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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筱筱勉为其难地低头说道:“徐将军教训的是,如果我家十一叔在,也许不会像我这样生硬,可我实在瞧不得他那自以为是的样子!”
当徐厚聪正在和谢筱筱进一步接触的时候,悻悻出来的越千秋却径直冲进了对面的药材行。因为他借口那一批药材十分珍贵,让小猴子和甄容庆丰年好好看着,因此并不虞人家跑到这来凑热闹。然而,四下里一打量,发现二戒和尚不在,他不禁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和越小四一般德行,当初一见面就和严诩打架的和尚不是就跑了吧?
见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上来搭讪,他立时不耐烦地报出了一连串要买的药材,恰是不买对的只买贵的。那掌柜原本就已经意识到,来的是近来在上京城惹是生非的南朝使团那位越九公子,此时生怕被讹诈,哪里还敢继续兜搭,竟是连前头货物都不管了,找了个借口就溜去了后边。
而越千秋巴不得人赶紧走,可在发现人走了没回来后,他还是跑去联通门那边,把门擂得咚咚响,等发现毫无动静之后,就骂骂咧咧地在前头翻箱倒柜。之前他还在长乐郡王府对小猴子说不要和过境的盗匪扫荡似的,可现在他自己就活生生一个大白天打劫的盗匪。
然而,他着实急着想要和二戒见一面,毕竟刚刚那档子事他还需要人设法给越小四传信。
否则,就凭他这被关在宫里如同笼中雀似的,要和谁见一面都是难如登天!
就在他一面祈祷徐厚聪再和那位谢大小姐多深谈一会儿,一面暗骂死和尚还不回来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门。认出人的一刹那,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二话不说拽住了对方的领子。
“配合我先吵一架!”
他用极低的声音提醒了二戒一声,紧跟着便装模作样和人争执了几句,无非是没人招待客人之类的话。二戒闻弦歌知雅意,连番赔罪之后,就跑到联通门那儿装模作样叫了几声,听到掌柜发话外头的事都交给自己,他这才立时赔笑转了回来。
他一面给越千秋张罗送茶,一面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我才刚给你爹指使了去跑腿,一回来还要配合你演戏,没你们父子这样指使人的!”
“能者多劳嘛!”越千秋明里高声报着几样在长乐郡王府没找到的药材,暗中却低声把关于甄容的那档子事给大致解说了一遍。他本以为二戒要莫名惊诧一阵子,谁想和尚的脸色却变得无比古怪。
“怪不得你这次带甄容,怪不得我之前会碰到云霄子和彭老头,敢情我换个他们都走的是当年悄悄潜入北燕时的走的那条路线……原来如此,他们准备了这么多年,这次竟然准备动了?”
二戒低声嘟囔了一句,见越千秋立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就嘿然笑了笑:“我也算甄容半个师父,教过他一些少林的武艺,所以刚刚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着实捏了把汗,就怕他把我认出来……”
越千秋顿时面色一僵,简直有些咬牙切齿:“你们全都趁着这次使团北上来捣乱,有没有想过我和师父还有我那便宜老爹有多麻烦?”
“知道知道,这不是能者多劳吗?”二戒笑嘻嘻地把之前越千秋那句话直接还给了他,见小家伙气呼呼地在那挑剔茶水不好,还发脾气砸了杯子,虽说知道人是在演戏,他还是不得不赶紧把正题拿出来。
“你之前不是去了长乐郡王府吗?我也去了。巧得很,在后面遇到了你那便宜老爹。正好有人鬼鬼祟祟出来,你爹就指使我去盯了一回梢。估摸着就是你说的那家伙,你猜猜,人绕了一个圈子之后,去了哪?”
越千秋这才有些惊喜。不论如何,如果二戒真的盯住了那个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身份可疑的家伙,那主动权就算是再次拿回来了。他也顾不得埋怨这和尚就喜欢卖关子,连忙问道:“去了哪?秋狩司?哪家王府?又或者是皇宫?”
