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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摩离世后,她已从最初的沉痛中走出来了,金焕铭受的万箭之刑让她也觉着,对颉利部的民众可以有些交待了。
高峻让她此时出去走走,有散心的意思为多。另外,高峻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再让她到夏州找一找那个“武婿娘”,但此事不必声张。
思晴行事稳妥,不张扬,遇事冷静,她知道高峻的意思。武氏换名出宫一事涉及的幕后人来头不会小,永宁坊总不能糊里糊涂的。
再说这件事因为丽容的插手,已经令永宁坊脱不开干系了,就算为了丽容的将来,思晴也想出这一趟门。
三夫人樊莺随尚书令、看望了被撞的女子家回府后,便跑去与夏州刺史思晴偷偷嘀咕了半晌,不知说的什么。
然后思晴在看那些名册的时候,不巧的是她儿子——四郎高武哭闹不止,女刺史担心儿子,便手里拿着名册,跑去看他。
又不巧的是,最最关键的那页纸让高四公子撒了泡尿,前后几页都让童子尿浸湿了。
就算这些史料再严肃,又能拿个不懂事的孩子怎么样呢?
为示原案的严肃,又不能再抄写一页补上去。
幸运的是,因为女刺史抢救及时,将湿页拿到火边熥干了,也无伤大碍。
字迹虽有些污,但仍能辩认,而且“武媚娘”三个字依稀可辨,写的也不再是什么“武婿娘”。
思晴奇怪字为什么又变回来了。樊莺像个行家似地偷偷对她说,凡要存档的文案,墨里都是特别加了“东西”的,驱虫、耐久、防潮,衙门中凡有“白”、“示”之权的官员都必须使用这种墨。
而公衙外的墨是普通的,尚书令也没必要将公函带到府上来批办,书房中的墨也同样是普通的。
也就是说,原件没有问题,问题只是出在了誊写人的上头了。
丽容的出门让家中许多人觉着像欠她什么似的,但如此一来,她偷偷在文案上添上去的两笔已没有了,也就是说丽容再也没有性命之虞。
这件事纯属意外,也没必要瞒谁,尚书令回府后得知了此事只说了一句,“真拿你们没办法!”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而丽蓝知道后,头一个心花怒放,恨不得要立刻写信到西州、与妹妹报告四郎高武的这一“壮举”。
不过,思晴担心,万一不幸的将来事发,那么这个负责誊写的文吏就脱不了干系了。
樊莺说,“四郎可不拿公饷,哪管得了那么多,不过峻说他忘不了这事,但接下来拿什么主张,总得你到夏州看一看再定。”
思晴说,那你随我同去。
另一拨儿需要出府公干的是外宫苑总监苏殷。眼下外苑没什么事,高峻让她去均州一趟,看一看均州划州之后是个什么情形。
苏殷的叔叔苏勖,此时是均州刺史兼顺阳王府的长史,苏殷前往均州再合适不过,在明面的差使之下,她也有个额外的任务。
高峻猜测,苏殷此去均州,顺阳王李泰一定会出面。
李泰的封地在均州,有官员到他封地上去,他总要出面的。再说苏殷以前的身份是太子妃,按理说也是李泰的嫂子,他焉有不见之理?
那么,李泰这段时间是什么状况也就能一清二楚了。
尚书令对临行的八夫人说,虽然他与李泰没什么来往,但因为那部括地志,就有些神交的意思。
苏殷去了,如果看李泰仍有什么不便之处,她大可拿些主张,想来翠微宫及太子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通过丽容这件事,丽蓝发现苏殷对丽容心很近,此次她请求同行。
于是,永宁坊高府两拨人马、三夫人和四夫人一班,八夫人和九夫人一班,四位夫人各带着护卫们出发,往一南一北去了。
而府中只剩下了柳玉如、谢金莲、崔嫣和李婉清四个。
别人都有个差事、跑到外边去夹公带私,到哪里总会有隆重的接待,可她们憋在府中,居然也都很高兴,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高峻晚上回府时,餐桌上只看到这四个人,感觉人有点少,但是气氛却一点不冷。李婉清和崔嫣白天时到兴禄坊高府去串门子,看望了府上的几位伯父伯母,中午时就在那里用的饭。
此时她和崔嫣仿佛也不饿,不急着吃饭,一边一个坐在高峻两侧说兴禄坊的事情。高峻已经许久未到兴禄坊去了,居然也听得津津有味。
谢金莲一边扒饭一边对她们道,“家中要是都像你们两个,只说话不吃饭的话,我也就能省点钱了。”
崔嫣说,“那你就多吃一点,把你女儿那份也吃出来。”
谢金莲嘴里塞着饭,不大清楚的道,“那是了,我还要替母亲,把你们这两个女儿的饭吃出来呢!”
