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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白带着人马上骑快马出发,为了在当地询人、和找到人之后照顾方便,高白把菊儿、雪莲都带上了。
永宁坊无论男女个个都能骑马,这不是问题。
人走后,高峻对柳玉如道,“夫人,你有空时,可带人在长安城中物色一处条件好、又清静的庵堂,多放些钱,该修的修、该施舍的施舍。”
柳玉如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如果夫人青若英和刘青萍找到了,他要将她接到长安来,人在眼皮子底下也好照顾,当然刘青萍想来也可以。
青若英和崔嫣两人之前所在的庵堂是不便再去的,那么她决定,就往相反的方向去物色,到东城区去找。本朝尚道,各个坊区中道观、庵院有的是。
把这些都安顿妥贴了,高峻起身,也不去书房,懒洋洋地回后宅。
他到柳玉如的屋中虚掩了门,听不到任何动静。
众人尾随着回后宅,发现高峻用被子蒙着头,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到此时,她们才想到高峻接下来的处境,竟然是如此的尴尬。
他那么用心用意地扶持大哥高岷,让高岷成为了西州都督。
他先后两次提携三哥高峥,让高峥由一个无名的文吏升到了临泾县令。
他与二哥高峪无话不谈、情同手足,两个人在一起摸爬滚打,才有了牧场村初期的繁荣,从焉耆掠个原装的王妃来,也成全了二哥。
他又动了好一番心思,促成了二妹高尧与长孙润的婚事。
他先后派出三位夫人,不远千里赶到黔州去,扶持刺史高审行的开荒、抗旱大事,给高审行在水涝中的困境解围。
到最后,高峻与高府没有一点关系了。
而一个人不知自己来自于何处,这更让人感动迷茫失措。今后与兴禄坊是个什么关系、如何相处?
青若英一出走,原因早晚会为人所知。那么,他将如何面对人们探询的目光?朝中大臣们知道了该如何?皇帝知道了又当如何?
这可是欺君之罪,在这个基础上给高峻套个什么罪名都说得过去,比如为了贪图高位、以及贪图便利的升迁条件而冒名。
想到这里,柳玉如吓得脸色苍白,这个体会一点不亚于当初、她得知被流放岭南时的感受。
谢金莲等人也进到柳玉如的屋中来,人们都进来后,连地方也觉着小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就都站着,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件突如其来的消息,涉关着每位女子的身份和未来,她们惶恐不安,一句合适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高峻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谢金莲想,这种事放在我身上一定大哭一场,当初得知谢广和谢大不再是她的哥哥,谢金莲都别扭了好些天。
而思晴和苏殷都以为,高峻一定蒙着被子在掉眼泪,只是不想让她们看到罢了。这种事,看不到他肩膀的抽动就已然是不错了。
樊莺走过去,轻轻地从一头扯开了高峻头上的被子,一下子愣住了。她高声喊道,“柳姐姐,你不在屋中,他也跑来找安慰,还敢弄污了你的褥子!”
鹞国公歪着脸、也不枕枕头,伏身床上睡得正香,连哈拉子都淌出来了。
西州,人马俱动,乱乱纷纷。
庭州刺史王达,这次也决定亲自随军出征龟兹,事隔多年之后,能够重在安西大都有护郭孝恪的摩下作战,王达十分重视。
连田地城的县令也率领着城内百姓,来为庭州大军送行。他们集了劳军物品、钱粮,一齐送到军中来。
劳军的人群中有位身材娇俏的女子,她正是田地城温汤的老板丽容。
听说有高峻一力主张的、对龟兹方面的军事行动,丽容将她得自武惟良、杨立贞的那些金子、饰品都拿出来助军,只留了那枚红宝石指戒和温汤上、父母家中必须的生活用度。
她是在这次捐助中出资最多的,不能不引起王达的注意。
他认得这个女子的身份,对她表示嘉勉,哪知丽容说,“王大人,我也要去龟兹!就与热伊汗古丽在一起。”
人马到西州城外汇集,一天后伊州人马两万,也在刺史的率领下赶到了。阳光下,唐军队伍整齐,六成的唐军身着明光铠,胸前、背后安装有椭圆形的金属圆护,在太阳底下光耀夺目。
军士们配备着弓箭、快弩、陌刀、环首刀,牛拉床弩和抛石机各有方阵。西州大军的马也无须自备,天山牧总牧监刘武早就集够了驯练有素的战马,因而这次集军十分迅速,朝着安西都护府治所——焉耆推进。
丽容就在行进的队伍里,与热伊汗古丽在一起。
这个不属于军界、身份特殊的女子骑着马,提着刀,从牧场旧村经过时去看望了崔夫人。
崔氏从丽容决绝的态度上,也不好拦阻她出行,就这么,她又到了焉耆。
王达将丽容指给郭孝恪看,大都护叫过丽容,对她道,“你们女子不许再往前去,就留在焉耆稳固后方。”
可丽容不打算留在耆焉,南门的城上、城下有她挥之不去的记忆,她曾与苏殷在这里,与时为敌对的奴必亚深夜鏖斗,这让她难受。
郭孝恪低声对她道,“你有个闪失,尚书令朝本官要人怎么办?”
