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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皇帝的兴趣显然已不在这个帐上了,他抬手打断了侍郎的话,再问高峻道,“但高大人刚刚从泉州回府,你这位谢夫人难道头一晚上便什么正事也不做、就只给你算羊了?”
君臣满堂,不由得哈哈大笑,气氛立时活跃起来。
户部尚书已在底下悄悄同侍郎再对过了帐,此时回禀道,“陛下,十八年讨伐,大军耗银四百六十万两。十九年至二十年讨伐耗银二百四十五万两。而今年的战事,共耗银耗一百二十万两再减去羊钱。”
皇帝道,“你们的算法还是不如谢夫人。十八年出征,十万匹军马损耗了八成,按五千文一匹算该是四十万两。而此次连羊都回来这么多,朕想马也不会少吧?因而户部的一百二十万两,该减去四十万两。不过这个帐,得英国公回来、我们看过了马再算。”
有当值的侍官报,英国公凯旋之师将于未时到达长安东郊。
皇帝起身道,“在京王公、三品以上在职官员及有散阶者,并返京将领家眷,午后随朕至春明门迎接!”
今日散朝比往天早,高峻回府后,思晴便迎上来。
高峻知道她是想午后与自己同去春明门,她的兄长思摩这次去高丽前线助力,兄妹两人前后达五个月未见,思晴正该去接。
吃午饭时思晴就有些兴奋,饭毕便去回屋收拾打扮,换了几套行头都不合意。
迎军活动有陛下亲临,高峻怕晚了不好,便催着道,“夫人就是披着麻袋片儿去,也当是人群中最美的一个。”
思晴一边嗔他胡说,一边接着换装。最后,将之前的戎装穿戴起来,皮甲弯刀、与高峻上马出府,果然正该是迎军的打扮。
而且思晴许久不着这样的装束,出现在长安街头时便是一员飒爽英姿的女将。她脸上洋溢着将见兄长的喜悦,在高峻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8)
第1071章 思晴解甲()
赶到城外时,除了按着品阶该出席的高官,长安各界迎军的人数足足有三千人之多。
皇帝及太子尚未到,太乐署的乐队此时正在试音,人群中忽然有个女子的声音呼喊思晴。
两人一看,原来是移居长安的原浮图城城主阿史那薄布。
阿史那薄布虽无实职,但散阶已至三品以上,因而带了儿子雉临、儿媳奴必亚也在这里。
奴必亚与思晴本不熟,不过两人自西州一别后,乍一在这里相见,彼此都显得很亲热。
她拉了思晴的手,问七夫人丽容和八夫人苏殷,因为就是这两个人,曾与她在焉耆城下因为深夜夺桥、护桥而恶斗。
得知思晴是来迎接她的兄长、颉利部首领思摩时,奴必亚便问,“思摩首领一定也是个像高大人这般威武的人物吧?”
思晴嘴上客气着,但心里美滋滋的,她看着高峻,对奴必亚道,“他哪有我兄长英武和威风!”
她抬眼向官道尽处看去,归师没有影子,而此时有宫中人来报,说皇帝陛下忽觉身子不爽,就不出席了。
太子殿下也不能到场,因为要在陛下身边服侍。
他们让兵部尚书高峻代为打前站,迎接英国公和队伍。随后迎军专使赵国公、江夏郡王再到。
这个情况有些出乎高峻的意料,除非皇帝身体有十分的不爽,一般不会在这样重大的活动时做出变动。
随即想到今天将是自己到长安后,同英国公李士勣的第一次见面,总该想些什么措辞。
高峻自问,此次出兵讨伐高丽,前任兵部尚书带兵、而自己年纪轻轻却留在家里总有些不仗义,一会彼此见面时一定要客气一些。
不过,总算自己的姿态摆得够端正,凡是与英国公有关的话,自己出口时都极为谨慎,尽量不去干扰他,军需供应之事做的也算圆满。
一会儿见面时,卸职兵部尚书可能会有些尴尬,因为大军班师在即,而英国公的职位还没有确定下来。
不过他相信谢金莲听到的传言总有不实之处,早朝时皇帝并未说将尚书左仆射之职补实一事。那么他猜测,也许这个极需威望与经验的职位,八成是给李士勣留着的。
一至未时,有一骑快马由东方的官道上飞驰而至,通报说英国公的人马已至。
很快,远处烟尘滚滚,先是一层层的旗帜冒头,随后大队人马出现了!
