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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说,这一局稳稳地被孤竹获胜了。
狻菽连胜两局,一时那冷峻深邃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接下来,还剩两项比试。
这两项比试分别是“对杀”与“猜谜”。
“对杀”顾名思义便是从此次来参与“投标”的游牧族群中各派出一名战士,上秋台擂进行比武,这种比武并非点到为止,而是以杀人滴血落地以达到衅社为目的举行的。
这种充满以人祭神性质的远古蛮夷仪式,自古便流传至今,想来已有些年代,哪怕陈白起觉得这种做法既愚昧又残忍,却是插手不得的。
这次“对杀”族中派派遣出来应战的勇士皆为族中战斗力排名数一数二的,只求在此局中获胜。
但狻菽却是反其道而行。
陈白起看到他派出的那名战士时,稍微讶异了一下。
从外表观察,其身形中等偏胖,从内在观察,这名通士通过系统测评属性与等级皆一般,要论其总战斗力,甚至还比不过狻菽身边的一名随从。
陈白起不懂,狻菽何以会派这样一名资质普通的勇士上场?
她跨前一步,与狻菽一道望向此刻秋台上正在进行的“对杀”,道:“这林胡派出的这名战士倒是形态威武,一手板斧亦舞弄得虎虎生风,看来那位楼烦战士恐怕难堪力敌。”
“此人乃劼鲁,林胡一等高手,其力大无穷,无论是楼烦,亦或我孤林皆尚无人能迎敌。”狻菽负手,冷冷道。
陈白起一听这话,仔细想了一下,便多少明白狻菽的打算了。
他知道这一局他们这边肯定也是赢不了的,于是他亦不强求,干脆直接牺牲掉一名普通的勇士,避免给族中造成更大的损失。
要说这个办法,倒有几分“两弊相衡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的枭智,但陈白起却觉得……这个办法并不是最好的。
让一名忠诚的勇士枉送性命,即便他有足够的理由,亦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白起张了张嘴,道:“其实……这林胡派出的勇士的确力大无穷,正面抗衡无疑困难,但可观察他移动时,力猛过及,身形晃动,此乃根基不稳,若是派上一名灵巧而敏捷之战士,巧妙引诱迷惑之,此战亦并非一定会输。”
狻菽闻言,转头看了陈白起一眼,似在考虑,但终究,他选择道:“吾等已胜两局,毋须如此费神。”
陈白起一哑。
她想,若她提建议的对象乃公子沧月……想来,他定然不会如狻菽这样轻易放弃的。
与他相处的日子以来,她发现他从来便是一个面冷心热之人,在战场上他选择的策略总是比较迂回而仁慈的方针策略,因此他才会败于后卿之手。
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的弱点便是用一颗忠义仁厚之心。
他有一个令人佩服的优点,那便是他的仁义忠厚永远使他活得向上而正直,他不妥协不放弃,这样的他,拥有着足够大的人格魅力使人向往追随。
知道狻菽不会采纳她的意见,陈白起自然不再开口,她退到后方。
姒四于一旁看见,走到她身旁,面无表情道:“犬戎人行事一向喜欢采取直接攻击,不懂策略亦不会思考,如他等这般愚昧不开窍之人,何须与他多言。”
陈白起默了一下,她低声道:“只是稍微动了一下恻隐之心……能活下去,为何要随便牺牲。或许……”她抬目,望了一眼孤竹派上台的那名勇士,他此刻一脸坚韧而勇敢,仿佛他即将面临的不是一场生死搏斗,而是一场义勇献身的荣耀仪式,便轻笑了一下:“或许,是我想错了。”
每个人的想法因生长的环境而变得不一样,这便是人类。她认为这场战斗是一种无辜牺牲,但对那名上台的勇士而言,他这是以身祭社,他以此为荣,并不觉得是一种痛苦的事情。
这便是种族的信仰之力,非陈白起这个现代人能够理解得了的。
穿越至战国时代,陈白起知道不能再拿现代的一套去衡量目前的社会了,展现在她眼前的这个世界,自有一套它运行的规律与准则,它们对与不对,在她无力撼动或者无法融入理解之前,最好不易轻举妄动。
