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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和李应之相互看了一眼,心中却如何也平静不下来,这才多久,一个时辰,还是半个时辰,叛乱竟然再次出现。
喊杀声渐渐小了,最后成了寂静,王都和李应之刚刚舒了一口气,谁料到喊杀声再次冲天而起,这次有些不同了,喊杀声越来越高昂,两人可以感受到这次范围更大,城东,城西,城北都有冲天的喊杀声,一浪又一浪向这辆马车袭来。
王都面色越来越严肃,瞳孔中畏惧恐慌让他身子微微轻颤。
“义父”
李应之脸色阴沉,张口说道:“不能等了,你现在立即召集所部,你应当明白接下来所做之事吧?”
王都犹豫片刻,耳边厮杀声让他恐惧,可这是杀头的买卖,一旦出了岔子,今日孙奎之事
王都犹豫,李应之明白,不但王都犹豫,他同样也犹豫,可现在容不得他犹豫,一旦他人提前砍了王处直,他们都得跟着去死。
王都犹豫良久,甚至都能感觉到外面混乱军卒跑动的声音,脸色变得越来越狰狞起来。
“义父,孩儿听您的,孩儿这就召集兵马,砍了那王处直!”
听了这话李应之松了一口气,虽说他是行军司马,可手里并没多少兵,想要起兵造反,那跟找死没区别,可王都手里却有。
看着王都离开,李应之叹息一声,不知道是叹息自己前途未卜,还是叹息王处直对他的信任
王都打马离开了
易州城乱,到处是血与火的碰撞,厮杀无时无刻不在,王处直身为一个“武将”,向来看不起那个只会玩女人的病秧子大哥,凭什么所有好东西都是他的,自己只不过比他晚生几年而已,凭什么!
王处直一边肆意砍杀眼前任何叛乱的“贱民”,脑中却不断回荡着“为什么”、“凭什么”
不甘啊!
不就是想要一个幽州节度使吗?
为何成了这般?
他不明白。
不明白啊!
难道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上天安排又如何?又如何?”
王处直仰天怒吼,像是把所有不甘与愤怒,全都发泄出去一般。
向苍天讨要一个说法!
用手里染血的刀子讨要,讨要他理应享受到的公平!
满地的死尸铺满了一地,愤怒的王处直仰天怒吼,亲兵牙将全都畏惧看着疯狂的王处直,这一刻,那个男人犹如成了魔王一般。
王都带着数千兵马杀过来之时,正见到“魔王”一般的王处直,看着遍地死尸,他有些畏惧了,胆怯了,甚至怀疑义父那些话语的对错起来。
这样的“魔王”,真的会失败吗?
可是下一刻,他错了
王处直突然抱头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哭的惊天动地,肝肠欲裂!
“为呜呜为何?呜呜为何会如此?”
“呜呜”
“为何会如此”
看着悲痛欲裂,看着肝肠欲断的那个男人,那个曾经认为是自己追求一生的男人
王都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转过身子,不愿看到那个曾经做梦都希望自己是他的男人,心中好像什么东西碎了一般
直想哭。
王都,转过身子,轻轻挥了挥手,像要跟什么告别一样,泪水却从闭着眼睛的眼眶中滴落,滴落在腥红的泥土上
第168章 易州节度使()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两个义武军军卒,一老一少,一身破烂模样,身上血污还是湿哒哒的,看着那个癞痢头身子颤抖的厉害,手里却仅仅攥着一个正在滴血的皮口袋。
所有人都看着李思钰,李思钰低头看着两个义武军军卒
“告诉本帅,你们想要什么?”
声音低沉而又冷厉,癞痢头胯下登时出现一大片湿迹,身子打摆得更剧烈起来。年老军卒要好些,牙齿打颤。
“大大帅,俺俺们想想要地地”
“是你们砍了王处直的脑袋?”
“不不是,是是王王将军让让俺们送送给将军的的礼物。”
李思钰没有看向那袋子,闭目了一下,睁开眼看向易州城头,看向那里围满了人头,看向这里,李思钰嘴里轻轻说道:“本帅不管城内还剩下多少兵马,本帅只带走三万人!”