面对如此大胆揣测的越千秋,二戒顿时脸色一僵,心里骂了一千次一万次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就是没意思。话虽如此,他还是无精打采地说:“是秋狩司。”
汪靖南自从之前那两次相见之后,就是在使团入见的大朝会上如同影子似的站在一边,几乎没有半点存在感,可越千秋却不会忘了差点被楼英长这条毒蛇咬了一口的经历,当然不会忽视秋狩司这个在北燕存在了上百年的衙门。
因此,这会儿他迅速开动了一回脑筋,一个个猜测跃出脑海,最终他却嘿然笑道:“总之甄容这边你不用担心,你先把这件事对那家伙通个气。我一会儿回宫之后,少不得还要去找北燕皇帝好好唠唠嗑。你最好把云霄子和彭会主挖出来,不管他们从前怎么设计,现在水太浑,千万别瞎来。至于天丰号,恐怕是暴露了,他们要有空,还不如查查秋狩司是否盯着那条线!”
当越千秋抱着一大包杂七杂八的药材出了药材行的时候,就只见谢筱筱已经送了徐厚聪出来。两边一打照面,他非常不成熟地别过头去,冷哼一声就径直走向了那边厢等着他的甄容等人。而徐厚聪当然不会计较越千秋的失礼,反而侧头对谢筱筱吩咐了一声。
“回头若是遇到事情,可以去西城神弓门驻地求助。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借几个人给你。”
“那就多谢徐将军了。”
谢筱筱立时盈盈行礼,等目送了徐厚聪离去,她方才轻轻用指甲掐了掐掌心,非常雀跃自己竟是在十一叔不在上京的时候,超过他期待地完成了一个任务。
虽然是那家伙戏演得好……可每次和他说话还真是气死人!
第三百四十章 真乃信人也()
当越千秋带着同样大包小包的三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了长缨宫时,早起送他们出门时就提心吊胆的严诩终于如释重负。至于使团之中的其他官吏和随从,看到越千秋笑吟吟地开始挨个药材大派送,竟是人人有份,有熟悉他性情的人就忍不住打趣了两句。
“九公子这是打算回金陵开药材行吗?这么鼓鼓囊囊几大包了,亏你们怎么带回来的!”
“这是干脆打劫了哪家药材行吧?”
“没想到这一趟北燕别的收获没有,竟然从九公子这儿得了一根这么好的人参!”
在这些调笑打趣声中,越千秋看到严诩也在狐疑地看着自己,他便清了清嗓子道:“其实这都是慷他人之慨,我今天去老参堂讨要我昨天买的人参,结果刚好那里被人砸了,我就急公好义,当了一回替人讨公道的大侠,到长乐郡王府大闹了一回,几乎搬空了他一半药库。”
此话一出,四周围刚刚还在喧哗的人们顿时愣住了。紧跟着,一双双眼睛这才看向了后头的甄容庆丰年和小猴子。
小猴子哪里沉得住气,立时张嘴就把今天那一件件事给原原本本倒了出来。在小家伙的添油加醋之下,那一幕幕精彩得犹如坊间说书,时不时引来阵阵惊叹。
而趁着这机会,严诩便少不得悄悄把越千秋给拉回房见越大老爷。当听说越千秋今天又去大闹了一场,还顺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药材,并不知道昨天晚上有人潜入的越大老爷不由得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趁着越千秋还坐在床沿上,他忍不住揪了揪这个侄儿的耳朵。
“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是不是?成天这样高调,你这是在玩火!”
“玩火也顾不得了,既然已经给赶鸭子上架,那么就只能硬着头皮上。”越千秋夸张地哎哟叫了一声,见越大老爷长叹一声松开了手,他一面庆幸大伯父比爷爷好哄,一面满不在乎地说,“再者,既然已经陷身棋局,那么横冲直撞也许还能有条生路,退后只有死路一条。”
严诩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越大人如今觉得身体如何了?”
