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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天下-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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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就是为了柏舟眼疾之事,葛洪对此病症也感兴趣,这些年多寄来治疗方案,谢安医术虽是半桶水,但也获益良多,柏舟近两年已能在阴暗之处看得清楚手边之物,所以才能为谢安制造各种脑洞大开的武器。

    ……

    西园是王导的私人别墅园林,因为极其私人,才让他装得下各种奇人,比如有在林间养鹿的怪人,四年前因王熙之命人宰了他一只鹿给谢安吃。一直念叨不休要吃掉王熙之的大白鹅,弄得王熙之更不想踏足西园。

    至于已跟了谢氏姓的狗娃和小雀儿已经被谢安派到去管理谢氏的茶园,谢安不让他们留在自己身边,是为了人尽其用,他年纪还小,待在太学院读书。并不适合带太多人在身边荒废年华。

    黄初平一踏足西园就直说了三个“好”字,这西园虽是宅院,却与山林融合度极高,想要隐居,找一处林子待着就能过日子,此处除了鹿是最大型的动物,旁的就是兔子之类,并无天敌。王导的几只鹤有人专人喂养。

    这几年王导回到乌衣巷,踏足西园多的人反而是谢安了。

    城中漫天流言。丝毫没有影响西园,园中那些闲散贤士种菜的种菜,养鹿的养鹿,多塞一个沉迷收集各种草药的黄初平也并无影响。

    眼见天气渐热,谢安虽远离世事,但还是忍不住向黄初平讨教,“小仙师弟,如今建康周边可有易得的防治疫病的草药?我只知可用苍术雄黄烟熏室内可稍作防病。但内服草药只知大青根和贯纵。”

    黄初平见他说出一串防治之药,不由竖起大拇指道:“师娘说小师兄针灸术已入门境。没想这师父的医术也学有所成,这江左荒地颇多,如今最常见也是极有效用的就是青蒿。”

    “青蒿生在湿地河边,也能做饭食蒿团,但要治疫病得用师父记在《肘后备急方》中的青蒿取汁法,取汁不得用煮。一煮就坏了药性。”

    黄初平和谢安一见投缘,聊起草药来更是兴之所至,两人在西园的一道溪流旁寻到一丛青蒿,因未到夏天所以尚未开花。

    黄初平采了一把青蒿,对谢安道:“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这药方救过人,所以无需担忧效用。”

    谢安十分佩服葛洪,“这法子虽是简单,但也知师公下了颇多改良。”

    医术的进步无不是前人努力尝试结果,古有神农尝百草,而葛洪和鲍姑夫妇除了在山间炼丹著作外,还常下山行医救治平民,这也是他们不愿困在建康专为贵族士族看病的缘由。

    还没等谢安去找司马昱,过了几日,这建康城里的群鼠浮江算是清理得七八分,可司马昱却连夜火急火燎带着刘惔来登门拜访了。

    谢安正跟五弟谢石比剑,谢石虽堪堪七岁,身量比同龄小孩壮实高大,一脸敦厚的模样深得庄姨遗传。

    谢朗正磕着瓜子围观指点自家五叔,两小孩不见谢安几日,恨不得吃饭睡觉如厕都黏着他,见客至,谢朗无奈前迎,一见是司马昱,顿时也不客气传达谢尚的话:“会稽王殿下,我尚叔说了,这小老鼠就别烦狸叔了,尚叔前脚替您办事出建康时还布置一堆功课给狸叔,若是做不完可要挨板子的,可是真打哦。”

    司马昱干脆吓唬他道:“这事可与你尚叔有关,如今京口一带有些许村落有疫病蔓延的苗头,你尚叔如今可是在京口一带巡视吧,若他染了病,最急的人是谁呢?”

    谢朗自幼跟着谢安,最不怕的就被吓唬,正要回嘴,就见谢安一剑斜斜飞来,落在谢朗跟前,“胡儿,这人长大可愈发无礼,既有客至,可不快些上茶,记得要上明前龙井。”

    司马昱忙叫住要谢朗,对谢安介绍身边的刘惔,“刘惔刘真长,阿狸必定听过他的名号了。”

    谢安与刘惔遥遥对视,刘惔一脸掩饰不住的焦急,谢安淡淡笑道:“刘郎君有何事?阿昱如此急躁,想必不止是几个村落有疫病苗头那般简单。”

    刘惔虽是别扭,但也心焦坦诚道:“舍妹与老母亲自京口家中上京投奔我,未想在沿江村落旅住时遭遇自建康而来的群鼠铺河,母亲来信说舍妹饮了河水后患了急症,听着像是疫病。听闻三郎是葛洪仙师之徒,仙师曾多救治疫症,想必三郎有解决之法。”

    “令妹此时在何处?”谢安怔了怔,问道。

    刘惔道:“在直渎附近。”

    直渎离建康倒也不远,谢安想得却是另一回事,问司马昱道:“你方才说有疫病的村落就在直渎附近么?说京口是骗胡儿的?”

