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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就要好好管教你读书了。”
李伯言皱眉,“你们这是在罚自己呢还是再惩罚我啊?”
喝的酒,特么是老子的,还要拿老子做赌注,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赵汝愚举杯走来,笑道:“怎的?议逊你不愿意吗?仲至公,此子就是生性顽劣。今年夏秋,虽有些小成就,就懒在家中,读书也不肯读,不听劝。”
留正笑道:“大郎啊,你可要奋发上进。有子直、放翁还有子充公栽培,天底下哪里有此等福气之人,方才听了子直所说的永州模式,确实是奇才,老夫敢说,二十年,只要二十年,你用心读书,将来中枢必有你的位置!”
仲至公声如洪钟,此话放出,引来不少人围观。
二十年?
三十五岁的小相公?
大宋朝历来讲究论资排辈,还能有如此年轻的小相公?不存在的!
李伯言呵呵一笑,范伯崇说三十年,您老更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啊,二十年成为大宋朝的中枢宰辅,谁敢拍胸脯保证?
叶正则对于留正说的话,也只是讪讪一笑,权当闻过则已,回过神来,说道:“大郎,你这词,究竟是填还是不填?我可等着喝酒!哈哈!”
李伯言眉头一挑,说道:“唱酬玩法,伯言实在不会,不知道先生要如何考察?”
赵汝愚跟留正对视一眼,说道:“也不难为了。这题嘛,就那这大好河山为题,词牌任选,填的出好词来,某亲自传唱之。”
李伯言叹了口气,这非要自己装这个逼吗?
“真要赌?”
“伯言怕了?”叶蹭叔贱兮兮地晃着杯中的酒。
李伯言点了点头,说道:“那好。”
他做到一边的长桌上,拿起笔簌簌地写起来。
周围人皆饶有兴致地等着,想要看看这个商贾之子,会做出什么蹩脚的词来。
赵汝愚跟留正回到座位上,让众人同样回到位置上,免得打扰李伯言填词。
赵汝愚刚把酒烫好,李伯言就拿着纸走了过来。
“议逊可是有什么难处要询问的?”
叶适立马阻拦道:“先说好的,可不能让赵相公帮忙。”
“学生填好了,请老师斧正。”
“这么快?是短阙吧?”
李伯言将纸递到赵汝愚手中,忽然见到远处的商船上红灯升起,转身便离去。
叶蹭叔以为李伯言要溜,笑道:“大郎不必不好意思,来来来,别急着走嘛。”
李伯言才懒得鸟他呢,自己还有正事要办,匆忙离去。陈傅良当仁不让,步步紧逼上去。
赵汝愚托起手中词,念道:“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前三句倒是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白描应景,也算是不落窠臼。
赵汝愚继续念道:“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留仲至点头,眼下这湘江之上,确实此情此景,能够填出这样的词来,倒是有些功底,可以与之谈《诗》矣。
放翁同样点头笑道:“大郎的词,词风多变,字里行间却有一种独特的风骨,绝非那些无病呻吟之流,好啊,好啊。”说着,将桌上偷喝酒的猫咪拽了回来。
一旁的仇巾眉更是愣住了。
这家伙,他会填词?
“阿仇啊,我都说了,大郎填词功底不差,你还不信。”
“准是从哪儿抄来的!”
陆游笑道:“如此贴景之句,不像,不像。”
叶正则已经咽了口唾沫,跟蔡幼学惊恐地对视了一眼,不会吧?这还是不是人了?全能少年啊!
“万类霜天竞自由,这是何等胸襟,才能有如此志向?”留正看着一老一少,已经你追我赶地争渡争渡去了,眼中满是骇然。
年纪轻轻,将荆湖南路的洪灾以一己之力维稳下来,试问他留仲至自己,当年在中枢的时候,能否做到?到底这个年轻人,还有多少的潜能没有发挥出来?他不敢想象,大宋将来的文坛上,杀出这么一个妖孽,会是什么场景?是第二个苏子瞻?不!绝对不会是苏子瞻!也不能是悲催的苏子瞻!
