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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个叫嚷,更多的叫喊声传来,眼见四周围的食客都顾不得吃了,蜂拥而出看热闹,而那摊主却是不依,拦在前头非得一个个收了钱才许离开,于是,越千秋干脆使劲扒拉了三两口,硬是咕噜咕噜将一碗面消灭了干净,这才一推碗站起身,最后一个交了几个铜子离开。
还没等他汇入大街上的人流,就只听又是一声大叫:“有人出来拦了!打起来了,真是好身手!”
看外头众人目光所视的方向,越千秋不禁暗自骂了一声。原来,人家打斗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自己这边的屋顶上。于是,他不得不挤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这才来到了对面一家酒楼的屋檐底下,如此正好能够仰头看到屋顶上的那场龙虎斗……不,默契的双簧戏。
一方是黑巾蒙面,一手挟着裴宝儿的徐浩,另一方是一身便服,嘴角含笑的萧敬先。
此时此刻,就只见两人你一招我一式,萧敬先步步紧逼,得势不饶人,徐浩则是最拿手的追风腿被完全封印——他若是敢用,第二天就能被人顺藤摸瓜抓到总捕司去——还是靠着手中的裴宝儿做盾牌,这才没有兵败如山倒。
可到底手中抓着一个人行动不便,哪怕素来轻功卓绝,徐浩也已经露出了明显的颓势。
然而,就算是黑巾蒙脸,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可徐浩一贯最讲风仪,此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干净利落地败北,他到底还是不那么甘心。因此,趁着萧敬先再次攻了过来,他猛地把手中裴宝儿朝其一扔,眼看人轻舒猿臂要去接人,他便用难听的破锣嗓子干笑了一声。
“接我一招诛心刺!”
嘴里这么叫着,他却趁机欺近过去,手中五指并如刀形,可真正的杀招却是无影无形的一脚。眼看就要踢到萧敬先的小腿胫骨,他见对方不闪不避,登时心里咯噔一下,本来准备收回七分力气,这会儿竟是收回了九分。于是,当还留下一分力气的脚背击实了的时候,他不禁暗自大骂!
你堂堂晋王,怕死也要有个限度!论理藏一面护心镜已经很够用了,你居然还戴着铁护腿!幸亏我刚刚多收回了两分力气,否则这会儿的反震力非得疼半天不可!不过我要是用十分力气,别说你戴铁护腿,你就是再加厚三层也没用!
徐浩完全忘了,今天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明明擅长腿上功夫的他也戴了一对铁护腕,还是加厚的……
最后扳回面子的一脚也落了空,他那所谓的诛心刺却是真的碰到了萧敬先肩头。他这本来是虚招,本倒是打算一触即收的,可看到萧敬先面色奇异,他陡然之间意识到如此两边囫囵完整地罢战,实在是太容易露出破绽,当即厉喝一声,五指猛然分开,竟是真的重重一下击打在了萧敬先肩头。刹那之间,他就只见对方眼神中似乎有些不对劲,登时慌忙后退。
糟糕了,忘记九公子提醒……萧敬先双肩曾经受过重伤,之前差点就快死了!这下伤上加伤,回头人会不会记仇报复我?
硬着头皮把场戏演到这份上,徐浩已经觉得自己快到了极限,当下运足功力冷哼一声,足尖用力一蹬地,整个人往后弹出数步,这才厉声问道:“你是谁,为何要管裴家的闲事?”
萧敬先瞅了一眼自己左手揽着的人,见其双目紧闭,眼睫毛都没有眨动一下,显然是在路上就被徐浩打昏了,他心想越千秋用的这人还真够小心谨慎,嘴里却不紧不慢地问道:“哪个裴家?总不能是前宰相的那个裴家吧?”
此话一出,底下看热闹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而混在其中的越千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暗想今天这一场临时设计的戏码果然不够严谨。徐浩就因为想加戏,差点惹出麻烦来,那一腿一掌实在是多余,就算是想要在萧敬先身上留下点伤势糊弄,你打人家旧伤干什么?
而这台词更是……一个说裴家,一个顺势就把前宰相三个字给掣了出来!