丽容急促地问,“郭叔叔,他他提到我过?”
郭孝恪哼道,“岂止是提过,不然你以为,苏托儿和热伊汗古丽就一点军务都没有?”郭大人想了,这应该是最能让她听话的法子。
果然,丽容欢欣鼓舞地道,“那好,我就留在焉耆!”
第1125章 从中受益()
沙丫城淘金的许敬宗、牧场中烧水的吕氏,都见证了西州这次规模不小的动兵。
他们虽然分处于不同的地方,但见此情景,两个人居然同样心怀着崇敬与激动,这真是太壮观了。
腊月里皇帝的“虑囚诏”本来与这两个人没有半点关系,但他们居然也都从中受益了。
“虑囚诏”说的是“徒罪”之下各个罪等的减免,许敬宗和吕氏都是贞观二十二年由长安判决的流刑,按着笞、杖、徒、流、死五等,他们不在减免之列。
但鄂国公尉迟敬德再怎么痛扁许敬宗,两人总有着扯不断的关系,许敬宗的儿媳是鄂国公的孙女。
而吕氏这个不起眼的女人,恰恰是太子右庶子许敬宗倒台的引线,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谁能不琢磨琢磨呢?
两个人在长安也许不算个什么,但在西州的一座县里,谁不会挖窟窿倒洞地探寻一下二人的来路?
一个是鄂国公的亲戚、而另一个曾是鹞国公老子的女人。
将这两个人发配到西州来,那也大概是某个真被气疼了的绝对高官,为了眼不见心不烦、让他们别在眼皮子底下晃悠着惹闲气。
但在偏远的西州这里,这两个人身后拖着的两串人事关系,如同两根藤上牵着的刺瓜,任何一个拿起来都沉甸甸的。
因而,“虑囚诏”下达后,柳中县立刻翻查今年由长安遣来的刑徒帐册,一共有八人。
六人是原辽州都督李志恩的护卫,他们搅扰了尚书令府所在的坊区,此时正在天山牧做牧子,是流刑,不予考虑。
一个是许敬宗,这块烫手的山芋刚刚被沙丫城金矿管事谢广挖走了,谢天谢地,总算少了个未知的麻烦。
还有一个,是目前在柳中牧场烧水的女牧子吕氏。
柳中县莫县令说,一个女人罢了,看样子在牧场中烧水烧得也不错,没结什么新怨,而且居住在旧村的黔州刺史崔夫人,好像也没表示出对吕氏有什么深刻的痛绝,那就减等吧。
有些决策,做出来没什么好处,但却免去了可能、和未知的坏处。
这样的事,放在京幾地区的一座赤县,级别更高的县令都未见敢下这样的决定。但这里是西州,要不怎么说天高皇帝远呢。
县里的官员专门去了一趟牧场村、专程拜访了崔夫人,对她说到了这件事,其实就是征求崔夫人的意思。
崔夫人说,“这是公事,就按着公事办吧。”
官差到了牧场中,再对刘武大人提了提,刘武得知他们刚从崔夫人处出来,居然还说,“嗯,这个女牧子到牧场后的口碑还是不错,水烧的好,送的也勤快。”
接下来就是要按程式、对吕氏施以杖刑,过后她也就没事了。她只要不马上再跑回长安去惹事,县令的这件好事就算大功告成。
有人将吕氏领进一间密室,杖刑。
吕氏笑嘻嘻地央告道,“几位官差哥哥,你们手下留情,我回去给你们立牌位,天天烧香也成。”
密室中传出“叭叭”的山响,随后吕氏活蹦乱跳地跑出来、去茶房烧水。
而许敬宗则归沙丫城管理,他居然被当地官员、以同样的考量改打杖刑。
沙丫城温汤管事的夫人——也就是二嫂又暗暗走动,不惜花她自己的钱打点,连最后具体施杖的管事也都打点到了,安排了一个正打摆子的衙役上去比划了几下,许敬宗也就解放了。
许敬宗私会二嫂时,曾动情地对她说,“想不到,许某败于一个女人,又得恩于另一个女人,而且这两个女人都同尚书令、鹞国公府有些关系!”