最后,这场血染秋台的“对杀”比试,以林胡派出的勇士得胜
如今算下来,便是林胡一局胜,孤竹二局胜,所以,这最后一局便是至关。
最后一局,乃“猜谜”,乃林胡准备附庸风雅疏狂士人风格,这个“猜谜”便各族拿出三样谜题对方族人猜。
这谜题,可以是字谜,亦可以是诗谜、词谜等。
所以,这基本上考的便是对于文字的认识面究竟有多广、有多深了。
既是猜谜,自然猜的不会是各族自家的土呢语言,林胡、楼烦、山戎与巴鞑族基本属于语言不通,双方首领对话还得靠翻译,所以他们猜谜用的是华夏字,这便相对而言彼此都“公平”了。
狻菽对华夏文字算是族中“造诣”最深的了,所以他没带其它族随,只让陈白起一块儿跟上,姒四由他的随侍在台下看管着。
所选中各族代表,需要上秋台写谜题。
这写谜题倒是可以自由选择,这个并没有什么规矩,而结果则是采取分制来评定。
每族皆可出三个谜题,答对得一分,答错则减一分,以最终谁得的分数最多为胜。
陈白起并不清楚目前这个时代的谜题水准,是以一开始十分安静地跟随在狻菽身后,探索着紫色人物标志具体位置,不曾插言。
而狻菽出的谜题一开始便不打算陈白起,他早就找好了三个谜题,迅速写上了竹简。
狻菽的字扭扭曲曲,完全犹如三岁孩童一般。
要说此时的蛮夷族群并不爱学习,对他们而言,识不识字,会不会读书写字,问题不大。
所以,拿其它人来比,狻菽亦算得上是当地蛮夷中的知识份子了。
其它族群写谜题不像狻菽是自己来,他们找的代笔。
狻菽写完后,便让人将竹简给挂起来。
很快,其台上的另外三族也都写好挂了起来。
既已出好谜题,接下来便是来猜。
首先是林胡那边率先亮竹简,因为是他们先写好的,第二个则是狻菽,轮下是楼烦,最后便是巴鞑。
林胡那边一群胡服中站着一名秦人,他穿着一件青色袍服,襟与袖皆衔有绒边,他一头漆黑乌发全部结在头顶用一根青玉簪固定,十分打眼。
他站在逆光处,周身都被度了一层光圈,肤色与胡人的古铜色相比,显得皮肤白皙而通透,他看起来十分年轻,容貌亦不错,唇红齿白,乍一看倒有几分玉面何郎的味道。
林胡那边的竹简谜题便是由他所写,而这谜题的比试亦是由他而兴。
陈白起看了这秦人一眼,想查看其资料时,却发现他的资料十分有限,这表明此人绝无他示人所表现的那般无害、简单。
职业:谋士
姓名:稽婴秦
等级:?
种族:人类
属性:?
说明:落难的秦人。
系统对他的说明是“落难的秦人”,这说明倒有点奇怪了,因何“落难”?
一方面陈白起怀疑这个叫“稽婴”的人有蹊跷,一方面陈白起又发现,他并非她要找的那个拥有紫色标志人物。
秦人稽婴眼神清亮,却十分敏锐独到,他于秋台上扫视一眼,便瞅见了山戎孤竹内有一中原的黄肤少年,多少亦留意了几分。
此时陈白起面容被涂抹了一层黯淡易容黄色,又身着一身胡服,站在秋台上,并不算多显眼,但稽婴并非一个以貌取人之人,他料想这个孤竹少族长会带这样一人上台,自然有些不一样的本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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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秋社祭祀 四 10月30号()
那秦人沈落在陈白起身上的目光过久,导致陈白起想装作不知道,亦不行了。
她转过眼,看着他,她眉梢微弯,不经意掠过的一丝目光似烟雨湖泊上那翩然一现的朦胧身影,风轻花落定,卷起美丽悠然扬长去。
秦人稽婴微微一愣,他倒不知楚境随便一稚龄儿郎便有此等风流意籍意味。
他心底略微生疑,面上却朝她一笑,那笑如晴晓初春日,高心望素云。
而另一头,陈白起眼神稍淡,却似受他的笑感染,亦扬起一抹笑容,疏离却和善地打了一声招呼。
目前敌我情况不明,不宜树敌,双方一致决定,权当君子之交。
秦人一看陈白起的眼神与举止,心中便有了认准,他与她,是同一类人。
腹中之物尚不知深浅,然,凡是合乎双方价值观与行为契合的东西,他便觉得亲切与认同。
一旁搁置笔墨的狻菽看到两人私下互动,面色泛冷,他朝陈白起斜过眼,道:“陈三,你与那秦人相识?”
