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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在拖延时间,并且将目前的境况说与躲在暗处的谢安听。
来人是桓温与谢安昨日觉察到的神秘高手,如今在此露面,一枪就远远射杀了吴哥。
桓温握紧了剑,黑暗中,他的喘息声轻轻地传到了谢安的耳中,谢安觉得少年似乎在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而许凌吓得在小船一角瑟瑟发抖。
神秘高手沉声道:“羯人石虎!小子,报上你的名讳。”
万人屠,嗜杀如命,羯人石季龙!
石虎摘下了斗笠,笑容隐在浓密的须发间,他的双眼如同猛虎一样明亮而又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其实还是带刀的好,桓温想,用枪更好,他本不是什么游侠,握着剑,似乎底气都要少几分,勇气也要减弱几分。
还好,谢安躲起来了。桓温安慰的想。
方才吴哥死得很惨,但也很快,不会有太多痛苦,桓温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桓温缓缓松开了剑上的束带,江风将长长的束带吹绕着在他的手臂上,他站在小船边沿,下盘沉稳,不为江浪所动摇,然后道:“谯国桓氏,桓温!”
石虎有些很欣赏桓温,“桓温,很好,没有腿软,让你三招。”
“不用!”桓温倔脾气猛地上来了,他今年十八岁,在建康城里浪荡了整个青春期,在军营里待了将近十年,石虎虽然正值武斗巅峰,但桓温不认为自己需要他让三招。
但两人瞬间交手,拳头与刀相会,桓温没占到便宜,也没伤到人,石虎还是让了桓温三招。
“这身手……你们晋朝军中的招式,那种世家子弟的味道,不够劲!”石虎问他,“若我入玄武榜,你说当排第几品?”
桓温不语。
石虎仰面冷笑,“莫非江左无人?”
月从层云中挣扎而出,撒下千万缕清辉,桓温望着那轮月,发觉也许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因为方才三道杀招,他都没伤害石虎分毫。
这是年龄的差距,也这是历练的差距。
石虎幼年开始杀人,而桓温……他以为自己这些吃了很多苦,然而这种苦而积累的实力,在实战强者面前不堪一击。
但是,能够与北方第一猛将对抗,作为毫无建树的世家子弟,桓温倍感压力,他不能丢晋朝军人的脸,不能丢他谯国桓氏的脸,不能丢他自己的脸!
而且,“谁说我江左无人?!”
桓温再上前一步,整个人浴在了月光里,紫眸、面有七星、神情凛然,虽然面色苍白,但少年意气丝毫不减,他的手牢牢握住了剑,指节发白,斗志昂扬。
石虎被少年目光如此坦然注视,心头不由闪过一丝杀意,“本想放你一马,但忽然觉得若不杀你,恐有后患。”
“多谢夸奖!”桓温朗笑,挥剑变为刀势,携着满刃的月光向石虎斩去。
第七十三章 江左第一名将()
第七十三章:江左第一名将
谁是江左第一?
若问寻墨道,如今卫夫人、王导与羊忱在一品之位,但这三人却不敢称第一,因为墨道之路漫漫,写得好的人很多,但能如钟繇张芝这般对后世有所影响的人,才能称第一。
但若问谁是当今江左第一名将,答案不言而喻,那就是郗鉴。
士族所看不起的寒门郗氏,但流民帅郗鉴确实已经担任朝野权重之责,当年郗鉴南下时一路护卫流民,一路与胡人作战,可称为民所戴、千锤百炼的名将!
自从郗鉴接受江左朝廷的封赏后,一直在恪守职责,镇守广陵保卫京师。
桓温很钦佩郗鉴,所以当石虎说出“江左无人”时,他很气愤,若不是怕江北的郗鉴,石赵又何妨布局长远,迂回东海沿岸用海寇为兵将,妄图控制江南腹地的河道?
即使如今南沙离广陵有一段距离,郗鉴没有那么快赶到,但还有我呢!