    司马昱苦笑点头,谢朗皱着鼻子哼了一声。

    “直渎离建康甚近,这鼠群想来一部分入了内河道,已力竭死亡,加之近日是寒热交替的时日,堵塞河道,疫病最易滋长。”谢安思忖片刻道,“既然离建康近,那带上我那小师弟去去也无妨。”

    约定明日一早行程,送走客人,谢朗抱着他的手臂低声问道:“狸叔可真要去出城,若被尚叔知道这顿打可免不了呢。”

    “人都上门来求了,我怎么也要给点面子。”谢安淡淡道,“毕竟是人家妹妹病了。”

    谢朗坏笑,“妹妹又如何?狸叔除了对隔壁那位在意,这些年都不曾有放在心上的小娘子啊。”

    谢安摸了摸他的头,“你不懂,这是替人还人情。”

    谢朗还是弄不明白,谢安也不说,径自回到书房,看到阿乙不知何时摆在案头的一张信笺,自然是王熙之写来的。

    “小老鼠一直想不到的名字,你得替我想想。”

    谢安将这信笺放到桌下一个匣子里,满满匣中都是两人往来的书信,往前翻阅,可见王熙之书法的进步。

    “出城几日,帮人看病还人情。至于那小老鼠,就叫它豆豆好了。吃饭睡觉打豆豆。”

    他写好回信,就唤来傻松狮,让它送去对门小院,松狮这些年被训练得熟练,连逃避大白鹅的攻击也灵巧许多。

    至于这还人情嘛,这世间恐怕唯有他才知道,这去救刘惔的妹妹,是为了谁。

    只因为历史上谢安的妻子就是刘惔的妹妹,虽然他如今占了谢安的身体和身份,但一切皆已发生改变,他不会选择及冠后东山归隐,自然也不会再与这个女子有关联。

    松狮过了片刻后归来,一脸委屈的模样大概是被啄了,背上还系着一个小包袱,谢安打开,一看除了王熙之的回信,还有一枚骨哨。

    回信上所写:为何要打豆豆,豆豆多可怜,这几日净被大白吓唬。还有,你在外可用骨哨同我联络,可方便了。

    谢安莞尔,再拾起那枚骨哨放在唇边轻吹,没想过了片刻竟招来了那只赤鸦,看起来还是从隔壁小院飞过来的。

    赤鸦念念不忘谢安欺负过他,每每看在王熙之面子听他召唤,没想王熙之竟将召唤骨哨给了谢安。

    这鸦生似乎有些悲催啊。

    (。)

    ps:  葛洪的青蒿取汁法与诺贝尔得奖青蒿素的提取还有启发关系,古人真是聪明。以及忽然想到书圣的《啖豆鼠帖》:啖豆鼠,伤如佳,今送,能啖不?

第五章 野马尘埃() 
第五章:野马尘埃

    清晨踏尘出城,直渎在建康北面,乘船比骑马快,不稍一日就能抵达,其间路过幕府山,见得五峰耸立,作为建康背面防守门户,王导幕府所在地。

    谢安与刘惔稍在幕府山下渡口停顿,在晋室南渡时,因有司马睿、司马羕、司马宗、司马佑、司马纮在此渡江,而得名五马渡。

    所谓五马渡江,一马化为龙,这龙就是东晋立朝者晋元帝司马睿。

    如今近二十年过去,司马睿逝去、司马羕降爵去官、司马宗叛逃下落不明、司马佑病逝、司马纮患有疯病,再联想五马渡的名字由来,只能徒引人感慨。

    沿江一代的群山连绵,入河曲折,若要去刘惔母亲和妹妹所居住的村子还需下船行路一阵。

    只是沿岸的风光被那数不尽数的鼠尸给毁了,若是在大灾之年倒能当做食物,如今流民就算啃草根也不愿吃这东西,何况江左生息近二十年,已摆脱刚刚南下时的穷困窘境,水土好,气候好,只要有劳力,就能开垦荒地种植。

    刘惔母亲原是要来直渎看望亲友,都是自北方逃来,若得幸能在京中做官或是在三吴富庶之地立足,可刘家和大多数底层士族一样,虽祖上名声响亮,到他们这一代,穷困依旧是最大的烦恼,刘家能出得如今在京中名声大噪的刘惔也多亏王导赏识提拔,同时多少士族诚心奉王导为门阀士族第一人,只因他的识人慧眼。

