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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尚在病榻,却还是被人搀扶着到了,王导本不想打扰纪瞻修养,如今纪公到来,他让出主座一半,尊为上宾。
这下新皇帝身边的重臣到得八九不离十了。
远远坐在偏席上的谢安听着谢尚讲述这些权臣的家世,听得头晕脑胀,勉强记下了那位最老是四弟谢万好友的爷爷纪瞻,纪家也住在乌衣巷。
但略知一些东晋历史的他,特别注意了庾亮,因为庾亮这人以后将会与王导成水火之势。
最重要的还是观察王导。
王导是琅琊王氏名望巅峰的缔造者,他能在堂兄王敦的叛乱下保全家族,不得不说是个心思细密、权衡有方的人。
王导虽位高权重、名望颇高,但待人接物如沐春风,不曾不冷落在大厅中的任何一人,当王导走到谢家坐席面前时,他首先看的人是谢万。
“四郎可觉得我家的鹅好吃?”王导调笑而过,熊孩子想起贪嘴被父亲罚的事情,心跳快了半拍。
然后王导又对谢尚道:“仁祖弱冠之年三榜五品,不辜负幼舆期望啊。”
谢尚见王导谈及父亲,目光闪烁。
最后王导这位优雅大叔摇着玉柄麈尾,颇有深意对谢安道:“谢家小猫儿,准备好喝醋了吗?”
谢安不知他为何叫自己小猫,顺势答道:“阿狸想,这醋大约是喝不上的。”
“倒不怕生,好猫儿。”王导莫名赞了一句,飘飘然地走向下一家去“慰问”了。
谢尚凑过头来,在他耳边问道:“如何?”
“司徒大人,像狐狸。”谢安盯着王导的后背,愈发觉得那袍子有一条狐狸的大尾巴,“这伯伯笑着看人,眼底有狡黠之色。”
“哈哈哈,能成为江东第一人,那当然得是老狐狸。”谢尚面露敬重之色,“司徒大人这般春风拂面的气质,你可想学?”
谢安正为记人名与面孔之事烦忧,以后参加宴会的时日应该不会少,万一下面见了哪位权臣记不住名字可丢人,他低声嘀咕,“等哪日阿狸能到宰相之位再说。”
谢尚又笑开了,心道,阿狸有此志向,真乃我谢氏之幸。这话他没说出口,不然谢安又要脸红了。
嘉宾坐满,家仆上菜,这菜刚上完,就听王导在主座上开始说话,众人声息渐停,等待主人说话。
“冬至之后,阳气渐长,应闭关静待,以迎阳气,所以这是鄙人今年最后一次与诸位相见,冬至后开始闭关,不见来客。”
王导极好养生,闭关之说却是众人第一次听闻,不过众人联想到王家刚避过王敦之乱的连累,想来司徒大人是要低调一阵了。
“冬日养生取时令,既是家宴,那么就烦劳诸位陪我吃这炖萝卜与赤豆粥。”
王导面前的吃食极为简单,一碗菰子香米饭,小盅牛骨萝卜汤,小碗赤豆粥。
但除他之外,诸位客人的席前吃食繁多,虽不是奢贵,但重在适合时令与制作精致。
馄钝汤饼是冬笋馅的,赤豆粥养胃,香梅蒸饼填肚,脍炙猪肉香气扑鼻,一盅鸡肉还在小火炉上炖着散发着诱人香气,鲫鱼煲也是时令佳肴,牛骨萝卜汤清甜无比,羊肉当归汤更是滋补。
而且饭后还有时令的火晶柿子,这柿子是从中州运来的,如今中州在胡人统治下,商贾们不辞辛劳运到建康来卖,自然是价格不菲。
王导见席下的小孩都瞄准了柿子,不由笑道,“食完柿子后不适食酸,小才俊们待会还要喝醋,千万切记。”
小孩子们一听这话,都乖乖将柿子放下,眼神恋恋不舍。
谢万一想到要喝醋,脸上的肉抖了抖,在席下拉住了谢安的衣角,“三哥,你要帮我。”
帮你喝醋是万万不可能的,谢安坐得端正,面带微笑,微启唇齿,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你三哥我有约,才没有空跟你们这些小屁孩玩。”
谢安当然记得王熙之的邀约,方才听王导说冬至要闭关养生,想到前几日王熙之说今年最后一次见,他大约是明白了,王导召开家宴,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避开新皇帝的锋芒,能不见客就不见客,能不干涉最好,躲得远远的,毕竟王敦刚死不久。
皇帝不易,权臣不易,士族不易,寒门不易,平民更不易。
还是当小屁孩容易。