这两个人喊谢金莲占便宜,一起起身去打谢金莲,谢金莲跳起来躲到柳玉如的身后制止道,“可别打到柳姐姐!”
侍候着用饭的丫环在旁边捂着嘴笑,柳玉如也不生气,笑着对她们道,“还不快说说,高峥家的三嫂去了没有?”
三人这才坐下,崔嫣说,“去了,三嫂对我们很亲热,还说多亏了兄弟高峻,高峥才这么快做到了国子监主薄。”
高峻道,“怎么多亏了我呢?我也没说什么话呀。”
李婉清也说,“三伯听三嫂这么说,当时也是这么提醒她的,让她不要乱讲话,这些话如果传到外边去,尚书令想帮忙也不好帮了。”
柳玉如插话说,“峻,你就不能帮帮三哥?明明三嫂是嫌三哥升的慢了,这才反着说的,从七品下阶的主薄,升得很快吗?还有三伯的话,你还听不出来?人家一不乱说,二不乱讲,你再不帮忙就说不过去了!”
高峻从没有听柳玉如这么说过话,以前她总是唯恐自己在这方面大意了、落人以口实。
但她方才的话,倒是希望自己帮一下高峥了。
他不解地看向柳玉如,而她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说,“又不是让你给三哥弄个什么了不得的大职位,动一动就惹人注目。再说,三哥在吏部主事的职位上干了这么些年,什么规矩不懂?没些能水能在吏部站得住脚?再说,有古语叫作‘举贤不避亲’,总不能因为他是三哥,你就把眼睛闭起来、看不到人家的能力吧?再说,你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人家就在京里任职了,谁说就比你差?两方面差着这么多,你再不帮手,恐怕你们兄弟就不好见面了。”
她一下子连说了三个“再说”,高峻认真地听着,看她还有什么话。
果然,柳玉如又道,“再说,兴禄坊又有几个是没些本事的?总不能你一出人头地,就故意压着人家吧?再说”
高峻接话道,“再说三哥三嫂高兴了,谢金莲也就高兴了,我真得管。”
谢金莲一直在用心地听着,闻言抬头问,“我高兴什么啊?”
第1109章 不管不成()
(感谢本书粉丝,加更第二章)
高峻道,“三哥、三嫂高兴了,三伯就高兴,等你们下一次再去兴禄坊准定会有更好的招待,回永宁坊来就不必吃咱家的饭、能省一大笔钱,你岂有不高兴!”
李婉清说,“峻你才是玩笑,但姐姐说的有理,兴禄坊和永宁坊同样的高府,怎么就不成?”
“再说,三哥眼下只是个从七品下阶,往上提个一阶两阶的总是应该。再说,长孙润在北边建五座牧场,新增了上百的职事,你你居然都不提一个人选上去,又有谁能议论你手伸的长呢?”
高峻道,“再说,大夫人和六夫人说了这么多,还真有些道理,我不想管是不适合了。”
崔嫣也道,“三哥的文案功夫一定错不了,他眼下是从七品下阶,而高一阶的太常博士、太学助教、门下省录事、尚书省都事、褚大人手下的主书,可都是需要文笔的地方,我就不信没有一个职位不适合三哥。”
高峻摇着手道,“不成不成,都不成。”
谢金莲问道,“才升一阶也不成?那我们可都白说了!”
高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三哥凭着笔头子上的功夫,做了这么多年的京官,也没有什么过失、但在职位上却不见有起色,说明什么?说明他是不适合这个的。”
谢金莲接话说,“这倒是,再看看你整天打打杀杀的,做一点事都容易让人看到,而三哥的差事,向来是咳嗽声大了就不成,也难道他默默无闻了。”
高峻瞪着谢金莲道,“原来你一向是这么看我的,又敢当着她们的面贬损我!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谢金莲摇着脑瓜看着他笑,崔嫣道,“谢姐姐后悔了吧?后悔没有给他贬损得更狠一些!”
