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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天下-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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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法混进去。

    接下来她要目送谢安离开,接着要去安抚谢尚的姐姐谢真石,谢安做卧底的事不能透露,但也不能让谢家担心,这是王导的命令。

    阿丁发愁要编个什么谎话糊弄过去,就见有人应约而来。

    那少年一身船工的打扮,额头还流着汗。

    阿丁笑着替他擦去汗,两人似乎很是相熟,亲昵如姐弟。阿丁是江湖游侠的不羁气息,长相虽然普通但很爽利,少年皮肤微褐,像是受了很多苦。

    少年压低声音问道:“阿丁姐,大人又有指示吗?”

    “阿劲,保护船上的一个人。”阿丁捏了捏少年结实的胳膊,“最近练拳很勤么?手臂上的肉硬了不少,但过度劳累也不好,会把手练坏的。”

    这个叫阿劲的少年微微摇头,问道:“什么人?”

    阿丁长相普通,与美丽清秀沾不上边,只是她笑起来时,眼睛会发亮,“一个小毛孩,他能安全回来,那么就会成为主人的学生。你也知道,主人从未收过学生。”

    阿劲面露诧异,“多大,长什么样?”

    “这个小孩可省了我画像,”阿丁掩唇微笑,“就是你们钱氏楼船里长得最好看的小郎君。”

    阿劲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

    此刻楼船里长得最好的小郎君谢安同学已经够灰头土脸了,这楼船看着气派,可是卫生打扫人员偷懒,船舱底部都是敷衍了事,他一进去就被灰尘呛得直打喷嚏。

    他们倒没给小木捆绑,大概是不怕他一个安安静静的瞎子能闹出幺蛾子来吧?

    随行来给谢安当牛做马的小雀儿和狗娃求了吴哥许久,他才勉强答应帮谢安松绑,也是怕伤害谢安写字的双手,毕竟东海那边需要有人教认字呢。

    司医师还有一封家书要谢安带去,东海那有司医师的兄长,专为海寇们和流民看病,在当地颇有声望,司医师说若是兄长看了这封信一定会关照小郎君的。

    被送往东海的小孩不多,除了谢安他们,其他的小孩都很安静地呆着,多半是没了父母养育的孤儿。

    谢安获得解放之后开始舒展身体,被绑了整整一天啊!恨不得将第八套广播体操练了做了一遍,再将桓温教他的拳脚功夫打一遍,不过这套动作看得同舱的小孩们一愣一愣的。

    这套体操他在建康就带着王熙之和谢万、谢朗做过,只是没流传出去,王熙之是跪坐练字很少动弹的人,练操有益活动筋骨,至于谢万和谢朗,一个胖弟弟一个乖侄儿都听从谢安的指令,记得看书之余要强健身体。

    还有五弟谢石,虽然才两岁,每每看着谢安在家练剑都会在一旁乖乖地看着,小手还挥来挥去。

    谢安确认自己手脚无碍,总算舒了口气。

    现在不是等待救援的时候,人的潜力是无穷的,纵然他现在还是个九岁小孩,但只要有智慧,只要能够隐忍,一定会有机会逃走。

    而且目前情况似乎也不是太糟,起码有小雀儿和狗娃这两人是帮着自己的,小木是技术人才,就算弄不回建康,也得把他划入自己的阵营。

    至于船里其他的小孩,尚需观察。

    谢安站在小窗前,望着广陵码头的夜色与波涛,耳边听着浪潮与风声,江风拂面,他长吁口气,将胸臆中的抑郁、焦灼通通送了出去。

    今夜有些许星辰光芒落在江面,江水流逝的方向就是他即将迎来的新世界。

    他想起多年前王熙之念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如今他就在此逆境,那么不妨就步步为营,将劣势转为优势吧!

    不仅对弈如此,人生亦是如此啊!