乐队开始鼓吹,人们欢呼。
……
皇帝也没病,太子也没事。
只是李士勣偷偷地、先期派入城来的信兵,给皇帝送来一个消息——颉利部首领思摩,因为身中箭毒不治,在行至营州时已然故世了。
这是大唐此次出讨损失的身份最高的将领,而且还不算本部的,这件事带来的巨大变故,一时间连皇帝都想不细致。
思摩的出征,说起来象征的意义更浓一些,他代表着关内道北部、大范围内游牧部落的归化、以及同仇敌忾的大好局面。
但就是这么个意外事件,令本来充满喜气的班师减色不少。
李士勣没有送明信、而是先私下报至内宫,说明他也感到后怕了。因为他在密信中说,思摩所带的三千骑兵从过了营州后便不大安稳——骂骂咧咧的还算好的。
李士勣的这种担心,自过了幽州后就更是一日甚过一日,因为过了幽州,他的四万大军已经全部散入了原属各折冲军府了,他的身边只带着本部的三千马、步兵。
而思摩的人也有三千,清一色的骑兵。
他们带着焚化的大首领思摩骨灰、从营州起便打起了层层的白幡,说要到长安来见他们的公主思晴。
皇帝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可能还会有更过激的行为。
皇帝与太子李治说:不出东郊迎军了,李士勣惹下这么大的娄子,有什么脸让皇帝亲迎?
另外,散朝时定下的事,几乎全部的高级官员都要去城外,高峻也一定会去,他突闻此事后是个什么反应?
皇帝对李治说,要是按着英国公所说的、那些颉利骑兵的波动情绪,高峻最好当着迎军官员和百姓们的面、将李士勣暴揍一顿才行,这样才能给那些颉利部骑兵降火。
高峻举荐了李士勣的干外甥李继,让他到西州出任司马,李士勣却没有照顾好高峻的舅子,他挨这顿打说不定就是平息众怒最好的法子。
但如果皇帝、太子也在场的话,高峻未必下得去手。
李治暗乐,心说父亲这是拿准了主意要给高峻创造条件。但长安各界都在场,兵部尚书将出征大军的主帅暴打一顿又极为不妥,那样会让不明真相的人怎么想?
李士勣可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当众挨了打,皇帝要怎么表态?李治看皇帝优哉游哉的样子,好像胸有成竹。
可不这么做的话,颉利部三千人如何甘心离去?
这真是个两难的问题,而且,以高峻的脾气,到底是动手的面大、还是不动手的面大?李治也想不明白。
皇帝看着李治,“朕知道你在想什么。”
李治脸一红,“父皇,难道是儿臣将事想简单了?”
……
春明门外,当高峻看到颉利部人马随在主队的后边,挑着层层的白幡,而李士勣上前来、表现出极度难言的尴尬时,高峻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再换其他任何一位颉利部将领的阵亡,也不会有这个阵势!
颉利部马队前方的正中央,主将的大旗之下没有那个令他熟悉的身影,高峻的心再度一紧,喉头有些哽涩。
数月前在长安北郊,思摩率队离去时还是生龙活虎,想不到此时已是阴阳两隔。
没有人发话,但太乐署的乐队已经停止了演奏,欢迎的人群中出现骚动,却很安静。思晴在身边扔晃了两下,脸色煞白。
高峻回身往奴必亚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跑了过来。
当李士勣艰难地说出这个消息时,站在高峻身边的思晴一下子昏了过去,被奴必亚适时扶住了。
英国公十分过意不去,站在那里没有动。
他身边年轻的亲卫们面色紧张地、盯着兵部尚书高大人铁青的脸,他们都知道新任兵部尚书与颉利部首领思摩的关系。而他身边的女子一定就是思摩的亲妹妹。
这些人不知道,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们要不要保护国公。
高峻面色铁青,挺身冲着英国公拱手道,“国公辛苦,”他不知再说什么了,他真不该出现在今天的场合。
李士勣也拱手道,“高大人,李某奉皇命出师,虽肝脑涂地不敢言苦……但将员阵损一千有二,更有颉利部思摩将军以身殉国,更是令人痛心!”