陈白起予他自称陈氏三郎。
陈白起收回视线,转过眼,向狻菽摇头。
素未谋面,自是不识。
“既不相识,何须与他这般客气!”狻菽心中敌我分明,恩怨情仇快意,对这秦人他自当看不顺眼,便顺带不乐意陈白起这副立场模糊的惺惺作态。
陈白起无奈:“这只是普通世家的寻常礼节,不提此哉,论战事,即便两军对垒于军前,亦有不斩来使此等不成文规矩,何况这只是一场双方以文相较的比试。”
“这便是尔等楚人之无聊礼数?”狻菽一掌按上桌面,嗤之以鼻:“毫无用处。”
通过他的评价,可以看得出来,狻菽是一个有仇族意识之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陈白起对此,仅报以一笑,不再作答。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在他眼中无用之物,对于另一个环境而言,却是长身立业之根本,他自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天下大同,而“礼”自从孔老夫子提出来之后,从古到今,已经传承了两千五百多年,华夏因此而成为“礼义之邦”。
荀子道:人无礼则不立,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
可想而知,礼兴人和,并不是一种谬谈,更不是一种“毫无用处”之事,从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证明,“礼”是不能被忽视的。
自然,在这里话题是谈远了,只是陈白起觉得“礼”亦分人,别人予她方便客气,她自不能横眉怒眼,一副小家气态,丧了一身底蕴士人风度。
系统译:“咳咳,老夫在此当有一问,三道谜题首先由哪一族开始?”
楼烦族派出前来山戎秋社比试的乃一族老,这一支楼烦族乃北狄的一支,其本族在疆域大致在今山西省西北部的保德、岢岚、宁武一带,尚不足气候立国,不过近年来,楼烦族亦有意识地集拢族权与滋扰临境划壑,开辟疆土建国,因此实力亦不可小觑。
这个族老便是从保德派潜入疢蝼的一支集权部队,他加入了当地的楼烦分支,使其逐渐从零散变成有了一定的规模军,与疢蝼当地的林胡分支、山戎分支孤竹、巴靼族等亦有了力敌抗衡之势。
这个族老外表看来十分老成,摸约五十几岁,但实则他不过三十出头,这年岁生活容易摧磨人老,他长矮矮墩墩的,头上戴着一顶圆毡皮帽子,身上穿着短衣长裤,外穿厚袍衣,他似乎十分怕冷,十月份的天气尚未入冬,他却穿得比常人厚实许多,远远看起来就像一个被包裹严实的大粽子,走起路来显得摇摇颠颠地。
他懂得楚话,但偏喜欢拿保德那边的蛮话土语来彰显与张扬自己的民族优越性。
一般蛮夷语地域差别不大,他们基本上说不准却也听懂得,林胡这边则是一满脸横肉,高大威煞的山族长,他大手一挥:“去年是我们赢的,今年便由你们决定吧。”
林胡与楼烦都是北方“胡”游牧民族,是以语言相近相通。
狻菽觉得根本没有必要争这种急慢,便道:“我这方可退让。”
他的意思是,他可以轮后。
于是只剩下楼烦跟巴鞑,巴鞑族这刚跟楼烦在利江战闹了一场,这下就跟斗鸡场的两头公鸡一样,梗着脖子端着架子自不相让。
最终,双方便以“投石”的方式进行先后顺序。
所谓“投石”指的是第三方挑出两块相似的石头,两块石头背面分别画着圆圈图型与三角型,然后找个平坦的位置摆好两人挑选射箭,这既考箭术的准头,也考运气。
因为只有射中背面画着圆圈图型的石头才算赢。
这投石的结果是楼烦胜了。
巴鞑族愤愤不平地扔下弓箭,便气冲冲大步如流星地返回秋台上。
楼烦是第一个出谜题的,他志得意满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