“不说恢复如初,但这一两日之内,就可下地行走了。”越大老爷有些自责地笑了笑,随即方才看着越千秋,“说起来,我和你师父又是你的长辈,又是你的上司,这次却还要你一个少年郎挡在前头冲锋陷阵,早知道这一次使团应该悉数托付给你才是。”
越千秋没想到越大老爷这样严肃的人也会开玩笑,刚想要谦虚,却没想到肩头被严诩使劲拍了拍:“说得一点都没错,甘罗十二尚且能够为使节出使他国,更何况你比甘罗还大两岁?早知道我临行前就应该向皇帝舅舅要一道密旨,关键时刻让你出来节制使团。”
“大伯父,师父,拿我开涮很开心么?我也就只能当个冲杀在前的先锋,总揽大局的事情我可干不了。”越千秋没好气地轻哼一声,终究用手指蘸茶水书写的方式,把今天那人游说甄容的经过,给严诩和越大老爷明明白白解说了一遍,又提了提二戒透露的那点关节。
毕竟,少林、青城、铁骑会等几家人在甄容身上下的功夫可是非常不少。难为这些人在朝廷文官们拼命想着掐武人脖子的时候,还能想到用那种主意。
“攘外必先安内,看来北燕皇帝的想法,和我朝是一样的。”
越大老爷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中那已经空空如也的茶杯,当机立断地说,“不能再继续呆在宫里,就利用你之前换回来那十几个可以归国的名额,把一部分人先送回去。等把这些人送走之后,我就要求将我大吴使团搬出皇宫去。”
严诩也不耐烦憋闷在这皇宫里,可想到实行起来的难度,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北燕皇帝能答应吗?”
“他会答应的。我们可以说,如若不放心,使团可以搬去晋王府,又或者是兰陵郡王府!因为之前那两位对我们至少从表面上看存有善意,至少不用和在宫里似的如同坐牢!”
知道越大老爷这话不止是说给他们听的,很可能也是说给可能在暗地里监听的人听的,,严诩不禁和越千秋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又惊又喜。
尽管因为南苑猎宫拆马车那件事,他们跟着萧敬先和越小四进宫陈情时,皇帝曾经仿佛玩笑似的问过越千秋是否愿意搬到晋王府或者兰陵郡王府又或者皇宫,越千秋还赌气说任凭皇帝拈阄决定,而之后他们就挪到了这座长缨宫。
可如今再提出那样的要求,北燕皇帝说不定还是会答应。
尽管只有一半的可能性能够和越小四光明正大地接触,但值得赌一赌!
当徐厚聪面见皇帝,几乎是事无巨细地将今日出去的一系列经过禀报了之后,他等来的只有皇帝那意义不明的三个字,知道了。
他从前还是神弓门掌门的时候,接触到的都是那些居高临下的巡武使,和高层打交道的经验原本不足,如今骤贵,大多数时候能应付下来,可此时此刻这种单独奏对的时候,难免就有些进退失据。所以,他一时间竟有些踌躇,不知道是否该告退。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他听到外头传来了一个声音:“皇上,南朝使节越千秋求见。”
“呵!”皇帝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丢下手中正在看的奏疏,若有所思地轻轻揪着下颌的胡须。见徐厚聪显然也有些措手不及,他便笑道,“你猜猜这小子来干什么?”
徐厚聪已经来不及去想皇帝对越千秋每每颇多容忍的态度了,他迅速开动脑筋,终于福至心灵,当即苦笑道:“臣希望自己不要乌鸦嘴……臣以为,他十有八九是来要好处的。”
皇帝顿时一拍桌案,大笑道:“朕也猜是如此!朕那些儿子每每觐见时,那都是犹如老鼠见了猫,偏偏这个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和朕谈条件要好处,每次都是理直气壮得很!来人,宣他进来,他都已经勒索了小元子,难不成还要让小九兔吐出东西给他赔礼?”
所谓的小元子说的是长乐郡王,至于小九兔,则是咸宁郡王,两人只差三个月,不同的是咸宁郡王的母亲曾经封过惠妃,却不是十二公主的母亲,而是早就失宠废黜了封号。
当越千秋进来时,就只见徐厚聪站在下首,看他的眼神颇为复杂,而北燕皇帝则是一脸淡漠,看不出什么喜怒。
他这会可不是看人脸色揣摩人心情来的,没有细想,大步上前躬身一揖之后,就直截了当地说道:“多谢皇帝陛下今天准徐将军陪外臣去讨人参,外臣眼下来讨那十六个人头的帐。”
徐厚聪差点没被越千秋这开门见山的陈情给呛死。
越千秋昨天是第一次杀人,这一点他在事后已经从皇帝口中得到了证实,毕竟秋狩司这些年在南边没少盯住这位烜赫一时的少年。
可别人第一次杀人之后怎么也得休整休整,越千秋倒好,今天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不但生龙活虎地打了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