    他站了很久,久到小雀儿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哭了,毕竟在流民小孩心中,世家小孩总是娇弱的代名词。

    然而谢安转过身来时,他脸上已经没有之前的郁燥戾气,他朝小雀儿笑了笑,“我想换衣服、洗澡、吃饭。”

    小雀儿淳朴地笑了,小郎君想开了就好。

    谢安又对狗娃道:“等我吃完饭后,跟你们讲《急就篇》第十七篇,既然我代小贺先生而来,那么就一定会替他教好你们。”

    狗娃想到刚过世的小贺先生,吸着鼻子,红着眼眶跟着小雀儿去烧热水了。

    王导在钱氏楼船里的眼线阿劲此刻已经与阿丁告别,背着货物上船。

    阿劲在钱氏商行做了将近一年的活,为人沉默寡言,会识字算数,还会一些拳脚功夫,被管家很是看好,决定让他随船去东海郡。

    东海郡的海寇多数与商家有往来,而钱氏这支秘密海寇队伍,是和北方的贵人一起花了大价钱豢养,准备在明年春汛后干大事。

    至于到底有多大,这是钱氏家主也觉得兴奋的事。

    比起胡人,钱氏家主似乎更憎恨东晋掌权者,而他也更爱钱。

    钱氏楼船里除了阿劲当然还有他的同伴,只不过那些人身处地位边缘,是做辅助阿劲之用。

    很快阿劲从属下那里打听了他们要保护的小郎君的消息。

    “确实长得很俊,一看就是建康城的世家小郎君,普通小孩被卖早就慌乱失措,他居然还有手段收服两个小跟班,现在过得比咱们还要舒坦,一个小丫头帮他洗衣服,一个小子帮他弄床铺,现在他用布条绑着眼睛,边吃东西边同一个瞎子在下盲棋……”

    阿劲沉默,难怪阿丁在上船前提醒他,切莫小看了这小郎君,以后说不准咱们就要叫他小主人。

    小小年纪,心思九窍玲珑,阿劲眉头皱得愈发厉害,心中有说不出的厌恶。

    老狐狸难怪要收他做学生,原来也是个小狐狸。

    阿劲虽为王导在钱氏卧底,但他并不喜欢王导这类善于谋算的人。

    思来想去,他还是找了个送姜汤暖身的借口去亲眼看看谢安,只见灯光昏暗的房中,小小的窗边坐着个眼蒙月白色绸布的小郎君,他身上是新换的素衣,但从白净如瓷的皮肤可以看出这小孩以前过得非常好。

    他手执黑棋,非常迅速将棋子啪得放在棋盘上,而他对面的眼盲少年沉吟片刻,落子认输。

    “阿狸小先生已经赢三局了!”有个小孩感叹道。

    只见谢安扯下布带,一脸无奈道:“我下棋本来就不厉害,结果一船人里要么就是不会下,要么就是棋力比我还差,还不能出去吹风,每天窝在这里迟早会被闷死。”

    狗娃搓了搓手,举手道:“小先生,我会稍微会一点象戏!”

    象戏就是象棋。

    谢安跟这些小孩说过,以后大家一起可畅所欲言,但说话之前都要举手,这样不会乱。

    谢安拍手,抬眼看了一眼傻站在门口的阿劲,以为他也是船上打杂的,忙道:“那个谁,麻烦拿一副象棋来,要象牙做的啊!”

    阿劲无语,“……”

    “没有象牙做的吗?还是没有象棋?堂堂广陵钱氏的船上居然连这些消遣玩意都没有,行船多日可要闷死人的!”

    阿劲看他这嚣张模样,更是不悦,既然是做卧底,就要低调,这是做卧底的第一要义,这小孩怎么这么喜欢引人注目!

    虽然多年以后,谢安对阿劲道,“有些人即使再低调,他也自带光环,阿劲你懂吗,那就是主角光环。”

    目前,阿劲冷眼旁观,到了东海,你这么嚣张恐怕有的是苦头吃,娇生惯养的小孩,恐怕过不了几日就会哭着喊回家。

    不一会儿,就听到谢安赢了狗娃的声音。

    “将军!没意思!狗娃你够菜的!还是下盲棋好了,小木你稍微认真一点好吗?”

    阿劲莫名厌恶,这小孩要成为王导的学生?想当将帅?这么嚣张,迟早要被人当做卒子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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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建康杀人调查·前篇() 
第五十章:建康杀人调查·前篇

    就在谢安坐着船前往东海郡时,建康城里终于开始因皇帝受伤无法上朝而引发的各种风言风语。

    皇宫守备疏松,令刺客轻易潜入和逃走,禁军和暗卫都收到了不小的惩罚,只因目前正是用人之际才未革职,庾皇后更在意丈夫的伤势与朝臣的动向。

    小太子司马衍自父皇受伤、谢安被掳之日开始,已经足足有五日不曾睡过安稳觉,在父皇寝宫前跪伤膝盖后,他被庾皇后禁足太子东宫。

    司马衍的寝宫里还留着谢安往日栽种的盆栽,说是养好了送给王熙之。司马衍没有见过王熙之,倒是听闻她周岁能读蓬莱法帖、然而多年未曾落笔书写一字的传闻。

    能让谢安用心准备礼物的小女孩,一定与别的世家女孩不同吧?