    谢安是带着沈劲一同出城的,原本沈劲就负责他的安危,再加上沈劲说如今阿丁在幕府附近长江上的新洲岛上,待救了人后他要去岛上见见阿丁。

    而且新洲岛在长江江心。岛上不但有东晋军营,亦是沈家开辟的马场,阿丁自江北运来了良品幼马,一面驯养一面让士兵们练习骑术,一般人不得随意上岛。

    自从沈劲因有潜伏广陵钱氏有功,虽因父亲之事未曾有封赏。但他的通缉令已撤下,沈家原本切断的商贸线再度连接南北,有前车之鉴,沈家如今很是低调,大部分商贸要么是有谢安的建议,要么是与琅琊王氏和司马氏有益。

    若是发展势好,成为皇商指日可待。

    司马昱身为王爷自然没法跟着出城,羡慕嫉妒也无法,司马宗室凋零。若他出门遇到危险,身边可没有沈劲这样的高手保护。

    黄初平一听要救人,不用谢安多言跟着上路,沿途还能增广见闻,为闭关炼丹做采购。

    四月末,两岸青山过,垂柳漫苇,是出门游玩的好风光。可一看刘惔那忧心忡忡的模样,黄初平也不敢在他面前笑。虽说劝了几句“一切包在我黄小仙身上”,但刘惔见他那副面黄肌瘦的猴样,心再度悬了起来。

    放眼往去,一行船上,唯有看到谢安时,刘惔才心生几分安慰。原来这三郎名不虚传,当真是少年早熟,稳重踏实。

    刘惔的妹妹单名一个“容”字,年十六,原本性情活泼的少女。如今一病不但容色黯然,眼中的神彩尽失,刘惔见到刘容时,当即不顾染病的危险,跪在病榻旁,哽咽地叫着妹妹的名字,“容儿,阿兄来了,莫怕。”

    谢安面上早已蒙上口罩,跟着黄初平四处查探病况,黄初平经验颇多,知谢安是头一遭,一面探病一面教些浅显的医理给他,还道:“师娘说,你聪慧过人,稍加提点就能入门,若要深入还得多下功夫多看病症,但她说你是做大事的人,不必在这上面太过费神,懂得些许能够保护自己就够了。”

    看过一圈后,黄初平让沈劲帮着去河边采青蒿,又将刘惔从刘容的房间拽了出来,将出门前配好的清心丸碾碎让刘容服下。

    “近日气候寒热交替,若是体虚者则极易染上风寒和别的杂症。”

    黄初平带着谢安站在高处,望着并不宽敞的河道上浮着的鼠尸,一时澄静的水面也变得如墨漆黑,黄初平问道:“小师兄也学占星算术之类,也曾学得如诸葛先生那般知风迎雨呢?”

    “都言东风送湿,眼下正是东风,亦可看云。”谢安叹道,“云薄天晴,云厚天阴,云卷如钩则雨,云层若如堡垒积叠则有雷雨……”

    谢安说了许多,黄初平听得晕乎乎,仰头望天,暮色里,见远山外薄云如草书缭乱飞扬,隐隐像是看到奔腾的马群,不由道:“庄子云,野马也,尘埃也。这云如马群,奔走入方外之境,倒是令人神往。”

    谢安也附和道:“野马尘埃,转瞬消散,却已是千百年啊。”

    两人说完,对望一眼,继而莞尔。

    沈劲和刘惔已摘了许多青蒿,见这两位一人如仙一人如画,还聊着玄言,恍惚有随云消失的不真实感,沈劲忙打断两人道:“二位你们可否先做了正事再感叹玄道?这村民还眼巴巴等着你们的药呢。”

    刘惔之前见妹妹喝下黄初平的药已能坐起身,脸色和情绪也已缓和许多,不由再度审视谢安,此人真心没什么都没做,只是跟着黄初平走走看看,如今还有心情看景色谈玄理,也不知是该佩服他既来之则安之的性情,还是怪自己对这他抱了太大希望,这少年,仅仅只是人脉广罢了。

    黄初平摸着肚皮叹道:“我饿惯了,可小师兄身份尊贵,若饿坏他了,你们谁也担不起啊。”

    “你们可会做饭?”谢安问,沈劲则朝刘惔笑道,“阿狸可会做吃食了,如今河中鱼不能食,我去弄些野味,也好让刘小娘子开开荤。”

    黄初平赞同:“对,令妹其实身体虚弱也多半是没开荤的缘故,整天只吃些稀粥,没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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