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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儿笑着对她说,“骑个马罢了,还有这么多的顾虑!”
主仆七人出了延兴门,发现万年县正组织民役们修整环城的大路,一问才知道,这正是为了不久后的赛马做着准备。
长安、万年两县按着辖区都在动工,道路尽量地取平、取直、拓宽,尽量将沿山的陡坡放缓,每隔五里在道边还修建了临时歇马的凉亭,茶坊,以及各种配套的铺子、看台。
七月末的天气晴朗阳光不错,沿途已有不少的女子们骑马,离大路远些的大田里,还有农妇骑着刚刚卸了辕的马匹练习,不时有失声的尖叫以及来自她们丈夫或兄弟的讥笑声传来。
看来,这将是一场令人向往的赛事,长安不同身份的女子们都有所期待。
李婉清以前出行大都是乘车,上马时小心翼翼,神情严肃,两只手紧抓着马缰。
好在这匹马性情温顺,好像知道主人手生,最快时也只是平稳地小跑,到城外时婉清已有些适应了。
她与菊儿、雪莲提议,就沿着赛道上山,再往远处跑跑,熟悉一下道路,兴许比赛时会有些便宜。
不知不觉,她们往东跑出来二三十里远,在望春宫东面的广运潭边,有难得的一片空地,这里也建着一座看台,茶坊、凉亭都已完工,里面有万年县专派的衙役看护。
李婉清等人都有些累了,让家丁到茶坊去问问,可不可以让她们到里面歇一歇脚、喝一盏茶,然后就打算回府了。
但家丁去问时,衙役说,“这里有山有水,又是赛事的专用设施,也许哪位高官或王爷、甚至太子殿下就会在这里观看比赛,岂能让人随便使用。”
家丁来回禀时嘟嘟哝哝,“明明里面有人歇息却不让我们进,难道兵部尚书不算高官?”
另一位家丁说,我们是便服出来的,人家哪里知道!
婉清却不在意,打量这处看台、茶坊的规模确是与前边所见不同,选在广运潭边的一处高坡之上,以整齐的十几级台阶通上去,从看台上往前、往后的视野一定不错。
她就让在看台下边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处树荫,众人下马歇息。
谁知刚刚坐下来,从她们一来的路上跑来十六七匹马,十几位护丛簇拥着五六名年轻的女子也赶到了。
其中有一个人跑到了看台的台阶下边,下了马、飞快上去与管事的低语几句,然后回来冲着里面的一位衣着华丽的美貌女子施礼道,“王小姐,万年县的差官请我们上去歇息。”
这位王小姐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身边跟着四位丫环,个个骑马。听了那人的话,她先往李婉清歇脚之处看了看,便问,“这合不合适,怎么我看上头没什么歇脚的人呢?”
那人道,“那是自然,看台不是谁想上去坐便坐的,到这里来的,又有谁比得上咱们王小姐的身份!”
王小姐听了,便下马,又回头往婉清这里看了一眼,目光在李婉清的脸上停了一瞬,然后在丫环的引领下往看台上走。
雪莲道,“这是谁,比我们六夫人的架子还足!”
有位同来的家丁道,“这不对,差役明明说不许人上去,怎么她们就可以?我可不可以上去问问他们?”
婉清道,“不要多事,我们歇歇便回府。”
菊儿对刚才的家丁道,“她们在上头喝茶乘凉,我们不去凑这个热闹也是可以的,但怎么也该给六夫人弄些茶来吧?”
两名家丁便起身再往看台上去要茶,随后空着手再回来,对众人道,“看不惯他们高傲的样子,明明有茶也不给我们。”
没去的两位家丁听了就不服气,说,“是何道理,非要上去问一问他们是什么了不起来头。往常我们外出,到哪里不是远迎近接的,岂会吃他这个瘪子!”
