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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如道,“不过他能到盛产盐巴的地方来,也算是吃喝不愁了。”她说,“要是没有这层关系,像李道珏这样的人,也许只是个乡村耕田种地的把式……”说罢低声地掩口而笑。
高峻又掐着手指细算他们三人从鄂州出来了多久,一算吓了一跳,再过些日子,等他们到了雅州时,估计一个月的时间是足足的。
樊莺听着他们低声地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她不感兴趣的事情,于是睡意就慢慢地爬了上来,迷糊着就要入睡。但是她听着两人的话忽然止住了,不一会儿柳玉如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樊莺的睡意一下子就没有了。
樊莺也不动,让他们以为自己已经睡熟,不一会儿两个人偷偷摸摸缠绵起来,而柳玉如口中发出的轻吟也立刻被什么东西堵住。看得出他二人还是很小心的,但是那张床的摇晃只有傻子才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早上,高峻三人刚刚起来,郎刺史就派人来请,到了刺史府时看到李绅和王问臣已经到了。李绅一见高峻显得十分的亲热,看得出夜里他已经想清楚了。他在用眼色示意高别驾,心中为自己一夜的功夫便与高别驾有了这样的默契而感到奇怪。
高峻懂得李绅的意思,瞅了个功夫对刺史郎大人说起李绅回心转意的事。郎刺史本来已经死心,经高峻一说哪能有个不愿意?
要知道这样一个与李道珏搭上联系的机会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而李绅虽然并非多么的出众,但是他对于郎家来说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了。刺史大人立刻回内宅与夫人讲这件事,他很快就出来,对高峻道,“此事仍需麻烦高大人从中搭桥。”
这种事情是很好办的,两下转圆一下面子即可。就这样,李绅和郎小姐的大事便定了下来。李绅无父无母,这样的婚事无须向谁请示,顶多回去之后与妹妹和妹夫讲一下即可。于是刺史府大排宴席,将李绅与郎小姐的婚事公之于众。
席间高峻提醒道,“郎大人,这一次你便要将李绅的调派公事送到雅州去,李大人是一定要回去一趟的,总要回去准备一下。他的职事却是耽误不得……这关系到郎大人你是嫁女、还是招个上门的女婿。”
郎刺史心中十分的清楚,快些将李绅拉到郎州来才是当务之急。李绅若是到了郎州,以他们夫妻及女儿三人之功,还拴不住个李绅?那么郎州重中之重的盐务就稳当了,试问那时还有哪个人不长眼色,敢再来争他的盐井!
他们又在郎州耽误了两日,再上路去雅州时,李绅对郎州就有些依依不舍的架势了。他与王问臣,陪了西州别驾高峻这一行三人,踏上了去往雅州的官道。
李绅一边走一边想,这位高大人的到来,好比是上天安排下来给他指点迷津的。他以为这一步是他在官场上最为关键的。如果照着别驾大人的话去做,似乎今后的日子会更好、道路会更加的开阔平坦。
在路上,李绅有些忍不住地对高大人道,“大人,你所说的那些个计策,该对下官讲一讲了吧?”
高峻道,其实所谓的妙计也没什么稀奇。这些天,在下看郎州地面,虽说都是些深山、没什么良田,一座盐井也是刚刚发现的、人口又少。但是仍然有一些别处所没有的优势,只要李大人你因时就势,发挥优势,又何愁大事不成?
他举了个例子说,“就说郎州山里到处生长的葛麻、纻麻吧,我两位夫人上次买柑换铜钱,发现街边的小店里都是这种东西。而且便宜得不用说!这东西也许一般人在平时是不大穿的,如今丝织业这样发达,谁还穿那些磨肉的东西?但是它却有个好处李大人你不要忘记了。”
李绅问道,“什么好处?”
柳玉如道,“当然是结实、耐磨呀?透气性又好……”
高峻道,我夫人说的正是。这种东西若是四股、甚至是八股的织起来,便与等闲的甲片相仿,如果再与鄂州的赀布搭配起来,那就是无处可找的上好军衣了!
柳玉如道,“岂止是军衣用料?不得有能织葛麻、纻麻的织机?要织机就得有木匠伐了树来做,郎州山中可不缺少木料呀。不得有人来织?那些挑了担子上街卖柑的女子们也就有了活儿干了!”
