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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军最后,顿时急道:“大都督,凭啥同是虎捷军,俺们就在后面吃土,末将愿为前驱,不需两日,一日就尽数收拾了这群土鸡瓦狗!”
此话一出,在场的武将们便争相请战。
张骏心道:这帮武将平时看起来还规规矩矩的,但也不傻,这种好事个个都想干枹罕城前边的坞堡不过就是豪族地主闭门自守的据点,对付收税的衙役没问题,但若是抵抗成建制的正规军,无异于螳臂当车。
张骏抬起手臂,制止大家嚷嚷,等帐内静了下来,才用严肃的口吻道:“尔等休要小瞧了坞堡,人家为了自保,皆是高墙深沟,陷阱密布。一旦大意,不但白白枉送了儿郎们的性命,速战速决的计划也不能完成。”
说罢,他站起身,高声道:“本都督丑话说在前面,此战关乎整个东征的成败,无数人在等着看咱们征虏军的笑话。尔等若是坏了本都督的大计,休怪吾军法无情!”
众将闻言,也不得不重视起来,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万一真的在阴沟里翻了船,哭都没处哭去
大的方针都安排妥当,具体到如何作战就是参军谋划侍卫司的活计了,陈珍在发兵前夕,会将详细的作战计划下发到各军,再由将主们各自安排,并不需要张骏操心。
就这样,第二日一早,全军开拔,陆续向枹罕行军。虎捷军左营三千人分作六个幢,依次序出动。一时间大路上浩浩荡荡,如同一条钢铁长龙。
通往枹罕的大路只有这么一条,军队前后连绵延伸三四里地,既要预防匈奴精骑的突袭,还得照顾到辎重给养,所以没法走快,一整天只能行军四十里。太阳下山得很快,不到酉时就得扎营了。
傍晚的时候,将士们在龙骧军右营老卒的带领下,到熟悉的地方打水。这里是去年冬他们曾经来过的地方,虽然当时大雪覆盖了地面,但主要地势却还能分辨的出来,所以说凡是军中的老卒,都是熟门熟路。
其余的军士们则伐木建营,还有的则拿石块叠灶头煮饭,大伙儿分工合作,倒有了点在野炊的感觉。若不是惦记着作战,或许这种旅途还颇有情趣。
当然,这种宁静只是暂时的。
今天,离此不远的地方就发生了战斗
一家豪族坞堡不但拒绝重归父母之邦,还杀掉了征虏军派去送信的军卒。不用张骏下令,韩虎一怒之下挥军猛攻,只一炷香的功夫就破门而入,将那冥顽不灵的土豪族灭。
这一战,算是首胜,征虏军取得了开门红。张骏亲自下令嘉奖有功将士,全军士气大增。不但如此,这豪族坞堡内存粮之多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简直就是个粮仓。张骏只得派人将坞堡内的民众迁到晋兴郡去,同时,除了粮草之外的大量财货,也让人专门押运到后方看管。
就这样,整个枹罕以西的大地上厮杀声不绝于耳。那些个土豪有的主动投降,有的则望风而逃。
第一日如张骏所料,豪族坞堡简直不堪一击,前军以强凌弱打得十分顺利,尽拔坞堡一十二个,缴获无算。
张骏派人传令韩虎:“只诛首恶,禁止杀俘。”
军令只需执行,不需要任何解释。他下达这个命令的想法,不仅有避免其他坞堡民壮拼死抵抗的考虑,而且还有长远的打算。既然已经把地盘吃到了嘴里,他就没打算在吐出去。这里想要好生经营,就不能杀戮太重,否则仇恨太深,不利于将来的统治。
再者,说到底大家都是汉人,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懂得什么大凉、大汉的?人家听命于宗主,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只要尽量不伤及无辜,他们给谁种地都一样。所以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杀人而杀人。
黄昏时,韩虎率领麾下将佐返回了中军,诸将也兴致勃勃地聚拢听他们吹嘘。
韩虎激动的情绪至今还没消停,在那里大声说道:“俺们早上起来,走到那邹家堡前布阵,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就正面猛冲,只一鼓未停便杀了进去。里面那是鸡飞狗跳,哈哈!“
“邹家上下胆敢害了咱们送信弟兄的性命,俺就不能留他们活口,全都拖死狗一样拉到那些百姓面前,挨个开刀放血。就这一下,再没有敢抵抗的了!”