    但王家如今对外称闭关,想来王熙之还不知晓谢安已经失踪的消息。

    司马衍深深自责,若非他将随身玉佩给了宋衣,她也不会如此顺利入宫和离开建康城,他心底对宋衣萌发的情意被刺杀事件如寒冰冻结。

    宋衣对自己好,从来都是有目的的,因为宋衣要杀父皇。

    司马衍撕碎了《毛诗》,将首篇的《关雎》更是撕得粉碎,然而这般糟蹋书籍的行为让他的老师卞望之十分生气。

    卞望之正中遵礼之人,即使学生是太子也照罚不误,书籍在这个年代是珍宝,司马衍这种行为被他视为心思不正,教化不严,于是卞望之连同自己也罚了。

    惩罚是抄书,同时也平定司马衍不安的心绪。

    师生俩跪坐在东宫大殿冰冷的地面,开始抄写《毛诗》与《楚辞》。

    司马衍默然抄写着《招魂》,想着平日他与谢安一同抄书的情景,谢安起初几年抄得很快,但后来又慢了,每落一字都要斟酌许久,还说若写不好会回到家会被人打手板。

    他忍不住问:“卞老师,阿狸会没事的吧?”

    这几日他被禁足,连同整个东宫也没人敢出去打探消息,庾皇后只交代一句,若是你父皇薨了,那么你要做好替你父皇守护江山的准备。

    这些话司马衍从牙牙学语之时就听起,后来还觉得母后很烦很啰嗦,他总觉父亲身体康健、年轻挺拔,但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

    他忽然很想谢安在自己身边,起码谢安面对任何事都会很淡定从容,这样他也能到一点力量。

    卞望之想到近日谢安父亲谢裒的愁容,微叹,“还未曾有消息。”

    司马衍咬唇不语,自责不已。

    卞望之想了半天,才道:“也许是好事,起码说明安儿现在还活着。”

    司马衍用力点点头,他知晓卞望之这等严苛又古板的老臣难得出言宽慰他,于是继续全身心投入抄写中,内心默默祈祷父皇和谢安都能平安无事。

    不过他内心同时有个疑问萦绕,为何谢安当日会那么巧,在偌大的皇宫里,有数个废弃的花园,可他为何偏偏就这么巧去了那个宋衣与父皇幽会的花园呢?

    谢安虽常来皇宫学习,但对东宫之外的地方并不熟悉,那么肯定是有人告诉哪个园子开了什么花,谢安才会在下课后、宫门关闭之前去摘花的吧?

    ……

    ……

    太子司马衍心中存有疑问,而在宫外,太子的舅舅,庾亮也在着手调查中。

    短短五日,他所得到的消息都是无用的,庾氏毕竟非高等门阀,论人脉网络,绝对逊色于琅琊王氏。

    虽然他所忌惮的王导避让一隅,但未来的事,庾亮必须要找到联手的人。

    这也是他与庾皇后商议数日的结果。

    因为就在此时,被紧急救治五日的皇帝司马绍终于醒来了。

    司马绍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速召西阳王司马羕觐见!”

    西阳王司马羕是宣帝司马懿之孙。

    论起辈分,司马羕是皇帝司马绍的爷爷辈,但司马羕年纪并不大,如今整值中年,四十有五。

    司马羕的辈分是他的资本,太宁二年时,司马羕因放任士兵抢劫,被人弹劾,但司马绍下诏不问罪,只是降了司马羕的太尉之职。

    如今司马绍伤势刚刚稳定,仍在命悬一线之际。身为帝王,他知命恐不久矣,于是做出了最快的决断,请司马羕入朝,一来万一自己真的死了,那么司马羕可以辅助衍儿,保住司马氏江山;二来,司马羕可以压制庾亮一派。

    庾氏毕竟是外戚、士族。先帝自南渡后,司马氏一直都在琅琊王氏的阴影中,若是他司马绍没有任何安排地轻松死去,那么衍儿将面对的敌人不仅是琅琊王氏、还有来自他的另一半血脉亲族庾氏!

    皇帝司马绍只醒来片刻,耳边烦躁地听着庾皇后的哭声,微微阖目,将外界的一切摈弃脑后,等待司马羕的到来。

    同时,他也在想宋衣,这个绝色却难以捉摸的女人,爱与憎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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