樊莺道,这样的话木器作坊起来了、闲散女子们也有了活干。
李绅道,“好是好,但是鄂州那里是江夏王的地盘,我又怎么去与王爷搭伙做生意?”他暗道,我指望的上的人也就是个李道珏,恐怕我一对他讲,这笔买卖就让李道珏抢去了。哪里轮得上自己。
谁知高峻说道,“这个事情李大人想做,鄂州那里自有在下去沟通。”
李绅听他说得轻描淡写,不知道这位高别驾的能力到底有多高。去鄂州说,不就等于去和江夏王商量?他偷眼打量高峻,越发地看他深藏不露。(。)
第474章 山南西院()
♂,
从郎州出来三百六十里便进入到了黔州地界。远远看去,这里的群山比郎州更为苍翠,重重峰峦于起伏之间,便不知不觉地由远及近、一层层隐入乳色的云雾之中。
樊莺毕竟还是少女习性,高峻在郎州耽搁了几日,整天谈论的都是些盐井之事,她早已有些腻歪。此次再入山野,放眼望去处处开阔,鸟鸣于岭、水出于涧,连空气都十分的清冽,她的心情再没有比这时更好了。
高峻见她拉着柳玉如处处流连,往往是三个男子在前边骑出去一段,回首看她们还在后边,用手指着极远处说着什么,并不时传来清脆的笑声。
李绅此时对高峻在说不好有多近乎,他甚至感觉自己与李道珏、高峻二人相处,虽然在亲情以及相处的时日上都有着天壤之别,但是给他的感觉却是恰恰相反。他在心情上对高别驾的好感竟然远远高过了他的这位妹夫。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从自已的身上,李绅终于知道,高峻以这样的年纪出任上州别驾,看来不是浪得虚名。西州与内地的太平州府是不同的,情况更要复杂得多。而别驾一职相当于一州的副都督,都督不在时是有权代行都督之权的,没有两把刷子哪里行!
在路上,他想起高峻曾经讲过的两个锦囊妙计,前时他才刚刚说过了葛麻、纻麻的织造一事,那么还有另一个是什么呢?李绅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去郎州,因而对此事极为上心,路上便再问起来。
高峻也看出李绅的心意,知道这个比自己稍大的年轻人在品质上还是不错的。因而也乐于对他讲一讲,于是笑着问李绅,“李大人你可留意到郎州除了葛麻、纻麻之外什么东西最常见?”
李绅道,当然是那些无处不在的柑子了。
高峻道,“正是如此,人若想做成些事情,第一个就是要知道自己手中有些什么、怎么将它们善加利用。然后才有了第二个——尽量动动心思,让那些本来并不在手中的条件从无到有、为我所用。”
他点拨道,葛麻和纻麻我们已经安排出去了,不妨再想想办法安排一下郎州这些随地可见的柑桔。我见郎州遍地都是这种出产,卖得价又极低,想来在成熟的当季一定是压烂了市。
李绅听了频频点头,心中一想还真是像高大人所说,如果能给郎州两样最为丰富的特产找到出路,那么郎州的事情就没有再难的了。他毕恭毕敬地问道,“听高大人的话真是受益非浅,那我,我去了该如何做?”
高峻道,“我从秦岭来,留意到秦岭山中偶尔有柑树所结的果实个个小如鸽卵,哪似郎州个大多汁?看来都是地域和气候所限。如果能将郎州的柑果运到北方去,何愁不卖个好价钱?”
王问臣道,“只是路途那样远,恐怕运费就不是个小数目呀。”
高峻道,“做到这一点并没有多难,王大人你想,柑桔成熟的季节,洞庭湖还未到枯水期呢,而白马湖与洞庭是连在一起的,郎州只要将果品由陆上运至白马湖即可。剩下的水路可需用到你一匹马么?”
李绅鼓掌赞道,“高大人,可不是吗?由白马、洞庭湖直至岳州,岳州至鄂州虽有千里之遥,但满载着柑桔的大船顺流而下一日可至,再转入汉江,沿途哪里用到了一匹马牛!原来高大人所说的已有条件还包括了长江水道!看来这样的思路真要看各人的眼界了,下官自愧不及!”
柳玉如和樊莺此时已经由后边赶上来,她听了三人的议论插言道,“我还有个意思要胡说一下了。”
李绅说,“柳夫人你且说,一定也是我意想不到的主意!”