可他低估了这年头普通百姓爱看豪门戏的热情,在最初的嗡嗡议论声之后,那喧哗的声音一下子大了好几倍。有人在那猜测豪门内斗,有人在那嚷嚷定是仇人报复,还有人说是因情生恨……差点就把徐浩的答话声音给完全盖了过去。
“是又怎么样?裴旭已经不是宰相了,昔日他灭我满门,如今我只掳他女儿,已经是便宜他了!”
这都什么台词啊……徐老师你是不是传奇戏看太多了!越千秋已经是瞠目结舌,按脑门叹气的劲头都没了。而更让他无语的是,萧敬先竟然还一本正经答了徐浩的话。
“裴旭灭了你满门?呵呵,一报还一报,你找他报仇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一句话叫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本事先杀了他,再找他家人晦气不迟。不敢找正主却只冲着妇孺下手,实在是懦夫行径!不过像你这样的人不少,裴旭也是不聪明,恶事做多的人,就应该无亲无故,省得日后连累妻儿家小。就比如我,灭门的事做得多了,就索性一个人过。”
下头看热闹的人起先还议论纷纷,等听到最后那一句灭门的事做得多了,顿时一片寂静。上头掳人的那个显然不是善类也就算了,敢情救人的这个也不是好人,否则怎么会说灭门的事做得多了?他们这继续在下头看热闹,会不会也有生命危险?
“少废话!”头一回演戏的徐浩此时此刻已经彻底被萧敬先给带进了节奏,他完全忘记了之前和越千秋说好的事成之后赶紧溜,省得有其他行侠仗义的人出现,惹出大麻烦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喝道:“报上名来,我倒要看看谁敢自称灭门无数却没报应!”
“萧敬先。”萧敬先淡淡地吐出三个字。顷刻之间,下头人群便安静了下来。
而徐浩也仿佛如梦初醒似的,声音沙哑地冷笑道:“原来是昔日杀人如麻的兰陵妖王,我败得不冤!日后再来领教,我倒要看看你能在大吴的地盘上风光到几时!”
随着这话,他立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越千秋眼见他如同敏捷的豹子一般在屋顶上飞窜,几个起落就不见踪影,终于是松了一口大气。而此时唯一留下来成为众人目光中心的萧敬先,则是一把打横抱起手中佳人,施施然从屋顶上一跃而落。
底下的围观百姓发现他的落点赫然是在自己头上,慌忙一哄而散。稳稳落地的萧敬先看也不看四周围的人,耸了耸肩就出声叫道:“萧壹,萧贰!”
此话一出,两个身穿便服,面貌平平无奇的汉子顿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到萧敬先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晋王殿下。”
越千秋进出晋王府的次数相比旁人算得上是多的,可此时看这两个突然窜出来,显然是晋王府护卫的家伙,他却只觉得面貌陌生,竟然从前根本就没有见过,不由心中一凛,等细细观察两人形貌体态,他才觉得依稀有了些印象,猜到这两人的脸恐怕是经过了乔装打扮。
可是,萧敬先来裴家别院见他的时候,这两个人有没有跟来?
就在他满心狐疑时,就只听萧敬先开口吩咐道:“你们两个,刚刚是看我的笑话?”
此言一出,两个护卫就全都一副慌了神的表情,随即就赶紧单膝跪了下来。
“属下是正好去上了个茅房……”
“属下以为殿下想要英雄救美,不想扰了您雅兴。”
后头这句话顿时引来了阵阵笑声,就连越千秋也忍不住笑了。然而,等到萧敬先那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时,他就非常知情识趣地和别人一起停住了笑声。
“都起来,回去再和你们算账!我杀的人比救的人多,今天那只是心情好。去,找辆马车,今天我就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们俩送这位裴家小姐回去。”
两个护卫面面相觑,随即方才犹犹豫豫站起身来。可就在这时候,萧敬先手中抱着的裴宝儿却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声音:“救我……我不想回去!”
她这话语声固然很小,周围人群又吵闹,但随着萧敬先厉喝了一声都安静,她再次重复了一遍,还是很多人都听见了。即便有萧敬先的禁令在前,嗡嗡嗡的议论声还是一时不断。而萧敬先随眼往人群中一瞟,目光就落在了越千秋身上,见其一只手搭在肩头,拇指却指着背后的小酒肆,他不禁嘴角微微一勾。
“把那家酒肆给我清出来!”