“易州节度使是他的了。”
李思钰没有说给这些人土地的事情,也没必要说这些,只要这三万人出来,自然会有人跟他们交待,辽东有的是地,三万男丁,等他们返回辽东,就变成了三万个家庭。
李思钰看了一眼城头,拨转马头,其余众将纷纷拨转马头,跟着李思钰离开,辽东军后撤二十里。
癞子和二狗看着辽东军离开,傻傻呆呆跪在那里,等辽东军离开,烟尘散尽,癞子这才突兀的开口。
“二狗哥,这这是咋咋的了?他们到底给不给俺们地啊?”
二狗不确定道:“应该吧。十五亩地又不多,辽东军大帅也不至于骗咱们这些小兵吧?”
癞子呆呆抬起手中皮袋子,说道:“可这人头咋整?”
“这这俺也不知道咋整。李大帅刚才咋说的,癞子你还记得不?”
癞子傻傻的摇了摇头,哭丧着脸道:“二狗哥,俺俺一句都都没听到”
二狗努力想了一会,这才说道:“好像好像是李大帅让俺们王将军拿出三万兵,易州就给了王将军是是这意思吧?”
他也是被吓蒙了,有些不确定问癞子。癞子哪里听到了这些话语,他被吓傻了,只知道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耳朵里全是嗡嗡声。
这时听到二狗这样问,赶紧点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就知道点头就是了。
“嗯嗯,李大帅是这样说的,可可这人头,李大帅咋又不要了?”
癞子看着手里皮袋子,愁眉苦脸起来。
两人不明白啊,为何李大帅说,说这人头顶的上一个节度使,这得多大的官啊!
可可咋连看一眼都不看呢?
两人跪在地上良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无奈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回头看向辽东军离开的方向,他们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回头,或许是希望那个李大帅看一看皮袋子里面的人头,也或许希望成为他们的一员
王都在城墙之上,看着那两个蝼蚁跪在李思钰身前,听不到任何声音,哪怕他想要竭力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可惜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听不到,唯有呼呼的风声。
看到那骑在马上,身着猛虎般威武铁甲的男人,看着那人连看都未看皮袋子里面王处直的人头,手心被尖锐的指甲刺破,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却丝毫未察觉。
绝望的绳索勒在脖子上,让他呼吸困难,让他窒息,可下一刻却又像升到了高天之上,飘飘欲仙
辽东军离开了,看着铺天盖地的铁骑离去,王都知道,他这次赢了!
他赢得了一场泼天富贵!赢得了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易州节度使,与那个让自己仰望之人一样了啊!
“哈哈哈”
王都突然仰天大笑,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泪流满面。
李思钰回到营地,众将不理解李思钰为何不彻底夺了易州,却不敢多问。
自己跟阿蛮两个在大帐内,李思钰收拾自己的桌案,阿蛮则帮着收拾进木箱中,他的东西,一般不喜欢外人去碰触,除了少数几人可以,他人是不允许随意翻弄他的私人物件。
阿蛮显然是特殊的几人之一。
阿蛮大大咧咧性子,却不好好学习,识字也是很有限,就是再重要的文件放在她面前,她也懒得去看。
阿蛮一边随意把李思钰的书籍放进箱子里,一边嘟囔道:“阿爹,那王都肯定也不是好人,为何要让他坐那什么节度使啊?”
李思钰随手把一张报废的文件揉搓了几下,扔进火盆里焚烧,一边解释道:“有些事情不是你喜欢就要去做,你讨厌就不去做,人呐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有时候,会逼着你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行乾这话说的不错。”
李思钰和阿蛮抬头看向帐帘之处,正见到裴仲德这老头掀帘进来。
阿蛮不满道:“偷听别人说话的老头!”
李思钰笑道:“看样子,本帅该好好打那些亲卫的板子,本帅的帅帐竟然跟你这老儿自家一般了。”
“嗯嗯!”