李婉清连忙压止,“我们是来练马,何苦多事?再说,哪个又看得出你是兵部尚书府的人呢?别忘了上次崔嫣和高尧可是惹了峻生气的!我们歇一歇就回府吧。”
菊儿和雪莲就不再吱声,众人在树下默坐,一无茶点二无座位,与看台上比较起来显得有些尴尬了。
而看台上那位王小姐品评茶水优劣的话语声恰又传了下来,“这是什么茶啊,这样苦,你去与差官问问,还有没有好些的。”
菊儿在下边听了撇嘴,对一位家丁道,“这里不供茶,难道别处没有?总不能让六夫人渴着,潭那边是望春宫,你带我去要些茶来。”
婉清正有些口渴,也不知她要如何要茶,便不制止他们,两人骑马往望春宫方向去了。
两人刚走,看台上那位王小姐的随从便有两人下来,昂着脸与他们道,“我们王小姐说,上边不如这里开阔,而且潭边平坦,小姐吃过了茶想在这里练马,你们最好让开这里到别处去。”
雪莲回顶对方一句道,“这里老大宽敞,又不算什么公地,你可来我们也可以来,大不了在一处骑马练习,凭什么我们就要给你们让地方?”
对方一来就看过大树底下歇息的这几个人,看不出对方有多高的身份,猜测她们顶多是长安城中某户有钱人家的夫人和丫环,因此便冷笑一声道,“人与人能一样吗?”
雪莲问,“那你们王小姐是什么人?”
那人道,“王小姐是什么人怎会与你们说,不过在长安城中,这个时候能被请到看台上去吃茶的也没几个,你若有些头脑便自己去想。”
高府一位家丁道,“我想不出来,但让我家六夫人让地方是万万不能的,至少要有个先来后到,我们许可你们王小姐在这里骑马,不会计较你们。”
正说着,看台上再有两人下来催促道,“这些人怎么还不快走呢,小姐马上就下来了。”
先来的人不耐烦地道,“这不,有没有眼色的在这里占住,我们嘴皮子都磨薄了也不行。”
后来的两人中便有一个高声叫着,“还有这种事!再不走便把差官请下来说话,看看他怎么说!”
婉清道,“你们且容我们一会儿,等我的人回来就走。”
那人道,“不行,立刻就走,不然等万年县差官下来就麻烦了,恐怕到时你们想走也不那么容易!”
高府的家丁道,“差官又如何?我家六夫人宽仁大量,但我却瞧你们不顺眼了,有本事你就把差官叫下来,问问他听没听说过永宁坊的高管家是谁!”
第1051章 广运潭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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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管家,怎么派头就像位郡王!”后来的那人年纪不大,撇撇嘴不屑地说道,“如此说,只要你们识相些、速速让了地方,我们便不为难你们了,不然就显得我们玉红笺欺负下人了。”
先来的那人接话道,“玉红笺,你们在长安不会不知道吧?实话告诉你们,此刻坐在看台上喝茶的,便是我们玉红笺的王苏苏小姐。”
另一人道,“王小姐立意要参加八月的马事大赛,耽误了她练马,不但万年县不会让你们好过,她若是在长孙大人跟前说句不满的话,恐怕你们回了家都不得安生!”
李婉清带来的家丁中有一人还要说话,却发现六夫人婉清匆匆起身说道,“啊,原来是玉红笺的王小姐到了,我们快些走!”
上一次崔嫣和高尧骑马时误入玉红笺,曾经闹出了不快,想不到这一次又是玉红笺。
李婉清只想快走、离开是非之地,她不想因为自己、而令高府与玉红笺再有什么纠葛。
正说着,王苏苏已在众人的簇拥下沿着石阶走下来,到了树下,绿荫如盖。她仰起脸来,看着头顶的大树,心花怒放地对手下道,“这里倒比看台上更好些,但我不喜欢无关的人夹杂在这里。”
她的随从马上道,“是是是,小的方才已勒令他们快些离去,这是正要走呢!”
说着再扭脸,有些不耐烦地对李婉清和雪莲这些人道,“说了要走,怎么还不起身?难道你们的管家大人没有教你们做事要麻利些?”
高府的家丁个个铁青着脸,叉腰站在那里不动,他们都知道兵部书府是不必惧怕什么玉红笺的,不知道六夫人因何如此忍让。
但李婉清已对雪莲道,“我们快些给王小姐让地方吧,我们也争不到什么名次,只为凑个个热闹,在哪里还练不得马呢!”