随着萧敬先努努嘴,两个护卫立时答应一声,排开人群冲入了那家酒楼。不多时,里头仅余的那些没出来看热闹的酒客也都被驱赶了出来。等到这些敢怒不敢言的人眼看着抱了裴宝儿的萧敬先大步进去,这才和其他人一块议论了起来。
至于越千秋,他对于裴宝儿怎么恰到好处地醒来,怎么对萧敬先哭诉衷肠,接下来怎么成就好事……这些种种细节,他实在是没那么大的兴趣了。见那些围观人群都在议论裴家小姐为何不肯回去,他就轻轻嘟囔了一声。
“这会儿去裴家报个信,说不定会有点赏钱吧?”
他低着头边说边走,这话声音并不大,可左近当然有人听见。可还不等有人付诸行动,就在这时候,就只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倏然传来,紧跟着就是周霁月那熟悉的声音。
“各位父老,可曾见过有贼人掳女子经过?”
骑着一匹拉车的光背马追人,又不能走屋檐抄近路,到底是最后赶到得迟了,周霁月此时平复了一下呼吸,随即就看到无数人的目光望向了一座小酒肆。她登时眉头倒竖,大喝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落下,飞也似地往那小酒肆扑去:“贼子哪里走!”
面对这一幕,越千秋顿时非常想捂脸。
周宗主,你来晚了!你这么一加入,这场戏真心是离砸不远了!
周霁月哪里知道越千秋在想什么?眼见围观百姓纷纷让路,直扑小酒肆的她一进门就发现,裴宝儿正伏在桌子上哀声痛哭,而在她旁边,晋王萧敬先正似笑非笑站在那儿。
意识到自己来晚,一场大戏已经收场,自己这完全是横生枝节,她的脸刷的一下绯红一片,紧跟着便讪讪地抱拳行礼道:“原来晋王殿下已经把人救下来了……”
“哦,原来在我之前英雄救美的,是周宗主?”萧敬先似笑非笑地调侃道,“不好意思得很,最终被我截胡了。我倒是要送人回去,可奈何美人先是不愿意,现在又一个劲哭。我这辈子都没在美人心上花过心思,周宗主你既然来了那就再好不过了,不如人交给你?”
此时此刻,周霁月只觉得头皮发麻,平生第一次理解了越千秋为什么会认为萧敬先反复无常,不可捉摸。
这都是为了你才把人给弄到这里来的,你现在竟然就撒手不管了?
周大宗主完全不知道,外头那个始作俑者越千秋,已经蹑手蹑脚来到寄存马匹的店铺,紧跟着就翻身上马溜之大吉,不负责任地给她留了一个烂摊子!
第六百一十七章 借花献佛()
虽说清清楚楚听到了萧敬先对周霁月说的话,但越千秋更知道,某位妖王不过是习惯性地欺负老实人,到最后是一定会把裴宝儿给接收过去的,那一摊子只是一开始显得烂了一点,结果不会太难收拾。所以,拍拍屁股走人的他并没有太重的心理负担。
而且,做人太老实的周宗主受一下妖王荼毒,那绝对是有利无害的。他完全没去想,万一周霁月开了窍,他以后还能指使得动人吗?
然而,骑着白雪公主从一条小巷离开刚刚的事发地点,正哼着小曲的他还没走太远,就只见前路一下子被几个人拦了。没等他开口说话,来人就客客气气地笑道:“九公子,咱们是奉命行事,还请您给个薄面。”
话音刚落,就已经有人伸手来接他手中缰绳,其他人则是簇拥了过来。所幸刚刚另一边发生的事情太大,这条街上大多数人都过去看热闹了,此时这一幕并不那么显眼。
微微一愣之后的越千秋并没有反抗,而是笑眯眯地耸了耸肩,随即就任由众人裹挟着他前行。果然,穿过两条小巷,拐过一个街角,他就看到一个独自坐在茶摊,犹如主人似的老者。等到他一人一马不由自主地被众人拥上前,他眼见众人散开,这才慢吞吞地下了马。
“陈公公这是要在金陵城开茶摊,体察一下民情吗?”
正喝茶的陈五两差点被越千秋这话给呛了出来。他没好气地放下茶杯,指着越千秋骂道:“你小子公器私用,给我惹了那么大的麻烦,现在还来说这种乱七八糟的怪话?”
“怎么,难道是武英馆去其他各处的人有人出纰漏了吗?”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那些小朋友一个比一个鬼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