二嫂道,“我就是为你死了也是值得的!长这么大,是个人都看我是泼妇,我就一直往泼妇里装。只有遇到了你,我才真正尝到了做另一种女人的滋味。”
许敬宗低声说,“他们看的都是表面,但许某却知道,在你衣裙之下,却是淑女之质,美过许某遇到的所有女人。”
二嫂泪流满面,对他哽咽道,“曹大若有你一半,我会做得更好。”
许敬宗同样不敢回长安,但在金矿上他不必再去淘金、也不必每天傍晚像牲口似地脱得溜光跨高脚凳了,不必让淘金役们像看戏法似地哄笑。
金矿管事谢广很享受一位太子右庶子在自己的手底下做事,两人偶尔对句,他还对许敬宗的词句多加指点。
刚刚,许敬宗以诗言志,对着谢大人比喻他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几乎胜过了兄弟和同窗。
“同窗愧庞涓,魏帝厌桃园。敬宗,你这两句还凑和!用‘厌’字,方能与曹植七步诗中的‘泣’字遥应。往下说,本官洗耳恭听。”谢大人说道。
许敬宗当众惊叹,“谢大人,以你的文采,做个翰林也不为过!”
闰腊月,这里的一切都是十分美好的,处处充满了人情味。
长安因为安西都护府独力完成对龟兹的战事,有感于西州各界对大唐开疆拓土的拥护与支持,决定贞观二十三年,对这里给复一年。
“给复”,即复除的一种。这是依据君主临时的诏令,免除人们一至三年应纳的租税和应服的瑶役。
正常的复除是一项制度,皇室及其宗亲,高官贵族,太学生和孝子,服兵役者,僧道,都是这项制度的长期受益者。
大军在焉耆集结后,誓师:“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大军向着龟兹碾压着推进。
……
永宁坊鹞国公府,二夫人谢金莲头一次有帐算不利索。
因为府中的夫人们,再一次按外命妇的定例晋升了爵位。高峻是一品爵、二品衔,按着一品国夫人的等级,柳玉如这一次没动。但谢金莲、樊莺、思晴、崔嫣、李婉清、苏殷、丽蓝都升到了郡夫人。
外命妇不止是有个虚名,官府除了供应按月的例俸,节日、大朝会时,皇帝还会格外有丰厚的赏赐。
一品国夫人按月有六千五百钱的例俸,外加食料一千五百钱,杂用一千钱,总共是一个月九千钱。
谢金莲等人各有三千五百钱的例俸,外加食料、杂用各七百,这就是四千九百钱。
这是每人每月的进项,食料的名堂自不必说,哪个有身份的人不办一办宴饮聚会?而杂用钱,则是给她们置办丫环仆妇的开销。
如果再加上高峻的、再加上思晴和苏殷官差上的所进,加上永业田和职份田的收入,也难怪谢金莲一时算不明白了。
她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给谢金莲添乱,乐见谢二夫人掰扯不清,但府中的气氛却是快乐的,掩盖了鹞国公身份上突生的迷雾带给她们的担心。
柳玉如带着姐妹们巡遍了东半城的大部分道堂观院,最后选定了晋昌坊的大慈恩寺。
此寺之前的渊缘就不必说了,但太子李治为纪念其母长孙皇后、而特别对这里重新扩建和修缮一新的仁孝之举,使这座寺院的知名度、香客规模超过了其他寺院。
她们拍板,给大慈恩寺捐一大笔香火钱!峻既然说了夫人青若英的大致去向,那么高白就一定会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