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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只直上直下的木梯通到平台上去,姑娘冲上边喊道,“娘,你再忍忍,我找帮手救你来了。”那妇人在上边呻吟着问,“什么人呀……从那边来……可靠不可……哎呦!”
在她们母女说话的功夫,高峻已经攀着梯子爬到了一丈高的平台上。平台上斜卧着那个妇人,正支起上身看着一跃上来的男子。
右腿已被鲜血染红了裤管,血从平台木板的缝隙里滴落下去,显然伤得不轻,她不能自己回到地面上去,而那姑娘也无力带她下去。
平台并没有多宽,再上来一个人就有些摇晃。高峻简单查看了妇人的伤势,先替她止了血,一只手挟她起来,再一只手扶着木梯,一步一步回到了地面上,妇人在半空里便连声道谢,问他们从哪里来。
柳玉如跟在他们身边,替高峻回答妇人的问话,而樊莺立刻叫那姑娘到屋后的石井中打来清水备用。
高峻拿了剪子小心剪开了妇人小腿上的裤管,不由地对柳玉如叹道,“夫人,怎么我们一到江南,就遇上了两个断腿的,难道是有什么预兆?”
妇人和那姑娘立刻紧张起来,声带哭腔问道,“断了么?这可怎么是好!”
高峻道,“你们放心,我就是专门跟断腿打交道的,遇到我你的腿就没事了。”她们听了这才放心。高峻一边给她接续断骨,一边听妇人说她受伤的经过。
原来那只九尺大小的木轮,轴的两端固定在木架上。另有一只木轴与主轴相接,一直延伸到方才那座平台上。人在木台上踩动脚踏板,与之相连的木轴一端有凸轮慢慢给主轴加力,让挂了蔑绳的沉重木轮缓缓绞起来。
加力到一定程度,凸轮滑出,木轮就会短促地回旋,让挂在蔑绳底端的铁锥完成一次短促的冲击。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天色忽然一下子暗了下来,妇人吃惊一脚踩空,而木轴端部那只木制的凸轮突然断裂开了。
柳玉如问,“可是你们做这些是为着什么?”
樊莺也问道,“是呀,这很好玩么?这样小的一个眼,又不能提水。再说你们不是有水井吗?”
妇人有腿已经被高峻接好了,又由自己的女儿清洗过、上好了金疮药。此时她已放心,脸色也有了些红润。
她看得出救自己的三人没有恶意,听口音又是远道来的,就放心地对他们说道,“实话告诉三位恩公,这井可不是为了打水的……而是要往上提囟水的!”(。)
第457章 天降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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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莺问道,“大婶,不管是提什么水的,但是我看那只井眼只有一只大碗相仿,要用什么桶把水提上来呢?”她还是不大相信,以为是妇人在诳自己,一边说一边摇头。
这位妇人已经把心放在了肚子里,伤腿处由于断骨复位疼痛减轻,而且上了药的部位正有一股热力慢慢的散发开来,想来药力已经发作了。
她见来的这三人,男的也就二十来岁,两位女子一个二十几岁,另一个看起来连二十岁都不到,个个生的都不是一般人物,让她控制不住地有着想与他们亲近的想法。
听了樊莺的话,妇人道,“姑娘你不知道,这眼井中的囟水可不是一般的水桶能够提上来的,要用无底桶来提。”
一直站在妇人身边的那位姑娘是她的女儿,现在她也由最初的紧张中走出来。听了她娘的话,姑娘争着说,“娘你歇歇,让我来说。”
姑娘道,井口只有大汤碗口粗细,一般的水桶是下不去的。从井里往上提囟水,要用一种专用的水桶。桶又细又长,是用四根打通了节的粗竹筒帮在一起做成的。在每支竹桶的下边,里面都有一块牛皮做的活板。这只桶到了井底,插进了囟水里,囟水就把活板冲开涌到桶里了。
樊莺接道,“我知道了,是不是等到水桶往上提的时候,桶里的囟水压住了活板,囟水就不会流出来了?”
姑娘说,正是,姐姐你真聪明。等到水桶提到了地面上,用不着把它横过来,只要用个铁钩从底下把活板向上一顶,囟水就哗哗地流到出来了!
柳玉如问,“能说说这囟水是用来做什么的吗?能不能让我们看上一眼?”