桓温在胸膛挨了几拳头后,硬生生将欲涌处喉的血给咽下去。
两人在并不宽敞的两船相交的木板上打斗着,好几次桓温都要被一拳给击落江中,然而石虎又立刻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襟,不让他掉下去。
但石虎也没有绝对的优势,因为他没有武器。
赤手空拳虽然简洁,但桓温仗着有剑削去了石虎的发,砍破了他的胸甲。
若是空间大,若是两军对垒,石虎的优势就有了,胡人善马战,桓温身于江南,骑马逛街的日子倒多,但真正在马上战斗的经验少。
以往还是耽于玩乐了啊,桓温无比懊悔。
谢安在黑暗的小房间里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只是听到拳脚相交、剑斩之声,他用力扒下捂住嘴的手,想要去扣这娘娘腔的手腕,没想娘娘腔也来劲,与较比起手劲来,两人如市井小孩般胡乱打着,谢安只觉得快要窒息了,满腔都是对方身上脂粉香。
谢安心忧桓温,直接扬手,循着那娘娘腔的呼吸声,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十分响亮。
那娘娘腔原本也是救他,所以谢安打完后有点后悔,还没来及得道歉,就见这厮水波流转的大眼睛里如清泉般涌出了泪水。
“哇!你居然打我!”
娘娘腔的声音很亮,完全不像是变声期的年纪,清亮地哭声萦绕在谢安的耳际,然后传了出去。
“石季龙!给我杀了这个小子!他居然打我!”
然后娘娘腔开始召唤他的英雄,正在与桓温打得冒火的石虎。
石虎冒火的缘由他不该轻视对手,不该把枪给扔了,而且更要命的是,他晕船!
他是胡人,胡人是马背上的英雄,这船他还没坐几日,要不是樱桃囔着要见长得好看的小郎君,他也不会跟着上主船。
而且他还听到了樱桃的哭声。
“你的女人哭了。”桓温趁他分心,一剑堪堪划过石虎的脸颊,但石虎躲得快,皱着眉头道,“世家小郎君居然打女人?”
桓温大笑,“黑灯瞎火的,谁知道是女人?”
……
谢安被这魔音穿脑的哭声给弄得又想再给这娘娘腔一巴掌了,不过娘娘腔边哭还边死死摁着他的肩,张嘴想要咬……
“你要咬我就划破你的脸!”
谢安将一枚打磨过的贝壳贴在娘娘腔的脸上,娘娘腔立刻不动了,马上就大声哭道:“石季龙,你快来!还打什么啊,我好晕……想……”
谢安猛然发觉这娘娘腔不对劲,他正要躲开,没料到被这厮整个人扑了过来,然后听到娘娘腔喉头发出一阵闷声,这要是吐了?
对嘛!石虎才南下不久,根本不太适应船行,谢安又欣喜又无奈,恨不得把这娘娘腔给踹开,又转念一想,若把石虎的男宠给制服了,可以保证桓温和自己的全身而退啊!
他心中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响的同时,娘娘腔扶着他的肩,终于呕了出来。
刚才那一段江流颇为湍急,是几个小河道交接之处,而过了这一段很快就到南沙码头,而他们方才忙着打架,根本无暇分心。
此时船行减缓,晕船的症状猛然爆发。
娘娘腔吐得仪态全无,谢安捏着鼻子,掏出一颗茯苓陈皮丸,塞到娘娘腔嘴里,“止吐的,没毒。”
娘娘腔含着丸子,渐渐觉得口齿生津,气息渐渐舒畅,谢安拉着娘娘腔走到门边,借着光,娘娘腔目光如痴,怔了怔,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谢安的脸,“弟弟……你长得好像弟弟……”
什么鬼?
谢安正要打掉娘娘腔的手,猛地发觉忽然听不到外面桓温的打斗声了。
他拽着娘娘腔跑了出去,虽然这厮比自己高,但力气小,加上晕船,被他这么一拽,身体轻若纸片般飞了出去。
“石季龙……”娘娘腔委屈得要命,但被谢安将胳膊反扭,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死小孩!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又像我弟弟……
石虎与桓温看到了谢安,同时停住了手。
谢安隐隐见到离岸的灯火,心知已抵达南沙镇,忙对桓温道:“码头快到了,阿温别再纠缠,断绳!”
桓温站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上,若他想走,早就机会,但是谢安还在敌人手上,
“断!”谢安没有多想,石虎这种人屠,若自己被他抓了,起码桓温和许凌可以逃,这一波不亏啊。
桓温当然不肯,抛下谢安?他来此目的不就是为了救谢安吗?
他莫名恨上了许凌,恨上了自己,早知先让谢安上船,许凌能跟谢安比吗?就算许儒被威胁,那又如何?王导郗鉴早有部署了啊!
