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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指陶罐道,“思摩首领也是为大唐天威而战死,怎可用区区一块绢布蒙罩着,岂不闻将军百战、马革裹尸?”
说罢疾速脱下兵部尚书的袍子地下一铺,捧罐人会意,要将陶罐置入。
但思晴道,“且慢!”
她直起身,在众人注视下,将身上的牦牛胸甲仔细解下,铺在袍子中央。
此时十月下旬天气,思晴在皮甲内只穿着一件柔软的白棉贴身衬衣,被秋风勾勒出傲人的挺拔身姿,但衣服就有些单薄了。
高峻已脱了外袍,此时也只有一件衬衣在身,他二话不说,再将上身仅剩的衬衣脱下来给夫人裹在身上,而自己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膊了。
众人看到,高峻的身上健肉堆积,胸肌鼓到骇人,腰、背、臂膀等处伤疤累累。
三千唐军肃然起敬,开始高呼,“大唐!威武!思摩!威武!”
随后,颉利部骑兵中也有人呼喊起来,“大唐!威武!思摩!威武!”
赵国公长孙无忌暗暗长舒了一口气,今天应该无虑了!
捧罐人如梦方醒,撇去了绢布,郑重将陶罐放入皮甲之内,思晴将它用皮甲和官袍包裹起来。
另一位护旗之人说道,“公主,首领离世前曾让有话带到,他让公主接掌颉利部大首领之职,不令颉利部一日无主。”
高峻与思晴耳语,之后思晴对颉利部众人道,“我意已决……将我兄长葬在子午峪山中,让他与祖父申国公为伴。而你们,礼毕后便速回颉利本部,要安于守卫,勿懈巡边,一切自有陛下分断。”
高峻道,“方才就险些将仇人忘了!高某在这里把话放下,一个月内,必将射箭人的首级呈现在思摩陵前!”
旗手问道,“高大人,但我们业已撤兵,此时千里迢迢,来路上早该下了大雪,连山路都不知通不通,不知你如何做到?”
高峻哼道,“我还没有细想过,但只记得有一句话:‘犯强唐(汉)者,虽远必诛!’我管它什么下雪不下雪,我要雪恨!!”
颉利部三千人、唐军三千人群情激愤,扯着脖子叫嚷道,“高大人,让我们去!我们现在就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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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2章 忍辱负重()
仪式结束后,唐军三千人归入京兆郡真化府,颉利部三千人起程回本部待命,各人皆有封赏。
长孙大人和江夏郡王李道宗、褚大人回城复命,迎军军民散尽。
而永宁坊兵部尚书府已经接到消息。等高峻和思晴捧着思摩骨灰回府时,府中已排摆了香案,众位夫人、家丁、护卫都在外面迎候。
一路上,思晴泪眼婆娑,也不理高峻的安慰,也不把身上有衣服给他一件,就看着他赤膊回来,有护卫要脱自己的给他,他也不要。
思晴一边走一边哭道,“我就不该认得你,二哥让你伤了,那是他自己作的我不计较,但若非你要做什么兵部尚书,我想大哥是不会去高丽助力的!也不会死!现在就只有我自己了!”
高峻心虚,回道,“你还有我嘛。”
思晴不理,又道,“那个英国公,我瞅他就不像是好人,一副老奸巨滑的样子,枉你还对他那样客气……我看他就是在替皇帝排除异已……你当时怎么不打他?还和他说什么辛苦!枉你这一身铁肉……你心里有大唐,我心里却先有兄长……”
高峻让她说得心里不是滋味,设身处地站在她的角度来看,今天思晴的表现可圈可点。但悲痛总得有个发泄的地方,高峻虽然让她数落得面红耳赤,却从不还口。
细想李士勣在临撤军之时的安排也真有些问题,颉利部的加入没有毛病,但他不该随口答应、撤军在即还让思摩去高丽城郊、搜找什么汉桂娄部的遗散之人。
这类事向来是主张万众归一,而不是一一去寻找。
唐军只要在苏南城、木底城张榜,那些归入贱籍、生计无着的汉桂娄部的人,岂不会千方百计自动来归?
难道堂堂的英国公不知颉利部是属于客情?想没想过万一出现什么差池,就连撤军也不会撤得心净?
