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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思念已逝父亲的人心中自有许多苦楚,桓温是男儿,不能哭,司马兴男隐忍多日,终是在心上人面前卸下倔强的面纱。
桓温从不知道该如何哄女孩,想起谢安往日为王熙之所做种种,干脆跑遍了台城为她摘了满篮的桃花。
……
白石垒一战,苏峻倾尽兵力誓要将白石垒夺下斩杀庾亮,可没想白石垒易守难攻,加之庾亮身边助力颇多,他此时不像往日那般自我,事事都听从幕僚参军提议斟酌行动,加之庾亮亲下战场背水一战,众将士心受激励,义军终击退苏峻的进攻,还斩杀了数百敌人。
苏峻此刻是三面受敌,白石垒拿不下,只得往建康东面大业、曲阿、庱亭三垒派兵攻打,中了陶侃的分兵之计。
此时战事胶着,粮草是当务之急,苏峻军劫掠平民积攒许多,而义军面临断粮危机,好在温峤有调度,为激励义军斗志,在建康城外建立临时太庙,在拜祭仪式上温峤宣读祭文,如郗鉴当初斩白马立誓那般,终将义军军心挽回,同时又重新制定进攻计划,决定不再在外围消耗兵力,重兵进攻石头城。
只要大举进攻石头城,亦可解除建康周边各地的安危,因为苏峻势必要调兵救石头城的,一旦石头城破,苏峻再无法待在建康。
谢安与司马衍仍在石头城中,谢安几乎是快要忍耐不住了,这些日子因苏峻不准外臣再来石头城,若没有王熙之的传信,他简直觉得自己连坐牢都不如,这些日子连司马衍都被他嫌弃,若不是司马衍这个贵重的拖油瓶,他早就想办法逃了。
这一日,许久未见的苏峻登临石头城,谢安这才知道义军已发动总攻,陶侃命水军开船往石头城,庾亮温峤赵胤率一万精兵从白石垒一路南下,准备从陆路进攻石头城。
苏峻已派儿子苏硕苏孝领八千人应战赵胤,自己来到石头城以酒肉犒劳三军,还接着石头城的有力位置,来个坐城观战。
司马衍与谢安不得不作陪,谢安见苏峻一碗酒接着一碗浑然忘我地喝,低声对司马衍道:“我去有事,你替我拦着点。”
司马衍见他神情凝重,忙攥着拳头点头。
谢安悄然离席,将藏在身上许久的寒食散往酒坛子里放,然后亲自捧上来与苏峻对饮。
苏峻接过谢安的酒,问道:“今夜之战,你看我两儿是否能赢那赵胤?”
谢安先饮下一盏,笑道:“我虽然希望义军赢,但赵胤那蠢蛋还是早早退场比较好,免得大好的运气都被他给带衰了。”
苏峻见他都如此豪迈,不疑有诈,连饮谢安斟酒数盏。
谢安万年没碰过寒食散,今日为了有机会阴苏峻也是拼了。
只见城外坡上苏硕苏孝等将领带着几十名精锐猛将,纵马奔驰地飞奔下山,将赵胤的军队冲开一道口子,瞬间打乱了赵胤的军阵,令得赵胤军节节败退。
苏峻与谢安看得皆是朗笑,已是寒食散药性发挥全身的苏峻,更是因此狂意勃发,见两子得胜,心情激荡。
谢安忍着药性,笑道:“看来苏将军可退位让贤了,两位郎君已能独当一面。”
苏峻醉意大喝,“胡言,我儿能破贼,你就小瞧本将军了?安石,你且睁大眼睛看着……”
还未道完,苏峻就骑上战马,带着数名贴身骑兵离城,往山下冲去,打算如他儿子那般冲散温峤军。
谢安被寒食散热得满脸通红,果然真药性是容易丧失常性,司马衍要给他喝水,他摇头,带着司马衍趁乱匆匆离席,也不管那苏峻是胜是败,总之这里不宜久留。
水路不能行,万一被我方军队当成靶子可就惨了,谢安把自己和司马衍穿好盔甲,扮做骑兵的模样往山下逃。
远远见着苏峻冲击失败,反被温峤军包围,苏峻这才惊醒过来,欲返回石头城。
谢安见此机会也不走了,寻了一处灌木掩护,拿出彤弓,欲要瞄准苏峻。
司马衍急道:“彤弓轻巧,苏峻这么远,只怕是瞄不准。”
谢安只觉得自己呼出气都滚烫无比,执弓之手微微发颤,所以说这药不能乱吃啊,他在山坡上方,苏峻在下方乱军包围中,这距离是难以射准人,但好歹也要试试。
凝神屏息等了许久,谢安在司马衍的催促下,终是咬牙射出一箭,彤弓赤箭隐秘而迅疾地射中正往坡上奔来的苏峻战马的马腿。
战马一个趔趄,已是寒食散药性加酒意加身的苏峻难以自控,从马上掉了下来,就在这一瞬,四周追兵齐齐向苏峻投掷长矛。
一时间矛枪如密雨纷落,苏峻浑身是伤,终不知是被哪一人给斩首,身首异处。
司马衍见此情景,吓得浑身颤抖,用力攥着谢安的手臂道:“他死了!苏峻死了!”