他话还没完,涂抹飞溅地道:“这边端了邹家堡,后面的兄弟说还没见着人就赢了。哈哈哈!当时还不到中午,俺就带人继续向前走,有龙骧军右营的弟兄打探好了路,方便得很。到了第二个坞堡跟前,话不多说,直接把邹家一门的脑袋垒在门前,人家倒也光棍,直接就降了。反正吧,这一天光是赶路了,连着踹了一十二家,没意思得很”
嘴里说着没意思,可他那脸上得意的神色,简直气得别人牙直痒痒,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首战取胜自然能鼓舞士气,但张骏却没有表现出太高兴的神色。既没有打算给大伙儿泼凉水,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表彰。他此时渐渐回想起了韩璞等人说的话和表情韩老将军觉得自己冒进,并不看好。
“大都督,俺们前军要不要直奔枹罕城?”韩虎凑过来问道。
张骏不可置否,命道:“日夜加强戒备,散出斥候,明日我再派人传令。”
韩虎闻言,收起了跳脱的态度,正色抱拳道:“喏!”
张骏的目光从王猛、周同、胡硕、李弇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在陈珍的脸上停顿了稍许。在他的部下当中,就属陈珍年纪最大,也最富有军事谋划的经验。是夜,张骏招陈珍到中军帐中单独见面。
自陈珍投入到张骏帐下,也是第一次一同出征,张骏开始便有些含蓄地说道:“在金城时,韩老将军说我轻敌冒进。当时我一心想着作战策略,正在兴头上,便没顾上谦虚。这事做的不够妥当”
他借着帐外的火光看了一眼陈珍,又沉声道:“本都督麾下就属你最善参军谋划,和韩老将军的关系也最近,依你看,猛冲猛打的策略是否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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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东征(三)()
出乎张骏意料的是,陈珍想也不想就开口说道:“韩将军老了,如今坐镇一方也无需再进一步,功成名就的人只求安稳,哪里还有锐气。”
张骏道:“此话何意”
“主公”陈珍不动声色道:“枹罕城内的汉军想必只是归附匈奴人的汉儿,他们既不堪战,也不会死战,准备更不充分,是吃不掉咱们征虏军精锐的。秦州主力应该已经被晋兴郡府军的佯攻吸引到了金城的正面。所以这次出征,最糟糕的情况不过就是退兵。”
张骏点点头,心下略宽,便问:“依你之见,咱们首战如此轻松,是不是应该立刻乘胜直逼枹罕城”顿了顿,张骏小声道:“实不相瞒,我指挥过最大规模的战斗便在这陇西之地,当时我还只是个幢主,手下也只有数百人。”
陈珍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让大都督对自己没信心,便说:“为帅者,御将可也。吾等既然追随大都督,就是要将您的命令执行到底。主公心胸志向不在小,您只需照着自己认为对的做便是。末将等不论成败,都愿意誓死追随您。”
张骏连忙摆手,笑道:“本都督只是有些心慌,出征就是要打胜仗,你们效死有什么用,敌人死干净才最好。”
陈珍闻言,也笑着说:“大都督放心吧,这次作战计划已经由参军侍卫谋划司推演多遍,虽说算不上万无一失,但吃败仗的可能性也不大。”
张骏点了点头,没有在言语。
等陈珍离开后,张骏琢磨了半夜,他左思右想,匈奴汉国上下骄横惯了,从来就不把凉州放在眼中。他们可能真的没有意料到凉军刚到金城就立刻以最精锐的部队发动强势攻击,自己还是应该贯彻执行既定的作战计划,用闪电战一口吞下整个洮水以西的土地,不然耗在这里就麻烦了。
次日一早,张骏即下令全军行进,直逼枹罕城下。
大军一路畅行无阻,沿途的坞堡据点要么闻风而逃、要么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一天后,征虏军便兵临枹罕城,相距只有数里。龙骧军右营的探马回禀,汉军数千援兵至枹罕城外构筑藩篱,大有死守之势。
张骏当即下令全军就地休整,回顾众部将道:“既然如此,明日一早便摆开阵势野战,击破汉军!”