高峻道,“国公,战绩已经不错了!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陛下本欲亲至,但龙体欠安,高某只算前站。后边有赵国公、江夏王爷在,国公应去速见过。”
说罢闪在一旁。
话音方住,在一名内谒者的引领下,一支仪仗队拥着赵国公长孙无忌、江夏郡王李道宗到达,陪同的是内侍省通直散骑常侍褚大人。
他们是奉皇帝的诏命,持节来迎候英国公的正副使。
高峻扶住了思晴,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肩上,手在她腰里扶住了、不让她瘫软下去。
他担心的是,万一思晴此时醒过来一哭出声,后边颉利部的三千人马难免会有骚动,甚至可能会有人冲过来。
英国公多次出征,深知班师的礼仪,但他仍然依照着内谒者的教导行礼,司仪官唱赞,奏乐。
随后由赵国公宣读圣诏,明示天命之所归、指斥高丽之穷兵黩武,对出征将士多有勉励,给阵亡将士以极高的评价。
英国公由长孙大人的手中接过诏书,接着又是奏乐,仪礼官唱呼,李士勣谢恩,一切又回归到正常的程序上来。
将士们山呼万岁,吼声响彻云霄。
高峻感觉到思晴的腿重新变得有力起来,低头看时,发现她的头仍靠在自己的肩头上,眼睛闭着,但双目中有泪水不断线的流淌出来。
啊!她真是个懂事的女子!
长孙无忌按着程式走完了他该走的,但他知道,事情远远不该至此为止。只不过,接下来就不是照本宣科那么简单了。
他给乐正使个眼色,乐正会意,鼓的节点放至极慢,如将熄的心跳。乐曲的调门也转至肃穆低回,颉利部马队中有人啜泣。
长孙大人派人从后边跑上来,塞给高峻一页文稿,看来也是临时拟凑出来的。
长孙大人的意思也很简单,而且也没有丝毫的愧疚感:接下来你上吧。
高峻单手接过来低头看,认出是褚大人未干的笔迹。上面写的是,“以刑止刑,皇王之令典。以战止战,列圣之通规,是以汤武干戈,盖不得已也……”洋洋洒洒的足有几百字,里面还有几个字不认识。
高峻心道,褚大人你高抬我了!
此时绝不允许他花时间辨认这些字,便随手将文稿塞到思晴的手中,她闭着眼睛接住了。
高峻朗声问道,“高某的妻兄,思摩大首领在哪里?我怎么见不到他?”
思晴的肩膀剧烈耸动起来,头也抬起来,一只手在他腰里死命地掐着。乐声停了,四下里鸦雀无声。
颉利部马队中飞快地驰来八骑,一人打着思摩的旗子、左右二人护旗,另有四人围护着一人,怀中抱着一只白色油彩的陶罐,罐顶盖着一片白色绢子。
他们飞驰到兵部尚书和公主思晴的面前停下,抱着陶罐的骑士下了马,单腿点地,将陶罐举过头顶。“公主!驸马!我们将首领……护送回来了!”
思晴单膝脆下,捧住陶罐泣不成声。
护旗的一人高声道,“公主!他明明知道大首领中了箭伤,还让他担任后卫,路上大首领伤重昏迷,也只是派几个庸医过来,大军连停都……”
长孙无忌等人就在后边不远处,将这几句话一字不落地都听到了,江夏王李道宗扭脸看李士勣,见他面有愧色。
但这些话无疑极具煽动作用,江夏王李道宗不由得着急。
高峻不等他说完,便大声问道,“是哪个人射的冷箭?!他现在还活没活着?!”
此人住声,不能再往下讲,另一人道,“回驸马,那人是高丽铁瓮城守将,此时还活着!”
高峻道,“大军行师万里、阵亡过千,没有哪个殉国男儿恳抱怨过,仇人仍在,谁会抱怨医药?高某妻兄以首领之尊,亲冒矢石、以身殉国,那么他的手下没有哪一个是贪生怕死之辈,岂可在这里怨天尤人、抽泣不止!”
他指指陶罐道,“思摩首领也是为大唐天威而战死,怎可用区区一块绢布蒙罩着,岂不闻将军百战、马革裹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