谢安迷迷糊糊地听到三军高呼的声音,无奈道:“你快些把那身华服披在外面,好让义军不把我们误伤了。”
司马衍见他还是如此淡然模样,不由笑道,“苏峻死了,你还是那般冷静,朕有些惭愧啊。”
谢安翻了白眼,极力忍耐道:“得了吧,我倒是想跳起来高呼万岁啊,可惜不忍着,这药性太重,待会你就得见我笑话了,对了,你以后可得颁布禁令,这寒食散真当吃不得,苏峻就是最好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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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大江东去()
第三十一章:大江东去
苏峻一死,这决战自然也打不成,苏峻部下纷纷仓惶后撤,谢安与司马衍躲了许久才等来寻他们的人,司马衍被温峤等人接往临时朝府,谢安告别司马衍,借马回到了建康城中。
眼下建康城中皆是逃溃散兵,谢安先去一趟西园,见过暂居此处的家人,又找柏舟换了几件装备,从郭文的菜地要了些新鲜的菜,匆匆往乌衣巷赶路。
天气时雨时晴,河岸植柳不再如往昔那般繁盛,这漫天也没见柳絮飞扬,有的只是战争所带来的阴霾。
这一战打了数月,比起历史上足足打了冬季还算是幸运的,只是眼下就算杀了苏峻,北方的危难也迫在眉睫,而建康城的饥荒还未解除,三吴又洪灾刚逝,内耗粮草颇多。
朝廷给苏峻的那一堆的金银被搁在一旁,死人自是无福消受,有苏峻的余部想要打府库的主意,没想被谢尚带着一批便服兵马给赶走了。
群臣诸将在建康城外设立朝府,为清缴余孽,而谢尚奉王导之命在城中组织人马驱赶叛军的残余部队。
谢尚不想桓温为父仇之事所困,一个不留神要出城去曲阿城找韩晃算账……那等同于送死的事,于是他拉着桓温一同剿灭叛贼,这些日子忙得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
于是谢安刚回到乌衣巷,没想就撞见了等着谢尚晚归的袁女正,她正撑着伞与王熙之说些什么,王熙之牵着小龙女,正拿着一根水萝卜喂它。
谢安悄声跑到王熙之身后,想要吓她一跳,没想小龙女已高兴地咬住了他的后颈衣裳,纵然谢安已长高不少,但还是差点被这马儿给提上半空。
“才多久不见,你就叛变了。”谢安忿忿地揪着小龙女的耳朵,王熙之见他露出虎牙笑,拍着手道:“因为我们都是女孩子啊,谁让你想要吓我。”
谢安将王熙之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终于安心笑道:“我看看,是不是家中的鹅都被你吃了,怎地脸还是那么……可爱。”
“非礼勿视。”王熙之笑着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谢安乖乖闭上眼睛道:“那好,等会你带我回家咯?”
王熙之捏着他的衣袖一角,“我还以为你要去帮尚哥的忙,或者是去白石垒找龙伯,没想你竟回来了。”
谢安顺从被她牵着往王家走,边走边道:“我去了也是打酱油,如今是他们收尾之时,然后还要各种封赏争权,想想就无聊透顶,还不如回来给阿菟做好吃的,袁姐姐今日也来这边吃吧。”
袁女正有些羡慕看着两人,淡淡一笑,“不了。”
谢安不想多掺和她与谢尚的事,在他的观念里婚姻之事应该是自由的,总不能让谢尚为了后继香火就娶了不喜欢的人,何况谢尚那放达的性子,谁也勉强不来,而且谢尚还年轻。
“打酱油是何意?”王熙之不解问道。
“就是我管不着,也不关我事的意思。”谢安跟着王熙之磕磕绊绊地走了一段路,真没把眼睛睁开,王熙之微笑着回头看他一眼,然后伸手敲敲他的头,“笨阿狸,你还真的闭着啊,不怕我把你带到池潭里去?”
