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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秦淮河与青溪一带的柳树上皆可见系好的香囊与插好的菖蒲叶,前阵的鼠患饶是吓坏了许多人,这辟邪却鬼的活动正为他们解了心结。
谢安被谢尚拧了回去,老老实实在牛车里换好衣裳。跟木偶似的坐在了司马衍旁边。
司马衍一大早就被折腾起来打扮,如今在万民瞩目下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趁庾太后离席,他轻声同谢安道:“你那师弟为鼠患之事出力颇大,人才难得,也不知他愿不愿留在建康。”
谢安如实道:“留是留了,不过他同我师公一个性子,只怕是拘不住太久,主公就莫惦记了。”
司马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母后近日总喊乏累,不过这事她也不同我讲,还是我去问了太医才知。”
这两年庾太后虽是摄政,但实际朝中大小事务都是庾亮在把持,司马衍如今连仔细看奏折的机会也没有,每日被何充布置的课业学得头晕脑胀,这能出来一趟,虽要正襟危坐。好歹也是放风了。
今日风和日丽,水面波光粼粼。柳堤绿影重重,两岸夹道皆是来看小主公与世家郎君的百姓,少女尤其多,想当初卫阶都能被看杀,潘安被果子砸了满车和满脑子包,就可知道这看脸的时代。终究是少女的力量大。
桓温本骑马巡视,忽然贼兮兮地走来,对谢安道:“可知今日有多少人是来看你的?喏,这一块,那一堆都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啊。要不是岸边守卫,她们恨不得要渡河来看你了。
……
“可不能吓我。”谢安被他手指晃得有些眼花,司马衍低低笑道,“桓符子说的是真的,你这些年藏在太学院……可知民间有多少人都想去太学院学习拜在你门下啊。”
“小主公可不能跟桓温胡闹,庾大人正看着您呢。”
谢安严肃得很,桓温低低笑了一句“你就装吧”,然后骑着马去抚慰隔江望谢家三郎的少女们去了,回来时收获了一大堆艾叶剪纸,不但有小老虎还有小兔子小猫儿各种形状应有尽有,香囊也拧了满手。
“你的爱慕者送的。”桓温将东西一股脑往他怀里扔,这隔着江还能隐隐听到此起彼伏的叫声……谢安扶额,这又不是明星见面会啊!
不过这年头还好礼教没有僵化,不然这些少女哪敢如此表达自己的心意?
“我猜她们一定在说,‘你看三郎收了我的礼物’、‘才不是,三郎喜欢我的香囊’之类的话,方才我去了一趟也被塞了礼物呢。”
桓温侃侃而谈,谢安忙把礼物都让内监给收好,这时长公主在桓温身后哼了一声,“原来小兵痞也有女孩儿喜欢啊。”
桓温皱眉,“长公主殿下,今日在下似乎没惹到你吧?”
长公主缓步上前,浑身的饰物随着走动而轻轻响起,说不出的尊贵华丽,加上那英气的脸,一时站在人高马大的桓温面前也不输气势。
两人一见面就吵,始于四年前的庆功宴,桓温时常嘲讽这长公主人这么凶越发要嫁不出去了,长公主就嘲笑他是无赖兵痞,好几次若不是谢安拦着,两人就要打起来。
庾太后同世家女眷叙旧结束回来,这两人立马不吵了,长公主乖乖坐在母后身边,司马岳一副热得快要晕过去的模样,谢安忙拿了一片薄荷叶让他含在口中,司马衍无比心疼地看着自家弟弟,道:“阿岳身子弱,但坚持要来,说不能损了皇室威仪。”
龙舟赛就这么有条不紊地开始,谢安一直是世家子弟的典范,无论是端坐还是礼仪,如今庾太后让他随行司马衍,当然是要听他的洛阳咏。
任何活动开场必有开场白,司马衍简单道完,谢安拿起沿用多年的祝词开始大声朗诵,这时玄修的功力就可用在此处,他一张口,气息开阔,声音沉稳温和,悠悠半里之内皆能听见。
听闻宫中还有传音石一类的神器,也不拿出来用用,谢安腹诽着结束了演讲,坐归原位时,又听到岸边被桓温指过的地方有声浪传来,司马衍轻轻笑道:“都说了,你的爱慕者颇多啊,下次出门小心别被石榴砸得满头包。”
司马衍难得与他调笑,想来是鼠患被司马昱解决后心情舒爽,这下司马氏总算赢得一些名声。
接下来是龙舟赛,司马衍要亲笔为龙舟点睛朱砂,然后庾太后问王导:“今日王熙之可来了?”