谢安长吁口气,在食物热气蒸腾扑面中,伸出筷子对准萝卜戳了下去。
吃了一阵,有家仆开始拿着小刀替他们片烤制的猪肉。
帮着谢家片肉的是个年轻的小厨娘,寒冬腊月的一双小手冻得通红,为了稳住握刀,指节极为用力,谢安多看了她几眼,发觉这厨娘正对着手下的烤肉极力咽着口水。
谢安等她片完正欲吞着口水离去时,他叫住了她,将手边小碟肉片递了过去。
“这位姐姐,我吃饱了,你帮我吃掉好不好?”谢安想了半天的措辞,终于勉强想出来。
那小厨娘被吓了一跳,极力咽着口水,微微伸出双手,一脸挣扎之色。
旁边席坐的人都被谢安这一举动吸引了注意力,反倒是自家两位兄弟,谢尚慢条斯理地吃着,目不斜视,但唇边带着淡淡笑意;谢万正吞着馄钝汤饼并没有注意。
小厨娘挣扎一番,终于低声道:“多谢好心的小郎君,只是奴家身份微贱……”
谢安脑子里存着一千年多后人人平等的观念冒了出来,而且赏赐食物给下人也没关系吧,“但我看你想吃啊,小姐姐在厨房忙了一日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吧?”
“当真有**份!”
离谢家不远的阮家那边传来声音,一听便知是讨人厌的阮歇,果然是盯着不放啊,连饭都不能好好吃。
阮歇把盏上前,蔑笑道:“果然谢奕是教不出什么懂礼仪的小孩。虽是书法入道,但谢家三郎的言行举止真是大失士族风范啊,与贱民同食,你在家可行,在司徒家宴上与贱民同食,岂不是连我等的身份一起拉低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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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过完年后能每天两更。努力存稿ing
第十七章 舞舞舞()
第十七章:舞舞舞
这世间,讨厌你的人往往比旁人更关注你,你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挑出毛病来,就算没有毛病他也要编派出个来。【 】
这样的人,谢安面前就有一个,阮歇,论岁数比谢安大了将近两轮,是大哥谢奕妻子的哥哥。
谢安身旁的谢尚并没有开口帮自家弟弟的意图,这会谢尚正专心致志地将鱼里刺挑出,世家美少年做任何事都令人赏心悦目。
于是在场的人很快发现,阮歇这么大的人居然对一四岁小郎君语言刻薄。
不过也有人觉得阮歇说得对,在这阶级分明的年代,那小厨娘是贱民,谢安小郎怎么也是世家子弟,将自己的吃食给小厨娘吃,这也太有**份了吧。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准备着看戏的。
毕竟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谢家四郎,在乡下住了两年,一入建康城就被桓彝看中,一首《咏梅》直接入了弱鱼池的小才俊。
谢安立刻感觉到有数十道目光已扫过来,连主座的那几位都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了,大家都在看他如何应对了。
谢安手仍端着肉碟,而且还抓得牢牢的,他迎上阮歇的目光。
对方的目光里分明写着对大哥谢奕的不屑,谢安是大哥谢奕教的,阮歇正愁找不到污点来抹黑谢奕。
若这回被阮歇占了上风,恐怕接回大嫂的事更加艰难。
一时间,大厅寂静,灯火在微风中惶惶摇晃,大家都在等着谢安说话。
谢安清了清嗓道:“谢安年幼自然不如大人懂得那么多礼仪,只是这位小姐姐是做菜之人,怎么做菜之人就不能尝菜的味道?人纵然有贵贱之分,但大人别忘了,您手中的酒乃是您所说的贱民所酿,您吃的菜食也是贱民所种所养,您身上穿得衣裳也是贱民一丝一缕编织。”
“谢安出世后由大哥抚养,长兄如父,教化拳拳呕心沥血,一日未曾松懈,安方能侥幸入得弱鱼池,大哥书法纵然未入品,但大人可曾听过‘青出于蓝’,没有老师哪来的学生?”