赵汝愚一样被震惊到了,放大了声音,走到长桌中央,道:“怅寥廓,问苍茫大地……”
然后戛然而止。
渐入佳境,之后应该是借景抒情了,然而却极其不合时宜地断了。
不少人都望过来,看着赵汝愚。
赵相公好尴尬地左看右看。
“子直啊,念得好好的,怎不读下去了?”
“仲至公,没有了。”
“……”
一群人差点要掀桌子了。
我勒个擦,问苍茫大地,你倒是问啊!
这半阙词也就算了,居然还留下个尾巴,这是江郎才尽?还是戏弄他们?
远处兀的传来一声铜锣,将众人的思绪扯了过去……
……
0172章 长歌当哭()
一声金锣,不仅仅让橘子洲上的人静了下来,就连跟李伯言“缠斗”的陈傅良,也是停止了对李伯言的阻挠。两人站在扁舟之上,明月当空。
商舟之上,永州的民夫肩搭着肩,一圈一圈地围绕着。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陈傅良抬头凝望,问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李伯言笑道:“陈老看着就是。”
当!
金锣再次敲响。
一曲古老而又新颖的歌声,从几艘商船之上飘来。千人齐唱,声音低而有力,仿佛一曲从边塞传来的金戈铁马。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商舟之上,百名民夫肩搂肩,低着头,像是在进行着什么意识一般。声音是那样的整齐划一。虽然词锋不犀利,然而这样的气势,大有撼动湘江之水的意思。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高亢却又低沉的歌声,传遍整个橘子洲头,就连赵汝愚、留正,都走至沙洲之岸,遥望着这场浩大的歌唱会。
“是苏子瞻的词啊,水调歌头,唱得韵律不是那个味道。”
陆游抱着猫,眯缝着眼,觉得一股暖流,自胃里涌上心头,不知道是酒还是情,“大郎有心了!”
……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一声声涤洗着湘江才子的心灵,有些人眼中一样闪着泪光。
原来,词并不是在文人,在歌妓口中才能唱的,这些船上的民夫口中,唱出来,又是另一个味道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
有小声啜泣的,也有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的。
思绪千万。
赵汝愚看着手中的这杯颤抖的酒,一饮而尽。
叶正则跟蔡幼学二人,一人一瓶半的满城春,早已经烂醉如泥。
副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少人小声地应和着。明月当空,这场诗会,又让多少人,想起了家,想起了国?
声音传得太远,本来李伯言就别有心计地将十条商船连城一列,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向岳麓书院,传去劳动人民的欢声笑语,传去中秋佳节,李伯言对于朱元晦的祝贺。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李伯言拔开瓶塞,遥望岳麓,心中暗道:晦翁啊,晦翁,某在等你迟来的认输,这千百民夫,同样再等你的祝福,您可曾听到了?
可曾看到海晏河清的未来盛景?
可曾看到,那盛世之下,一派歌舞升平的真太平?
……
……
岳麓书院之中,所有人都心绪不宁。
这本该是一个家中团聚的日子,有的湘潭学子离家近,已经回去,而有的人呢,则是不远万里,追随晦翁来到此地。
一声声水调歌头,唱得他们泪眼朦胧。
后院厢房之中,黄幹、陈淳等人,面如死灰。
攻心之计,呜呼哀哉!
涌上的三位先生,已然回了明州四明老家,准备隐居于山中。眼下岳麓书院,分崩离析,没有任何的挑拨离间,只因为大势所趋,人心涣散。
那套治国安民的大道,再也难以说服他们自己,能够静下心来,去面对天灾,面对永嘉新学。
黎贵臣走入杉庵,见到晦翁依旧在注疏着《易书》。
听到有人进来,朱元晦不由自主地说道:“季通啊,季通,你来说说,这句……”
“先生,是我。”
朱元晦放下笔,笑道:“哦,昭文啊,唉,糊涂了。季通一月前回道州了啊,真是,年纪大了。”
“先生这是有什么要帮忙的?”