“这些日子天天望着石头城下的江水,那义军就在江心,我可恨不得跳下去水里去,整日待在那仓库里比住在廷尉狱还难受,而且是阿菟让我去水里,不管是水里还是火里都得去啊。”
“那我可舍不得,你还得帮我做好吃的呢。”
谢安微微睁开眼,见王宅庭院尽是雨打落花,飘叶满地,没人修建的花树肆意生长,行在其间真有置身画卷之感。
王熙之蓦地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收敛起来,“原是不想让你一回来就不高兴,只是有些事比同我吃饭更重要,桓符子的爹去世啦,月前被韩晃所杀,还将尸首带了回来,桓符子当时没你在旁,我真怕忍不住要去杀人,打算打晕他来着,不过最后他忍住了,后来心情一直不大好。”
“记得当初是桓世伯把将送入弱鱼池的吧,说来也是有知遇之恩,你且去桓家祠堂拜他一拜吧。”
谢安没说话,听着王熙之将桓彝之死的事缓缓道来,许久才道:“阿菟是世间最懂我的人,不过饭还是要吃的,之后我再去桓府,再去找桓温。”
如今建康城里的粮价高得吓人,一斗米能卖到一万钱,谢安这些日子没管沈氏商会的事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吃过饭,王熙之带谢安去自家仓库看了看,最终谢安叹道:“看来就算是琅琊王氏也没有余粮啊。”
“本来就是啊,龙伯一直都很清廉,当初刚到建康时也是家徒四壁,虽然阿爹那边占的田地多,但轮到自己手上也无多积累。”
“看来只能等到平乱之后,水陆两线畅通方能从三吴调运粮食来,现在就算沈氏也没法吧,还且等等。”
入夜时分,谢尚知晓谢安安然归来的消息,亦赶了回来,见他还在王家,不由道:“这些日子看着是没法在石头城练武吧?儿女情长先放一旁,跟我去巡城。”
谢尚见王熙之露出委屈的模样,忙道:“不怪你,怪他。”
谢安还不知谢尚为何会同王熙之这么熟悉了,这连家门还没进就被谢尚拽去干活,而小龙女这些日子只被带着在乌衣巷周边转悠,根本没处施展所长,重新跟着谢安策马奔腾,别提有多快活。
……
建康之外,苏峻诸子皆在逃亡,而已经从寿春逃到历阳的祖约这回又自感危机,同时赵胤部将已率军准备猛攻历阳,祖约盘算一番,终于弃城北逃,欲要投奔石赵。
一则他的姐姐和嫂子在石赵手中,二则他心知这次叛乱,朝廷必容不得他,投降石赵或许还能保全亲族。
历阳城中,如今石虎因苻央之计轻松取得寿春,对她有所放权,想要看看这苻氏女郎要能做得什么地步,这占领寿春的日子里,苻央一面拉拢人心,一面用驻颜丹取悦郑樱桃,一时间倒是风头正劲。
远在枋头的苻洪也是这时才知道女儿的消息,干脆派了熟读兵书的四子苻雄前往寿春管束着这性子无拘的姐姐。
苻雄性子随和又有谋略,与苻央最合得来,而且苻雄已成亲生子,长子苻法刚学会喊阿爹,苻央离家出走时还惦着这位小侄儿,一见四弟奉父而来,不由没好气道:“你得乖乖在家生孩子啊,我可等着你早日把小二给生出来,以后跟着姑姑征战。”
“小二还没影呢。”苻雄一直奇怪二姐为何在他还未娶妻时就念叨着将来的二侄儿,还早早道,这名字一定要她来取,念及二姐平日里总是神神叨叨的,他也见怪不怪。
苻雄道:“这些年二姐说去蓬莱修道,也不知阿爹多担心,幸而每年有信送来,这一来二去也有快五六年了吧,当初你离家时才十三四岁,可这些年过去,二姐倒一点没变。”
苻央哼了一声道:“道家有驻颜术,而我这驻颜丹是蓬莱阁的方子,你们这些凡人是不会明白的。”
驻颜驻颜,这连个子也没长,苻雄心道,只怕等晋朝派兵打来,你这主将出站也不威风,还会打击士气。
且说苻氏姐弟同守寿春没多久,就传来晋朝叛军苏峻死亡的消息,紧接着祖约就带着宗族亲部来投降了。
祖约想要北上襄国面见石虎,可没想被苻央给拦住了,索要了大量的财物,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