谢安朗朗童生响在大厅里,他将注视他的人都当成了白萝卜,暗暗平复快速跳动的心跳。
说完,他再度将肉碟递到小厨娘手边,“小姐姐尝尝好不好吃。”
这小姑娘听他之前那番话,早已是双目含泪,一面是被吓得,一面是被感动的。
小厨娘鼓起勇气望向主座的家主王导。
只见王导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小厨娘接过肉碟,给谢安回了个跪礼,伸手捻起一片流着甜蜜汁的猪肉片,放在口中细嚼许久才吞下去,然后她对谢安道:“多谢小郎,肉很好吃。”
这期间,没有人敢出声,眼尖的人已望见王导唇边的笑了,而王导身边那病体虚弱的纪瞻纪公也是一脸欣赏之色。
只有那阮歇目瞪口呆。
他没想过这瘦弱的乡下小孩竟然如此口齿伶俐,简直跟幼年谢尚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这谢安比谢尚更可怕啊,谢尚小时候可说不出酒肉服饰是贱民所制这种话,
殷浩在谢尚低语,“三郎眼界比一般世家子弟高,这便是你们将他由谢奕带着去乡下抚养的缘由?”
谢尚笑而不答,用筷子敲着盏沿,“好个青出于蓝!”
阮歇在心里打个无数个腹稿,竟找不出反驳的话,这小孩都能引经据典了,他当然读过《荀子·劝学》,青蓝之言正是说明学生超过老师或后人胜过前人,但这小孩强调的是学生是由老师教化的。
如今谢安自然是受人瞩目的小才俊,可这小才俊是谢奕一手教大的,那么他贬低谢奕的话就站不住脚了。
而且谢安说出这番“做菜之人怎不能尝菜”的辩驳也让他无语,若再说下去,恐怕那小子就要说,大人若嫌贱民之物,不如将身上衣裳都脱下来吧。
……
谢安这小崽子绝对会这么说吧!
吃过谢家兄弟苦头的阮歇再也不敢小看这四岁孩童了,但辩不过四岁孩童,明日传出去恐怕他人该笑话自己了!
左右为难,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
第二轮,谢安vs阮歇,谢安胜!
这时,一直在看戏的王导知道该是自己解开僵局之时,他向谢家席上的遥遥举盏,“听闻仁祖能跳《鸲鹆舞》,不知可否让诸位宾客一睹风采?”
谢尚早有准备,忙叫住正欲遁走的阮歇,“司徒大人,仁祖当然愿意跳,只是这有嘉宾之舞无嘉宾之乐实在不相称,早闻阮氏七贤之一阮咸公生前最擅演奏作曲。”
“其子阮瞻大人也善弹琵琶,家中有专制的阮氏琵琶,想来阮歇兄家学渊源,定也是擅琵琶的……”
阮歇脸色刷地变了,差点想给这位大爷一脚,谢尚你个混蛋,你我自幼一起玩闹长大,你岂不知我不擅琵琶啊!装什么不熟!
谢尚同谢安一样,根本不会给阮歇说话辩驳之机,一口气噼里啪啦说完,“这《鸲鹆舞》有阮氏琵琶伴奏,最妙不过!”
王导心中暗笑,转向阮歇之叔阮裕。
阮裕心知侄儿乐艺深浅,但又不好婉拒示弱,只好点了点头。
席上宾客亦表示渴望一睹舞乐风采。
王导家中乐伎奉上阮氏特制的琵琶,阮歇彻底没了脾气,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是哪根脑筋搭错了跑出来找谢家兄弟的麻烦。
堂兄要跳舞了,谢安连忙取出谢尚让他保管的头巾,凑过去帮他戴上。
这《鸲鹆舞》里的鸲鹆是指得八哥,八哥舞自然是舞者模拟八哥动作的舞蹈。
谢尚幼负盛名,是在众人瞩目中华丽地成长的美少年,纵然这八哥舞带着些许滑稽趣味,却也要看跳的人是谁。
看脸,谢尚绝对不输。
看舞,谢尚更不输。
这八哥舞曾是在洛阳流行的舞蹈,阮歇硬着头皮在叔叔的示意下选了一段轻快的曲调弹奏,阮歇虽才艺普通,但比起一般人是绰绰有余了,谁叫他身边都是出色之人。
王导见两人已准备好,向众人道:“烦请诸位抚掌击节!”
琵琶声起,宾客们刚一击掌,就见谢尚展臂甩袖踩着节拍踏入场中,袍裳袖角随着身形地律动,划出一道道极为优美的曲线。
云烟色的头巾,银色暗纹的月白袍裳,少年长颈如玉,俯仰之间眼波流光。
八哥小巧灵敏的禽鸟,羽动灵巧迅疾,谢尚为学这舞还曾买过一只八哥来观察。
有人一时看得竟忘了击掌,被谢尚远远抛来的长袖所遮了视野这才恍过神来。
阮歇专注指尖乐曲,生怕哪里出了错被谢尚抓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