朱元晦摇手,笑道:“你帮不上。要是季通在,这《易书》最后一章句,还能与我交流探讨,你啊,不愿读这著说,所以啊,不可与你谈《易书》。”
黎贵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是啊,西山先生起稿的《易学启蒙》,真是发人肺腑,建阳蔡氏九儒,学生不及也。”
“人读易书难,季通读难书易,好啊……好啊。昭文,你过来所谓何事?”
黎贵臣一滞,耳畔歌声依旧,他立马关了门。
“关门做甚?”
黎贵臣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外头太嘈杂,怕打扰先生著说。”
朱元晦笑道:“伯言的中秋诗会,真是别开生面啊。”
“先生你……”
“呵呵,没关系。这是伯言再向老朽讨一句话呢。”
黎贵臣一愣,问道:“什么话?”
朱元晦哈哈一笑,没有明说,而是说道:“昭文,天色晚了,回去睡吧。明日起来,记得将杉庵之中的落叶清扫一下。”
“哦……那学生告退了。”
黎贵臣退出房门,见到黄幹、陈淳还有辅广,都面色不佳地看着他,便道:“老师没什么,就是累了,要睡了。”
辅广靠近,低声问道:“老师没有说,这个传唱的水调歌头吗?”
“倒是提了一嘴,笑着说的,还说是欠李家小子一个答复。”
黄幹插嘴道:“答复?什么答复?”
黎贵臣摇头,走得远了些,说道:“先生没让问,只是说明早起来,记得将杉庵中的落叶扫一扫。”
“扫落叶?先生怎莫名其妙地说这话?”
黎贵臣摇头,道:“汝等莫要去打扰先生了,虽然脸上没什么,想必先生心绪还是有些不宁的,让他好好静一静吧。”
黄幹听着此起彼伏的传唱声,皱眉道:“这个李议逊,真是太过猖狂了!”
陈淳插袖叹道:“人,有猖狂的资本。”
“罢了,罢了,回去吧。汉卿,还发什么愣,回去吧。”
辅广点了点头,有些犹犹豫豫地说道:“哦……”
杉庵之中,朱元晦落下最后一笔。《易书》的注疏,也算是完成了,他笑着将那墨迹吹干,然后放在一旁,坐在抱椅上,用手轻轻打着节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他起身,将烛灯轻轻吹灭。
杉庵归于寂静。
……
小半个时辰后,一声金锣响起。
李伯言面色冷冷地看着大门依旧紧闭的岳麓书院,两盏红灯随风摇曳。唱了十来遍的民夫也停止了歌唱,饮酒尽兴欢呼。反正今夜不开船,不醉不归。
这首歌,李伯言鸟悄地带着船工排练了五天,就是要给晦翁一个惊喜!
然而,奈何脸皮深厚的朱元晦完全不理会。
“果然是这样,你永远也打不赢一个不想跟你打的人。”
一旁的陈傅良对于李伯言今日诡异的举动一脸懵逼。
“此话怎讲?”
李伯言憨憨一笑,无奈道:“洗洗睡觉,早睡身体好。”
“……”
——————
金秋佳节,道州天气依旧恶热。
独在异乡,贬为道州编官,蔡季通无欲无求,看着桌上的讨伪檄文、《大宋经济论》以及李伯言亲笔书写的英雄帖,蔡季通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死灰。
咳咳。
蔡季通有些手抖地将外服穿上。这是一件靛蓝色的长衫,上边的一针一线,都是当年在建阳读书时,他母亲亲手所缝。
建阳蔡氏九儒,一门四代,著说立说,那是闽南之脉的精髓。
蔡季通坐回到太师椅上,看着那字迹俊秀的英雄帖,笑得像个小孩,“伯言啊,我本看不到的,你又让我看到了。”
说话间,老泪纵横,滴落在那纸上,墨晕渲染开来。
等啜泣许久,他又抬起头来,将泪拭去。
从一旁拿起准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