“那些果户每到收获季节只知挑担上街去卖,又能卖出去多少?有好多都烂掉了多可惜!我就知道北方有的人家有个法子,他们将吃不了的鲜果洗净切块、装入小口陶罐放入锅中去煮,然后趁热用泥封口,置于阴凉处保存起来。到冬天时取出来食用,果肉仍然极为鲜嫩,这个法子倒是可以一用。试想,若是冬天里在长安的东市、西市有卖,那还不抢疯了。”
高峻说,夫人这个法子我就没有想过,看来真要集思广益。如果李大人到了郎州将之实施起来,恐怕郎州便又有了制陶业的兴盛之机了!
李绅听罢,竟然郑重地下马,冲着高峻、柳玉如深深一揖,“下官有些后悔没能早一天见到高大人,郎州我是去定了!”
樊莺笑道,“你可要有个准备,我看郎小姐是个有脾气的。”
李绅道,“有脾气那也是自己屋里人,下官晓得的。再说怎么都比我那妹夫好侍候!”
这样一路连说带走,几个人并不觉得劳乏。这天,黔州城到了。他们验了过所、打马进城,发现此城比郎州大了两倍,但街道却不如郎州平整,随着山势高低起伏。街边房屋一排排房檐压着屋脊,回身望去那一片瓦盖都在脚下了。
天色不早,他们要先找家好一些的客栈投入宿,最后选来选去,竟然没有一家像样子的。不是过于拥挤、便是又脏又乱,柳玉如说,“高大人,我们务要再找。”
高峻道,堂堂的一座州府,怎么竟然破败成这样,连像样的客栈都没有?李绅道,“高大人,在下由黔州城往往来来的经过数次,不瞒你说,我每次也有些奇怪。”
他说,“黔州有盐井四十一座,按理说不会穷成这样子!山南西院那些人若不是每天睡大觉还会有什么原因?”
正行进间,前边忽然传来一阵斥责之声,“滚到一边去!挺宽阔的大路,偏偏拎个臭菜篮在我们衙门口晃悠,下次你记着一定要从街对面走,离着我的大门远一些,听到没听到!”
在街边上有一座官衙,修得极为齐整,朱红的两扇大门对开着,上边的铜钉一排排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大门顶上就有大大的四字匾额——山南西院。
一个穿着粗布纻麻衣服的三十岁男子连连应着、躬着身子离开,他的手中提着装满了菜叶的竹篮往街尾去了。他走远后,衙役还在嘀咕着,“老鼠掉入洗脚盆,连落汤鸡都不如了,还以为是过去!”
牌匾之下一左一右各立了两名差役,挺胸腆肚、衣帽鲜明。其中一人便是刚才大声斥责人的,此时他又恢复了挺拔的姿态。虽然高峻这些人走过时,他们连头都不歪,但是高峻知道他们的目光正随着自已两位夫人的身影移动,高峻笑笑假装不知。
樊莺骑马上前去,就冲着刚才发声的那位守门差人一抱拳问道,“这位大哥,你可知道黔州城中最好的投宿之处是哪里吗?”
那人立刻变了姿势,满脸堆笑地冲樊莺道,“这位姑娘,你问到我就算问对人了,黔州城中最好的投入宿所在就是那家,”他抬手往旁边一指。
樊莺再问,“刚才那人是谁?差哥可否见告?”
那人知无不言,“回姑娘,别看他样子寒酸,原来的来头却不是一般人能想的……听说他曾是隐太子的亲卫……如今却是草龙落坡喽——”(。)
第475章 草龙落坡()
♂,
在山南西院高大的围墙底下有一座小小的门楼,上边挂着一块牌子,写着“黔州驿馆”字样。这座驿馆本来就不甚阔气、又年久失修,经山南西院气派的衙门一比,更显得有些低矮寒酸了。以致于高峻从那边走过来,没有人指点的话险些就抬着头走过去。
他对柳玉如道,“夫人,看来我们只好将就一夜,大不了我们天不亮就起程好了。”柳玉如点头,“既然这里是最好,咬着牙也要住进去的。”
进了驿馆,房间里处处霉气,柳玉如和樊莺嫌被褥发潮,不住地嘀咕道,“修房子没钱,难道外边的日头也要银子?”但是对于黔州“最好的”投宿之所,她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