他吃准了枹罕城内驻守的不是精锐,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只要在秦州主力反应过来之前速战速决,那征虏军就算是陇西彻底站稳了脚跟。
是夜,洮水北岸的临洮城中仍旧歌舞升平,匈奴汉国刘曜亲自任命的监军刘栋梁正兴致盎然地欣赏着歌舞。他本是汉国羊皇后身边的宦者,因为一身出神入化的马屁功夫,得到了刘曜的宠信,便被派到到秦州来巡视军情。
去年秦州刺史呼延寔攻金城不克,反倒还损失了大量人口,这让朝野上下对其颇为失望。月前又听闻凉州不太安分,于是刘曜就让这个身边的人巡视秦州两郡。
按照情报,有三五千凉军已经从金城出,目标直指陇西郡。刘栋梁惜命得很,怎么可能跑到前线上督战于是他便找了个借口,窝在洮水之泮的临洮不走了。临洮西面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狄道,南面是洮水,属于防御力极强的城市,在这里他才比较安心。
十几个歌妓在中间扭动着腰肢,刘栋梁色眯眯地欣赏着。旁边的美艳姬妾用玉手轻轻拨开一枚葡萄,送到他的嘴边,刘栋梁张嘴连同姬妾的手指也一起轻轻咬住。姬妾轻轻挥起粉拳打在他的肩膀上,娇嗔道:“使君吃个葡萄也不老实!”
刘栋梁一把揽过小妾在怀里,发出“嘿嘿嘿”的淫荡笑声。
不料就在这时,一个戴着幞头的中年人急冲冲地走了进来,招呼都不打,让刘栋梁眉头一皱。
中年文士径直走到他跟前,沉声说道:“使君,属下刚得到的消息,凉军连拔我一十二个坞堡,兵临枹罕城下。”
“啥什么一十二个坞堡”刘栋梁显然是连秦州的地理都不甚清楚,听了后一脸懵逼,腾地坐直了身体,“枹罕城在哪”
文士道:“洮水以西,大河之畔。”
刘栋梁闻言,一屁股又坐了回去,不以为意道:“我道是很近了,离那么远,还隔着洮水,何惧之有”
文士道:“怕就怕凉军夺了枹罕城,再沿洮水而下,顺着水流不出两日即可到临洮了。”
“什么!”刘栋梁大急:“那本使岂不是有危险”
文士道:“陇西郡守李腊扎已调援兵疾驰枹罕增援。一时半会可能没事。”
刘栋梁站了起来:“增援是啥时候的事”
“有些日子了。”
刘栋梁更急,说道:“快去叫曹文柱开城门,咱们连夜就走!”
文士拦住道:“使君,您是皇帝陛下亲命的监军,留在临洮迁延不进,就已经不合规制了,若是再望风而逃,只恐朝廷降罪。”
刘栋梁瞪着眼珠子,道:“他呼延寔打不赢跟俺有啥关系,俺看他就是个草包,所以要及早回朝向皇帝说个明白!”
文士拉住他的袖子,劝道:“使君,如今只是有了敌踪,局势还不明朗。再者说,我大匈奴兵强马壮,怎么也不会败给凉人。您又何必急着走呢,再等等看也不迟。”
一旁的小妾听得他们说话,赶紧拽住刘栋梁的袍服,不敢撒手。戏子们的歌舞也停了,慌慌张张地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使君,我们今晚要赶路么”
刘栋梁大怒:“是老子要赶路拽着我作甚,你会骑马吗带着你们老子如何走得快”
小妾顿时大哭,戏子们哭闹成一片。刘栋梁也心烦,此次西行什么没捞着,损失了这么多可人的小娘们。不过性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文士还打算再劝,他觉得自家主公也实在是太过胆小了些,这凉军连影子都没有呢,就这么跑了,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么
没等他张嘴,刘栋梁就道:“你就留在此处替我监军,有什么事可以快马报我知道!”
文士直接愣住,他不是怕,而是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心中还暗自窃喜,高兴道:“既然主公有命,卑职自当效力。”
当夜刘栋梁不顾临洮将领官吏的劝阻,执意要他们派兵护送,连夜逃离。驻守临洮的将主曹文柱急忙问他:“使君此去,是否能调兵增援策应”
刘栋梁道:“你问我,我问谁”
曹文柱道:“凉军攻枹罕的消息刺史恐怕还不知道,目前哪一支才是敌军主力也不明朗。使君可向刺史进言,分调兵马应急。”
刘栋梁哪顾得上这些,他是一刻也不想在此停留了,怒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