妇人道,“眼下你们看是看不到呢,不过我倒可以给三位恩公讲上一讲的。”她说,囟水刚从井里面提上来又黄又是浊的,又苦又涩,要把它静放些时候,等澄清之后放到锅子里去熬。
那时的锅子可不是一口,要在院子里一连排开好几口锅的。囱水在第一口锅里熬上一段,等它变得浓一些时,就舀到第二口锅子里,再熬。一边熬还要一边不住地搅动它,然后再把又浓了一些有囟水舀到第三口锅子里,再熬。
最后,最快也要一天一夜的光景,等到锅子里的水干掉了,最后一口锅里的囟水就只剩下了白花花的盐了。
妇人说,有时因为囟水质地的原因,熬出来的盐不一定干净,那就要把盐铲出来装在篾笼里,再往上边泼清水,等把盐里的脏东西都滤干净,那就成了真真正正的雪花儿盐了!
到这时,高峻、柳玉如和樊莺才明白她所说的囟水是做什么用的。就听妇人说,我家的这口盐井还没有最后打成功,因而我说你们现在是看不到什么囟水的。
“那要多久才可以打成呢?”樊莺问道。
妇人有些无奈地说道,“姑娘,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呢!”她看着女儿说道,“自从我有了她,我家就在打这口井了,到现在要有二十多年了。”
妇人又说道,“盐井不是随便打的,费功费时不说,打到最后还不一定出不出囟水呢!不过我们在开打的时倏是找人看过的,那人是个看井的老师傅了,眼睛毒得很,他就说一定会出囟的!”
二十年前的老师傅,估计眼下在与不在人世都两说着了,但是他给这家人留下来的希望还支撑着她们。
柳玉如问,“怎么我看你家中就母女两个,没有其他的人了?”
妇人道,“有,有,有不少呢!”她女儿抢着说,“有我爹、还有哥哥呢!”
妇人嗔怪道,“当着恩公们不懂礼数,不知道时候不早了,要给恩人们做饭?”高峻抬头看天色,已经午后未时时分了。
姑娘头一次见到家中来这么多的生人,听了母亲的话立刻跑出去弄饭。高峻三人就陪着妇人说话。他们问起家中的那些人,妇人道,“我们一家的希望都在这眼井上边,当家的说再努努力也就该出囟水了,可是篾绳下边打井用的铁头不行了,底下的石层再也打不下去。”
“是不是要换新的?”柳玉如问道。
“是呀,再怎么难都不能半途而废,这是当家的说的话。他半月前带着儿子们,出去弄铁头去了。”
“原来是这样,我能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铁头吗?”高峻来了兴趣。
妇人笑着道,“恐怕不大好看的,它在井底下你一个人怎么拉得上来呢?”
高峻不听她说,出了屋子来到那座木架之下,柳玉如和樊莺两人也一起跟了出来。他站在井口,发现这只特殊的井口并不只是用石头砌的,在石壁的内侧还嵌着一层木质的隔层。细看竟然是用一整根的树干从中间掏空了的。而那根篾绳就一直伸到这根中空的木头中去。
他一伸手抓住了从上边垂下来的篾绳,往上拽了一下,感觉很沉。柳玉如也站在了井边,关切地问道,“不行就算了吧。”
却见高峻已经一用力将篾绳往上提了起来。他不住地倒手,篾绳一尺一尺地从石井中被拉了上来。但是这条篾绳太长了,被他拉上来的篾绳已经在井边堆了高高的一堆,而绳子还没有到头。
姑娘瞅个空跑出来,叹道,“这位大哥,你可真有力气,原来我爹和哥哥换铁头的时候,两个人还很吃力,原来你一个人还这样轻松!”
篾绳是一条条的篾片接起来之后再用芒麻扎紧的,不知道有多长。樊莺在边上帮忙,不使提上来的绳子堆乱。
最后,一根四寸粗细的浑铁铁条从井口冒出头来,铁头的顶端是一只铸出来的铁环,篾绳就穿在里面。铁环早已锈蚀不堪,等到高峻把这根足足三尺长的铁头往井外的地面上放下时,铁头顶端的那只环子一下子就断掉了。
姑娘吓得跑回屋子里去,冲她母亲叫道,“好险!真是好险啊!”她拍着胸脯一连声说着好险。妇人追问不及,催促道,“你倒是快说!”
姑娘这才说,“要不是这位哥哥把铁头提上来,我们这口盐井就真的废掉了!”她对母亲说,几百斤的铁头才一拉上来,环子就锈掉了。还好没有掉到井里,不然这井是不是就废了?