高峻又说,“我这就偏给他个打打杀杀的活儿,看三哥成与不成!”
众人问,“是什么呢?”
“我说的哪有什么好地方?!我给的地方要是又好、升得又快,估计该有人说闲话了。这个地方不算好,品阶升得倒不慢,三哥要去则去。”
柳玉如道,“再差还能差过当初的西州?你快说说是哪里?快先给金莲透露一下,好让她也去三哥家蹭顿好饭。”
“泾州临泾县,县令!”
“哇!临泾县是中县,这么说三哥一下子上去三阶!”女人们尖叫起来。
尚书令道,“别高兴得太早了,反正话我说到前边了,这不是好地方。去年天下大旱,受灾的可不只是黔州。泾河断了流,临经县的荞麦几乎绝收,好多人都要饭去了,而泾县原县令鲸吞、暴敛,中饱私囊,已刚刚收监了。”
李婉清问,“那三哥去了,会不会吃不上饭?”
高峻哼道,“岂止吃不上饭!弄不好还要挨暴民的打!不过这种没油水的地方也没有人争——想去敛财的又刚刚有前车之鉴,估计都该止步了。”
他分析说,高峥在没什么业绩的条件下,由从七品下阶升到正七品上阶的中县令,已是最大的极限了。但只要一沾六品的边儿,那就有些扎眼。临泾县的条件本来是不错的,离着长安也不远,只在长安北边二百里左右的样子,万一有什么大事,兴禄坊也好有个照应。而临泾县眼下的困境只与年景有关,但又不是年年大旱,高峥去了,只要把人拢在土地上,明年开春下种不误时令,那么成绩还是很好出的。他在吏部多年,严谨有余而闯劲不足,若是再混上两年闲差,那他也就这样儿了。而去临泾这样的地方正好可以改变一下当地官场的懒散风气,对高峥来说也是个新题目。只要临泾县明年搞得好,那么高峥再要升上去也有话说。
谢金莲赞道,“哇!峻你这么一说,我觉着我去做这个县令也能成!”
柳玉如也很高兴,因为这是她头一次提这种事,高峻就答应下来了。
她对谢金莲说,“人家都出门有事做,明天你同我也去兴禄坊,我们去蹭饭!”
撤席后一家人又说了会话,起身时,高峻就发现李婉清的神色有些异样,于是关心地问道,“你可有事?”
李婉清未开口,谢金莲抢着道,“婉清还记着你要收拾我的话,她这会儿是在担心我呢!”
被说到的人什么话也不分辨,起身又去打谢金莲。
……
第二天,尚书令到了衙门,先去了吏部一趟。
往常,尚书令有什么事只须派人传句话、各部的官员们就会起身到都堂去见尚书令。
但今天,尚书令大驾光临,就让人有些意外,吏部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站起来与尚书令见礼。
高峻也不坐,开门见山对考功郎中吩咐道,“有两个事,一个是考核一下国子监主薄高峥,按着身、言、书、判、德行、才用、劳效好好考察一下,若是没有问题,就把他任到临泾去。”
考功郎中连忙将人名记下来,尚书令亲自跑过来说的这个人,大家都很熟悉,以前就在吏部主事的任上,人品没的说,而且谁都知道那是高峻的堂兄,这还考核什么呀,走个手续的事!
至于任什么,尚书令虽然没有明说,但那还不是拣临泾县最大的来?县令正好缺任,那肯定就是县令了。
尚书令说完了起身就走,考功郎中随在后边问,“高大人……你方才说是两个事,不知第二件事是什么?”
高峻拍拍脑门,恍然记起来:
“吏部官员向来做事严谨、又有章法,而在下边的个别县中,有些县令做事却大咧得很,这可不好。吏部看一看,近期山南道各县还有没有县令空职、到任、转任、升任的,空出来的职事都留给吏部,本官建议将吏部这些二十几岁的主事们,全他娘放到各县去摔打摔打。”
六品以下官员,吏部有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