阿蛮急忙点头,表示要狠狠打板子才成。
裴仲德笑了,随手拿过一个木墩坐下,笑道:“这说明行乾礼待名士啊!哈哈”
李思钰一边收拾桌案,头也未抬,笑道:“你这老儿也就脸皮厚些,名士还真没看出来。”
“嗯嗯。”
阿蛮眉眼弯弯,用白净小手向裴仲德刮着脸皮,表示裴仲德为老不尊,样子甚是可爱。
“啊哈哈哈”
裴仲德大笑起来。
“哈哈若是老夫脸皮能厚些,行乾是不是也能给老夫一个节度使坐坐?”
李思钰扔下文件,抬起头苦笑道:“你这老儿也真是的,以你这才高八斗之人,岂能看不出小子为何如此?”
裴仲德轻笑点了点头。
“你这小子看似忠厚其实奸滑着呢!”
李思钰屁股坐在桌案上,一只脚支地,一只脚翘起,苦笑道:“你这老儿一心想让小子去给朝廷扛雷,说实话,小子内心挺想为大唐做些什么的,可朝廷是啥情况,老头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唉~小子要是去了朝廷,小子如何自保?如何养活兄弟们?”
第169章 布局节度使()
“别跟小子说,朝廷来养小子和这些兄弟,要是你这老儿敢这么说,小子这就返回关外,再也不出来。”
裴仲德沉默了起来。
朝廷没钱,是真的没钱了,禁军南北衙几乎都成了他人的私军,朝廷的老本都在河东一战打没了,即使之前还有点收入,现在也没了。
这个世道,你手里有兵才有地盘,有地盘才有税收。
朝廷能够掌握的兵马都被张浚败完了,地盘也就被他人瓜分了,哪里还有税收。
裴仲德知道,李思钰也明白。
关中,尤其是长安附近,那里是整个关中最富裕的地方,耕地税收几乎都集中在那里,可免税最多也是那里,那里集中了太多的贵族豪门。
面对周边群狼猛虎,那些贵族豪门可以从嘴里施舍一点,不错,就是施舍,可那又能顶多大的事情?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人家出了粮饷军资,是不是就要听人家的话,给人家做狗?
这种给他人做狗,给那些豪门勋贵做狗的事情,李思钰如何愿意去做?
这还只是长安之地,长安之外的事情更加凶险。
若没有李存孝之事,若李存孝死在这场争斗中,李思钰更没法去长安。
没了李存孝牵制河南的朱温,牵制河东李克用,这种内忧外患,这种强大外敌时时刻刻威胁下,长安之地却有无数人拽着他的后腿,你让他李思钰如何会去长安?
有可能成功吗?
李思钰一开始就明白,这种成功的可能性太过渺茫,几乎就是必死的结局,只是这内心总有那么一个声音在呼唤,在催促他去长安。
李思钰本来已经死死压住这个欲望,这个冲动,可天不遂人愿啊!
李存孝反了,反出了河东!
反了就反了吧,可偏偏那李匡筹这蠢货又去掺和什么河北之事,偏偏还被那卢家兄弟砍了脑袋。偏偏义武军和横海军去抢夺幽州!
面对自己后背出现强大的威胁,他李思钰能如何?能置之不理?
天不遂人愿啊!
不想掺和关内之事,却不得不掺和,不得不入关击退强敌,稳定幽州之地。
入了关,这关进牢笼的欲望冲破了牢笼,总是下意识的去想,去想李存孝不死,这天下会如何?
有可能把这个大唐阿斗扶起来吗?
下意识去按照李存孝不死,接下来会如何安排,安排自己想要的结局。
李思钰苦笑,有些无奈按了按自己胸口。
“李存孝若不死,横海军节度使,小子想送给他。义武军建立之初就是节制河北三镇,不适合被他人吞掉。”
“唉~”
“自王宗就任这义武节度使,王家已经经营了两代,根基还算比较稳的一个节度使。王都杀了王处直,占了易州,义武军算是分成了两部分,无论是仇恨也好,利益也罢,王处存那病老头都不可能与王都讲和。”
“王家父子与河东交好,纵然王处存年老兵衰,其子王郜年幼无知,一时间王都也不可能吃掉定州,更何况易州也养不起多少兵马。”
李思钰叹气说道:“之后呢,两家会长久交战,王郜势弱,河东就会介入;王都若挡不住,估计那马仲安也不会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