再有,明明知道思摩已中箭,李士勣还让他率本部人马殿后,这就有些装糊涂——听说过罢宴过后,主人让客人收拾桌子的吗?
就这样,高峻不敢抱怨思晴的数落,反倒觉得她一向懂事,今天如果不是悲伤之至,也不会讲这些话。
而且她所说的真有些可着脚之处,高峻此时回忆起李士勣在城东春明门外的表情来,就觉着此人果真有些可恶了。
但一入了府,思晴就不说了,只剩下流泪,哭得眼睛像毛桃一样。众人接过陶罐摆好了,一齐郑重施礼。
柳玉如命人给高峻取了衣、袍换上,一边埋怨他的手下不知给高大人披衣,一边安慰思晴,一边商量着尽快将思摩安葬之事。
……
迎军之事有惊无险,赵国公回去复命,第二天未朝,陛下说为颉利部首领思摩罢朝一日。
人们议论纷纷,因为思摩的这件事。以着皇帝的脾气根本不该算完。
在人们的期待中,次日的早朝时间到了。
众文武大臣们早差着半个时辰,就已经穿过由左右金吾卫严密把守的承天门,在左右候朝堂上整理着自已的衣冠、还有要奏的本章,思量一下稍后上朝时会出现的事情。
人们发现英国公李士勣早到了,坐在不大被人留意的角落里,回到长安后一天时间,陛下也没有召见他。
这对于一位刚刚奏岂班师的主将来说有些不正常。
看来,思摩重伤不治,对他的心理上也有了影响,本该意气昂扬的一件美事,如今居然搞得不伦不类了。
历时半年,兴师动众,说输了不准确,因为这是历次出师以来,伤亡最小而达成战略目的一次。说胜了吧,却又折损了军中重要将员。
本来此次的讨伐是为了新罗出头,陛下、太子、兵部都没有下达什么过硬的攻占、或杀伤指标,最后连占过的地方说放也放弃了。
唐军吃着羊肉、水陆两面玩高丽于股掌之间,谁知道临了临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而他李士勣就屁也不放地回来了!
高峻在东城外当众所说的那句“虽远必诛”的话,虽然不是针对他说的,但却像巴掌一样的扇在英国公的脸上。
他当时没有返身回去找铁瓮城出气,等他千里迢迢地回来了,让新任的兵部尚书在家里把这话说出来了。
也是思摩起初的伤势不重,你说这个高丽人射的哪门子毒箭,此人也当真是可恨至极!当时,李士勣站在赵国公的面前,听到这句话时直恨自己,为什么当时就没有回去!
天时已不利,撤兵的皇命在手,他没回去。他不知道高峻凭什么就敢说,要在一月内取高丽铁瓮城守将的首级,要知道那个时候已入仲冬了。
李士勣在候朝的这段时间里,就这么千思百想,又怕别人察觉,因而煞有介事地正襟危坐,眉头微蹙。一会儿又觉着自己太悲观了,又把眉头舒展开,把胸脯子挺起来。
他没有在众同僚的身影中看到高峻,料想高峻今天就是不来的话,陛下也不会怪罪于他。
玉阶之上、龙座旁有左右两道挂着锦帘的便门,那是皇帝升朝时出入的地方,此时,皇帝与太子在两边门后站定。
有黄门侍者高呼升朝,按着常规,先是太子挑帘出去,在龙座边的太子位坐下,然后皇帝再出。
但李治发现,皇帝在帘后站着,示意他不急。
外面,文武众臣按着职位班序,自动列了两队拾阶而上。英国公李士勣正在思绪连连,别人都起身了他才意识到,又想到自己此时有爵无衔,就落在了后头。
这时,他听到身后有匆匆的脚步声,看到是兵部尚书高峻到了。
李士勣不明白,高峻小小的年纪虽然是个新任尚书,因何就敢托大到这种地步。连莒国公、礼部尚书唐俭这样的年纪,也是早早地就来候朝了。
他哪里知道,高峻前天午后连带一晚上、昨天一天一宿根本没有舒服过。思晴哭哭啼啼,说着要按兄长思摩的遗愿、离开长安去颉利部。兄长一死,她娘家就再也没有个主事的了。
她说颉利部那么多的人,此时就像没娘的孩子了,别人不心疼她得心疼,不然兄长会不瞑目。
众位姐妹好言相劝,拉着她入席吃饭,她无心动筷子,就在桌子上流眼泪,搞得别人也吃不下了。她不在家里叼咕高峻,但说李士勣不好。
晚上时柳玉如示意,高峻最好陪着思晴、再劝解一下。高峻迈步过去时,思晴的贴身丫环在里面开了门,但在入内室时被一只枕头大力掷了出来。
她满心欢喜地出城去迎,却迎来了思摩的噩耗。
放在往常,高峻总会嘻皮笑脸地应对、哄劝,但这次他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听着里面嘤嘤地哭,也不好离开,就在外间的地下蹲着,连丫环也不敢躺下了。
再天亮时,思晴就不哭了,默不作声地收拾东西,说要回颉利部去。
高峻起的也晚,骑上炭火跑出来赶朝时,柳玉如等人正在思晴房里劝解。此时他匆匆赶到,发现人们已往里走着,而按着品阶他是该排到前边的,于是大步流星地上了台阶。
恰好李士勣走在后边,觉着无论如何都该与高峻见个面。
凡事都得反向考虑,假使高峻到了、而李士勣埋头上殿不吱一声,别说两人之间有思摩的事,就是没有这码事,先后两任的兵部尚书,见面连个招呼不打也,也不大好吧?
