,如此机警,两个时辰前就派出去了?真的假的?
“正则、行之,你们二人跟议逊上船,火速去江南征集粮食,水灾最可怕的不是现在,而是退水后的赈灾,若是没了粮食,恐怕到处都是流民。对了,放翁跟子充公呢?”
李伯言说道:“放翁跟子充公已经乘船赴京禀报灾情了,还有柳子街的商船……之前我让老师跟陈老去埠头,眼下已经带着钱货,去购买灾粮了。所以,我们要走也走不成了。”
陈傅良盯着李伯言,微微眯缝着眼,问道:“买了多少?”
“不多,李家庄子上六十万贯,统统拿出来,准备买粮了。”
赵汝愚皱眉道:“买四十万石?这么多,永州赈灾用的了这么多吗?”
李伯言目光如炬。
“那如果是整个荆湖南路呢?”
堂中静得可怕,只有屋外的雨声,唰唰地响着……
0160章 生意经()
大宋如今户口达一千余万户,荆湖南北路拢共加起来,才一百四十余万余。湖北路接壤京西南路,乃抵御大金的边关重镇,所以作为后防线,大多人口都在湖北路,整个受灾的荆湖南路,人口大约有五六十万户。
即便是如此,这四十万石灾粮,分到每家每户,一石灾粮,也就能撑过一个月,接下来等到秋收,几个月的时间,这颗粒无收的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