也不知她要找王熙之做什么,躲在一旁和胡之偷偷给豆豆塞吃食的王熙之在王导的叫唤下,茫然地走上前去。
众人看着她,她有些不惯,顿时不知该把手往哪儿放,这手里还攥着一把零食呢。
庾太后目光慈爱道:“四年前知你进了墨魂榜三品,琅琊王氏书法之名乃江左一绝,如今本宫很想让诸位再能亲见你的手书。”
王熙之怔了怔,回头看了一眼王导,王导微微点头,然后她回道:“在何处写?”
庾太后笑道:“自然是龙舟上,得熙之玄妙亲笔,想必这龙舟定会乘风破浪,无望不前。”
……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这书法是写在纸上的,让一个娇柔的少女在龙舟上写字……这龙舟是木制,而且下水之后一冲就没了,庾太后是要看她出丑么?
可看庾太后的神情慈爱得紧,就像在看自家女儿似的……
谢安先是和司马衍面面相觑,然后就见王熙之不假思索道:“好,不知太后想要熙之写什么字?”
这王导的点头可真管用,王熙之得了肯定之后,面上一丝茫然和无措都没了。
庾太后道:“三郎方才的祝词。”
谢安忙把方才那一卷祝词递了过去,王熙之一脸轻松地朝他笑了笑,“帮我读祝词吧。”
谢安答允,两人来到岸边高大的龙舟前,站在踏板上,谢安帮她挑笔,内监抬着一小坛墨来了,墨香阵阵,让两人被晒得晕乎乎的脑子清醒不少。
谢安低声问道:“可有难处?”
王熙之摇头,接过笔,就在谢安吟咏下开始在船身的一块木板上写字。
两人今日都是正装,一绯一紫,华贵绝俗,身量相当,容貌出众,端的是赏心悦目,尤其是王熙之运笔落字潇洒气势,与正在吟咏的谢安相得益彰。
刷刷写罢,王熙之一口气写坏了三支笔。
这龙舟下水,竞赛过后,众人本以为船上墨色会褪去,可没想只是表面一层被冲去,而这船身隐隐仍见笔墨痕迹!
所以,比起什么竞赛,今日最大的震撼是,王熙之的笔法竟然已是入木三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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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云歇仙泽抄经换鹅()
第八章:云歇仙泽抄经换鹅
十五岁的王熙之笔力遒劲,能入木三分,庾太后似乎早就知晓,龙舟会散后,这被王熙之写了祝辞的船板被庾太后令人拆了下来,连夜命工匠刻在石碑上,立在秦淮河畔供人观赏。
虽诸人很想知道她练习书法的法子,问询王家人,最后王彪之一句话总结:此事终须天赋与后天勤励,若你能洗笔染一墨池,能对着十七缸墨缸废寝忘食,练出如此笔力又有何难?
在众人羡慕仰望之际,同时又不免想到,庾太后今日抬举琅琊王氏此举,莫不是想要与王家联姻?
主公年龄与王熙之相近,已到婚配的年纪,一旦成婚,可成人,是亲政的理由。
庾太后哪根筋搭错了?竟要与自家兄长对着干?