其实这也是李士勣心虚,别人都没回身、只是静默着上殿,而他就满面陪笑地伸出手来,“高大人……”
他在高峻抬起的眼中看到了遍布的血丝,不知这是被思晴两天来作的,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笑容也僵了、就更像是硬挤出来似的。
高峻抬眼一见他这副模样,立刻就想起思晴说的“不像好人……老奸巨滑……排除异已”的话。
思摩为了妹妹思晴的幸福,对自己伤了他兄弟思拿、致其死命之事大度放过,在自己去乙毗咄陆部寻仇时大力支持,音容笑貌尚在眼前,人已不在了!
只换作了眼前的这副不哭不笑的模样。
一股怒气瞬时间再也忍不住,高峻的手与李士勣只一搭,当时什么也不顾了,大力往身后一拽、脚下一踢,李士勣像条麻袋一样被他抛到台阶底下去了。
英国公武将出身,也有些身手,如果有些防备的话,寻常三五个人也不在话下。但也分跟谁,跟高峻有防备也不行。
先是腾云驾雾一般地被人抛出,随后重重地跌坐在下边的台阶上,依着惯性没头没屁股地滚了几周,这才止住。
等前边的众人闻声扭头看时,李士勣早已不声不响地一翻身爬了起来,额头上已经青了一块。
而高峻不知什么时候已上来了,反倒到了李士勣的前面,此时正拍拍手,头也不回地入了位置。
这一幕,却被锦帘后的皇帝父子在帘缝里看个正着,这里正对着殿口。
李治看父亲面无表情,拿不准该不该出去,见父皇一摆手,太子挑帘子出殿。
随后,皇帝若无其事地出来,在龙书案后边坐下。
他看到英国公额上泛青地站在武官的最末尾,笑着说道,“英国公,怎么不到前边来?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
李士勣没办法,往前边望了望、却没有动地方,他与高峻两人同属武官,但他爵位高过高峻,职位却没有了,此时也不知该到高峻左边去、还是该排在他右边。
另外也怕高峻再给自己来上一下子。
台阶上刚跌那一下子他爬起来的快,众人回头时已经起来了,若再来上一下子,那就是当着陛下和太子的面出丑了。
瞧瞧高峻满眼血丝的怒不可遏相,这还真不是没有可能。贞观年间的朝堂说严肃也严肃,说放肆也放肆的可以。
李士勣记得,早年就有两位御史,因为某件事当庭分辨各不相让,最后不也是当着这位皇帝的面,就撸胳膊、挽袖子往前凑,像斗鸡似的。
皇帝接连数次出言制止也不管用,最后都掀了龙书案拂袖而去了,但也没有处置两个逾礼的御史。
房玄龄大人虽已故世,但他留下来的夫人喝醋的笑谈,恐怕再也不会有人忘记了,促成这一笑料的,就有皇帝陛下的份儿。
李士勣可不傻,再被高峻盛怒之下掀个跟头,也只能是凭添笑料。英国公躬身道,“陛下,微臣刚才走得急了,在殿口摔了一下。”
陛下问,“你确定不是有人拉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