说着已上了马,再冲着王苏苏嫣然一笑,说道,“王小姐,不好意思,我们不知你会来,多有打扰。”
王苏苏见对方这位女子面目清秀,但从着装与随从上一点看不出有什么身份,因而相信了手下人说的,认定她们也就是长安城中某户殷实人家的女子。
恐怕她们所说的什么“管家”,也是特别抬出来吓人的。
她笑了笑,对婉清回礼,“这位姐姐,其实我倒不大介意什么,只是……怕手底下的人在长孙大人的面前多嘴……说我与身份不明的人在一起。”
婉清笑着说,“王小姐不必为难,本来我们也要回城的,再说,我还怕万一此事让柳姐姐知道了,会责备我们。”
说罢,招呼雪莲及家丁,匆匆起身往望春宫方向而去。
她们走远后,最先跑下来的两名随从对王苏苏道,“王小姐,为什么他们一见你便主动走了?而方才,小的都想去请差官下来赶走他们。”
此时,看台上唯一一名万年县留守的矮个子衙役,亲自带着几名民役,抬了茶几、托着茶盘、水壶和几只矮凳子下来,在树荫之下摆好,并对王苏苏谦恭地说道,“王小姐,这里有什么麻烦么?怎么不让人去叫我下来?”
王苏苏的手下替她回道,“这样芝麻大的小事,何劳差哥大驾,我们王小姐只是报了报名字,便已将他们吓跑了。”
差官亲自将茶倒了,躬身再对王苏苏道,“岂有此理!若他们敢怠慢了王小姐,王某可是断断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便追上去问个究竟。”
王苏苏在树下坐了,说,“王大哥,算了,人都走了,何苦多事。今天天气这样好,而我却是央求过长孙大人点头,郑嬷嬷才让我们出来,不可因些小事误了我练马。”
王姓衙役连连称是,再挥退了民役,恭敬地对王苏苏道,“王小姐,小的方才所说之事,还须你在长孙大人面前多多美言。”
王苏苏道,“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你放心就是,你堂兄本就是在洛阳含嘉仓做事,只不过是由掌钥升个仓丞,我想长孙大人也就是点个头的事情。”
衙役满心欢喜,再低声道,“那就太感谢王小姐了!小的堂兄是个有能水的,也懂得知恩图报,只是苦于无人提携,有王小姐看顾那可真是太好了!”
王苏苏笑道,“若说到感谢,我们还要感谢王大哥奉茶之意呢!”
她手下跟声道,“就是,方才离开的那些人,居然也想到看台上去喝茶,王差哥,你说可笑不可笑!”
衙役正色道,“笑话!别说是眼下,就算是正式开赛,那些人也不会有资格到看台上去的,更不消说什么喝茶了!以为这是在她家里?!”
又有些诌媚地对王苏苏道,“王小姐,有长孙大人的威严在,恐怕赛马时你肯定要占到个先发的位置呢,到时小的一定在上边为王小姐喝好!”
一个随从附和说,“那是,试问在第四组,还有谁能排到我们王小姐的前头呢?”又问,“咦?不知刚走的那位女子在第几组中。”
另一位随从说,“这还用猜?只是一个什么管家家眷罢了,难道还能排到第三组去?!”
王苏苏起身道,“还是抓紧练一练吧,不然一天光景又快浪费掉了。”
衙役慌忙道,“王小姐且慢,小的看这广运潭边湿滑得很,又高低不平,万一王小姐有什么闪失,便是我的过错了。反正时候早,你且再歇一歇,小的去拉些民役来,把这里垫一垫、平一平,很快便好。”
说罢,不等王苏苏答言,王衙役便匆匆跑回去,不一会儿,拉了十几名民役来,推车、拿铲地开干。其实也无须多大的工程,只是个讲究,因而很快就好了。
王苏苏十分满意,骑马去了潭边,而王衙役则毕恭毕敬在树下候着,派人再回茶坊去提来热水,自己站在树下为王小姐喝好。
他全神贯注,连身后万年县姚县令,带着他的捕头兄弟赶来视察工程,王衙役也没有丝毫察觉。
捕头姚从名在马上喊了几声,“王七!王七!我哥哥到了,你在干什么?”王衙役浑然不知。
姚捕头跳下马跑过来,在这名衙役的屁股上狠踢一脚,骂道,“你耳朵聋了是怎地?不去抓紧修缮看台,却跑到这里来,误了太子爷的赛事,我把你一脚踢回家去!”
王七知道姚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