不过论及皇后的选择,琅琊王家的女孩儿自然是身份高贵无匹,只是司马氏尚有被王敦王导支配的阴影,这一步棋要慎之又慎。
一时间,传言纷纷,身在八卦漩涡中的王熙之一脸茫然又被庾太后连夜请进了宫吃晚饭,当她和司马衍对座在水榭里时,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好在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在,司马兴男司马岳司马昱都在,然而除了庾太后,几个孩子个个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司马兴男也笑不出了。
庾太后见王熙之有些拘谨,不由微笑道:“熙之喜欢吃什么,听闻宫中的食物都不如你的小厨房精致,想来是有些不惯的。”
“……鱼蒸得有些老。”
“鸡炖得不够火候。”
她的声音低低,只有自己听得见。
“而且,我是玄修之人。今早刚吃了四个粽子,龙伯让我不许再吃别的东西了。”
王熙之腾地站起身来,十分煞风景道:“我让阿狸在宫外等我回家,他现在定是饿着肚子的。”
庾太后道:“三郎聪慧之人,见你这么久没回来,知你会被本宫留下来用膳。自然会回去。”
王熙之摇头,“不会,他从不骗我。”
司马昱已经用袖子遮住脸,一副不忍看的模样,司马岳在低下伸手掐了小王叔的大腿,悄声道:“小叔,你得说句话……”
司马昱忍着痛,一言不发。
庾太后脸色果然沉了沉,倒是还保持着笑道:“看来传闻中熙之同谢安很熟。又是他的书法老师,原是真的,既然你能教会三郎,不知可有空闲常来宫中教教衍儿。”
司马衍也坐不住了,忙跟母亲道:“朕觉得卞老师教得很好,而且何大人布置的课业已经够多了,实在无暇分心。”
庾太后瞪了他一眼,眉心满是怒意。然后她像是身子不适,猛地咳了起来。王熙之望着她病弱的模样,不知为何想到了早逝的母亲,居然乖乖地坐下,勉强挤出笑容说了一句,“这牛乳糖比家中做得好吃。”
这一顿饭可谓是吃得气氛尴尬,王熙之纵然爱吃肉。也没了兴趣,她原本就在外人面前少言,习惯我行我素,吃了一半,她再度起身。走到临水的栏杆前,伸出手道了一句,“要下雨了,他没带伞。”
谢安是骑着小龙女出门的,后来龙舟会散后,王熙之以为去宫中领赏,让他随马车一同去,说好回来时让他带着骑回乌衣巷。
几人齐齐望向天穹,起初并未见暮色有异变,紧接着就有一阵狂风凭空袭来,将王熙之的衣袂吹得鼓胀欲飞,她腰间的菖蒲剑在轻轻晃着,她拔剑,往风来的方向刺出一剑,只见得自剑尖起无数碎叶纷纷离散,瞬间,这剑就消失了,只剩碎叶在水榭中纷乱飞扬。
“宫中多阴邪,此为北方邪风,特祭剑斩邪魔,愿庾太后今夜能睡得安稳。”
王熙之这一番举动看得庾太后十分惊诧,不由问道:“这是从何学来?”
王熙之道:“郭景纯是我的挂名师父。”
郭璞?庾太后隐隐觉得有些头痛,这郭璞在世人心中已是被王敦杀掉的半仙,可少数人知道他如今就待在青云塔太史令隐姓埋名,只因为郭璞的预言实在太过准确。
只听王熙之一本正经道:“师父有言,今年五月我有一劫,需离开建康数月才能辟邪,若与天运不佳者过多亲近,只怕那人要遭大祸。”
天运不佳?
庾太后蹙眉,郭璞的预言未曾出过错,想来这话必是真的,若此时强让王熙之与衍儿亲近只要影响国运。
这时水榭外听到内监道庾翼来了,说是要姐姐这里蹭饭。
庾太后最疼幼弟,虽知他是被庾亮遣来刺探消息的,也不忍将他赶走。庾翼坐在王熙之身边,笑眯眯道:“宫中粗食,可把我们熙之妹妹给饿坏了。”
气氛活跃者庾翼总算是打破了僵局。
……
可庾太后哪里知道,王熙之也会说谎,而且说谎连眼睛都不眨,反正神棍师父的名头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拿出来用用。
王熙之走后,这一顿饭吃得毫无滋味的主公王爷正要回宫休息,刚一踏出水榭就被暴雨劈头盖脸地淋了下来。
……
“此女确是天命。”庾太后心绪复杂,庾翼听在耳中,淡淡笑道:“只是书法比旁人写得好罢了,不是阿姐喜欢的那种大家闺秀,若阿姐想让她做皇后……大哥也知阿姐为衍儿着想,只是这琅琊王氏犹如睡虎,一旦唤醒……只怕会重现王敦之乱。”
“琅琊王氏已无王敦,小一辈中除了王彪之王允之有些用处,哪来的堪用之才?王导也老了,老得连朝堂都甚少亲临,还能掀起什么风浪?王熙之只一项书法好就已够了,身份容貌才华加在一起,整个建康有哪家女郎能比过她?衍儿得她,就算她当个木雕摆设。也比一大堆活人有用!因为她是琅琊王氏!”
庾太后一口道完,只觉得微喘,连咳也少了,也不知是不是方才王熙之的驱邪有了作用。
庾翼不可置否,“阿姐,你当她是摆设。可惜她不是,你大约真的未曾用心见她书写的模样,她怎么可能看得上司马氏?”
“那她能看上何人?琅琊王氏还能找得出比衍儿更尊贵的人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