妇人听了,情绪十分激动,忙对女儿道,你快扶我起来谢谢三位恩公,这个大恩比接好我的腿还要重的!
高峻和柳玉如、樊莺已经进到屋中,妇人一见,就挣扎着由床上爬起来,冲着三人磕头道,“多谢恩公们,你们真是从天而降了来拯救我家的,我说那个时候天突然黑下来了,原来是神人降临!”(。)
第458章 别驾打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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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峻笑道,我还以为是我弄坏的铁头呢,你这样说我就不自责了!
妇人坚持要到院子里看一看,樊莺帮着那位姑娘一起扶着妇人起来,高峻又给她削了一根长拐,众人架着一起来到了院子里。
那根三尺长的铁头横躺在地下早已锈迹斑斑。妇人看了喃喃道,“恩公你看,顶头的铁尖都磨秃了!怪不得这半年一点都打不下去了!”
不但如此,如果不是日食突然发生惊到了妇人,她还这样一下一下打下去,也许再有几下,铁环断到了井里,那么这眼花费了他们一家二十来心血的盐井就真的废掉了!
柳玉如道,“峻,索性我们帮人帮到底吧。”
妇人听了,斜拄在木拐上冲三人连连作揖道,“难道恩公还可帮上我们?那更要谢天谢地了!”
高峻道,“这事情一点都不难!”
他拿来乌刀,在铁头前端详好了,嚓地一刀下去,就从它的顶端削下一片生铁来,如此再换个角度,又是两三刀之后,铁头一端就出现了三楞锥的锐利尖头。
另一端的铁环是齐根锈掉的,高峻又是“嚓嚓”几下。挖出了一只新的环孔。这时乌刀就使不上了,樊莺从腰间抽出了缠莺剑,仔细把那只圆孔掏挖的更为圆润,好不磨蹭绑扎它的篾绳。不大一会儿一切就序,姑娘先欢呼起来,“怎么你们的刀剑都这样厉害,像切豆腐一般!”。
柳玉如问道,“妹妹,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姑娘道,“恩人姐姐,我叫辛佑娘,就是不辞辛苦保佑我娘的意思。”
高峻嘀咕道,“把佑字去了就更好听了!”声音并不高,但是樊莺就听到了,半嗔半怪地冲师兄道,“你说过的,多少是多?!”高峻尴尬地笑笑说,“我又没往自己身上想,是你想歪了!你看你柳姐姐就不往歪处想。”
柳玉如道,“谁说的,我正想着要怎么看住你呢!”
姑娘一听,脸通红地跑开了,而他蹲在那里拿起篾绳的一端,仔细地再把铁头捆扎妥当,又检查一遍确认无误,然后一点一点地将它顺着井口放回到井中去。
此时饭已做好摆了一桌子,四个女人围坐下来招呼高峻,但他此时正用乌刀砍削着一只新的凸轮,顾不上吃饭,众人喊了两次都不动身。妇人感动地冲两位女子道,“遇上你们,真是解了我们大难了!”
就听高峻在木架上乒乒乓乓一顿鼓捣,再进到屋时冲她们说道,“好了。”然后坐下吃饭。妇人不住地言谢,高峻一边吃一边问那妇人,家里男的都出去弄新铁头去了?
妇人道,正是,他们可没有恩公这样大的力气,一根铁头五六百斤,又是这样远的路途,一两个人是不行的,他们爷四个一起去的。
柳玉如笑道,“我还以为是爷两个呢,原来是四个,到哪里去弄了?”
妇人道,“他们说是要到襄阳,别处没有那样大的铁作坊……只有襄阳才能做出那样大的。”
高峻放下了碗筷就跑上井架,站在平台上踩起木轮。一连踩上几圈儿,凸轮才能绞动木轮、带着篾绳将铁头拉起一段,然后凸轮突然放开,篾绳笔直地往井中钻进去,但是站在平台上却听不到铁头撞击井底岩石的声音。姑娘说,要把耳朵帖在井口才听得到。
樊莺听了,立刻伏耳到井口边去听,但是还是听不到。姑娘偷偷笑道,“姐姐,他没有踩,你当然听不到了!”
高峻站在木台上冲下边笑笑,“小夫人在那里,我怎么敢乱踩,万一篾绳刮到耳朵,我不就亏大发了!”樊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