“兄弟情深啊!”石虎冷笑着,反手一掌往谢安天灵拍去,谢安巍然不动,在夜色中,他的双眸发亮,里面映着清冷的月光。
谢安脑海一片空白,只来得及朝桓温笑了笑。
仿佛在说,我不会死的。
桓温颤抖着手,下意识用力劈开了小船与大船间的绳索,两条船迅速被浪涛冲开,他的喉间发出低哑的吼声,仰面不敢再看。
然后,星星落下来了。
江面码头,桓温抬头,看到无数燃烧的星星落了下来。
星芒照亮了整个码头,谢安也同时茫然地抬起了头,见到石虎化掌为爪,钳住了他的后颈。
不是星星,是火把。
火在箭尖燃烧着,被送上了天空,遥遥地从码头飞掠向海寇船队而来。
星落之后,长长的号角声响在幽僻江南小镇上方,无数的鱼儿从在江面上骚动,桓温遥遥隔着江水再看了一眼谢安,确认谢安还睁着眼,还在微笑,然后他毅然抄起浆,迅速往岸边划去。
……
谢安唇边的微笑渐渐冷却,他面无表情看了一眼石虎,这个宛如杀神般的男人。
他对石虎冷冷道:“郗鉴来了,劝你最好不要杀我。即使是北方猛虎,一旦落入江南深潭,还望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得好。不然中山王不慎身死,不是等于将大赵山河拱手让给一群不劳而获的废物?”
石虎颇有兴趣问道:“你的命?那么重要?”
谢安打定主意赖上了琅琊王氏,“父亲身为叛臣,我的命也微不足道,但你的命却很值钱。”
“琅琊王氏……不愧是晋朝第一门阀,胆色见识自信无一不缺,从你这小孩就可窥见一二。”
石虎迅速在码头现身的伏兵中,找到众星围拱的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凛凛威风地站在码头,江风并没有吹乱他的须发,他面容已有沧桑之色,但一身威烈气劲却丝毫不输任何年轻人。
那个人就是江左第一名将,郗鉴。
第七十四章 十面埋伏()
第七十四章:十面埋伏
谢安之所以很坦然接受石虎一掌,是在赌,赌石虎不会真的丧心狂病不要他男宠的命。
因为娘娘腔的颈子被他用磨得尖利的贝壳所威胁着,方才谢安又加重了力量,割破了吹弹可破的肌肤,弄得娘娘腔又是一声尖叫。
石虎皱起了眉头,他也备受晕船困扰,见郑樱桃被一男孩给害苦的模样又觉得好笑,虽然他有把握在谢安再度伤樱桃时将他颈骨捏碎,但是似乎眼前似乎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郗鉴来了。
郗鉴身在广陵,竟然能毫无风声走漏渡江直奔南沙,看来这一次,果然还是他们羯人陷在了善于钻营、阴险多谋的士族的网罗中了么?
这小孩不管到底是不是琅琊王氏的人,有如此隐忍和口才,绝非池中之物,也绝非一般门户子弟,杀了可惜。
石虎指了指头顶甲板,“上去,放开她,我承诺,不杀你。”
谢安眼珠转了几圈,也大方放手,然后递给她一个药瓶,“里面是止血药膏,抹了之后保证没有疤痕。”
郑樱桃嗅了嗅药香,一听到不会留疤,当即也忘了之前被他怎么胁迫,眨巴着眼问道:“真的?”
“里面掺了很多珍珠粉,海边多牡蛎,每次都会开出一些珍珠来,但都挺小的,所以用来磨粉了。你方才救我,我打了你,还扭了你的手,这个作为补偿咯。”
郑樱桃嘟了嘟嘴,“你方才被吓到,情有可原,刚才那丸子挺好吃的,吃完之后还不晕船了,还有么?”
“那丸子又不是零食,一颗还不够吃的?”
“对了,珍珠真的可以随便见到吗?早知道就不上船了,本来是想看海吃海鲜的,现在好像被你们的人包围了。”
“你应该有很多宝贝啊,海边牡蛎开出的珍珠跟沙子差不多大小,遇不到也罢。”
“羯人是都粗人,哪里会挑宝贝啊,刚才阿虎有没有伤到你的脸,你长得真的很好看呢,跟我弟弟太像了。”
“你弟弟呢?”谢安心想,我和你长得根本不一样好吗?要说谢尚跟你倒有几分神似,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