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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舶来的鲛革卧垫儿,连送信去盈隆宫的人也有赏赐。可是这个刘方桂!竟敢将东西都截下、派人送到长安来了,可不是有些逾矩!微臣本想阻止这件事,但东西已在半路上了。”
武氏恍若未闻,请英国公饮酒。
又自语般地说道,“薛将军西征可比不得在长安镇守玄武门,军情千头万绪呀,万一他百密中有一疏,不就辜负了陛下的期望?国公你说……给薛将军派个监军总不逾矩吧?”
“还是娘娘顾虑的周全,微臣在明日早朝会上当与陛下建议此事,但谁做这个监军还须娘娘来定,”
“为何是本宫来定?”
“微臣以为这个人必须要志虑忠纯,又为陛下和娘娘信任才好,大军西征在即,时间本已不多了,娘娘若有人选,今日便可以叮嘱他几句……”
武氏点头,“国公说得是,本宫还真有了个合适人选。”
“不知娘娘属意于何人?”
武氏道,“此人早年间曾因一刻的懈怠,而致皇子李雄、李武落水,这本是该杀的罪过。金徽陛下在盛怒之下,一听他奋不顾身跳入太掖池搭救皇子,竟然免去了对他的责罚,这样的人不正是英国公所说的志虑忠纯之人?”
“老臣对这件事亦有耳闻,这应该是内侍监许大人的往事罢!”
武氏道,“许内侍监是个从四品上阶,品阶矮于薛将军的从三品,那么这个监军和将军之间便分出了主次,平乱时更好商量些军情,不会对薛将军形成掣肘了。”
说的好像品阶高的人都不好商量事情似的。
英国公说道,“真是有理!”
“他虽说是个公公出身,但就连金徽陛下也不会烦他,是不是呢?”
“娘娘说得甚是!老臣明日当举荐刘公公。”
……
从东宫回来后,李士勣匆匆返回英国公府,一头扎到书房里,写给黔州的飞鸽密信。
另外,明日的早朝会上要推举许内侍监出任西征监军,他要打一打腹稿。
这个许公公能被武皇后一下子想起来,其实也不是偶然,他应该是武皇后在内侍中最信的过的人了。这种事瞒不过李士勣。
当年废黜王皇后和萧淑妃时,这个许公公还只是内侍监一个太监,其人行事果断而少慈悲心,他带人杖毙废皇后和废妃时,一群太监扒光她们的衣服、围着她们取笑,讥讽,评头品足,对两个失势女子极尽了羞辱之能事。
随后,他的职位便一路飙升,由内侍伯、内给事直至内常侍、内侍监。
由于在贞观中,太宗皇帝已有定制,内侍长官不设三品,因而许公公的从四品上阶已经顶了天了。
其实,武皇后不经意间所提的两个理由已经够用了:许公公的品阶能够排除人为干扰军务的嫌疑,而他早年冒死搭救皇子的经历,又说明了他的人品。
李士勣只须按武皇后的意思提出许内侍监的名字来,这件事多半便成了。
而且皇后的这项提议,显然是为了更方便她监视和影响薛礼在西部平乱的动向,而不是方便别的什么人。那么从这件事来印证,李士勣给黔州写好的密信,在大方向上也就没什么不妥之处了。
直到家人来请他去用晚饭,李士勣才想到自己已在书房钻了一下午了。
坐在桌边,李士勣微微皱眉,问道,“敬业呢?这么晚了怎不见他?”
未等下人们回话,门外已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一位青年公子应声而入,用哄亮而亲切的声调说道,“祖父大人,我回来了!”
来人宽肩细腰,身形矫健,进来后与李士勣行礼。
英国公面色威严,但眼睛里却藏不住对孙子的喜爱之意,对他道,“你父亲在二十三岁时早已是千牛卫了,眼下更是位至梓州刺史。你今年也二十三岁了,唉!却整日的游荡,今日读没读书?习未习武?又闯到哪里去了?”
徐敬业嘻嘻笑着凑上来给祖父满酒,回道,“祖父大人你不是常说制政首在驭人?孙儿才不要过早拴在文牍堆中去,”
看到祖父将脸一板,徐敬业央告道,“大人你先饮了这杯酒,我才告诉你一件事!孙儿刚刚结交了几位从黔州来的少年英雄!”
英国公心中一动,不紧不慢地喝了酒,再问是什么人。
徐敬业道,“孙儿与伙伴们到东城外游猎,中午时打到些兔子,山鸡,便就地生了火,想烤了就酒吃。谁知上风头的山坡上忽然浓烟滚滚、把我们都罩到了里面,呛得人一点兴致都没有了。我们跑去一看,原来是一处大墓园,有人正在烧纸。他们总共五人,个个才十几岁的样子,却雇了三个挑夫、担了整整三担子的纸钱,围着里边唯一的一座墓转着圈子都给点着了!此时又不是清明,这座西州谢二嫂的墓又不是什么新墓,什么人敢这样放肆!我那几位朋友在城里脾气都大的很,何况在城外?又被他们扰了雅兴,当时两边口角起来!这边要强行踩熄了火,那边怎会答应,我们人多出他们三个,又个个习武、都带着打猎的真家伙,当然不让步了,而对方只有四把竹刀,最后动了手。”
第1390章 滚龙金刀()
李士勣有点意外,问道,“是怎么回事?”
徐敬业道,“他们是兄弟四个人,另一人姓郭,年纪最小反而是他们的小舅。我们出城谁都不会不带些随从,真刀真枪人多势众,看他们只佩着竹刀,当然不服气了!而对方只有老二、老三、老四动手,老大陪着他小舅在那儿念祭文,往火堆里续纸钱。”
“然后呢?”
徐敬业苦着脸道,“姓郭的念到第二篇祭文时,我就跑出去打圆场了。”
“嘶——你那些狐朋狗友,老夫听说不是都有两下子吗?再说一座墓怎么还要念两篇祭文呢?”
徐敬业答,“郭公子在墓园念第一篇祭文时,恰逢场外乱哄哄的,没听清念的是啥,但我听到第二篇祭文是写给西州谢二嫂的。我那些朋友总好争胜,但对身手好的人还是会惺惺相惜的!听他们说要搭设一座墓庐,看样子想在墓园中久住,我们便叫随从们找来木料、竹席,帮忙将墓庐建了起来,又帮着置办了厨具等物。”
李士勣的一口酒险些要喷出来,在喉咙里噎了一噎,才道,“这是让人家打服了!那么他们这时都住在墓园中了?”
“他们说还要先去延州了结一场恩怨,再回来守墓,但去延州做什么又不肯明说,孙儿领他们到万年县换了去延州的过所。他们临分手时与我约定:一旦延州事毕,必来府上找我。”
“这倒不错……”
“我只告诉了他们街坊名,未提英国公府。”
“为何不提一提?”
“他们都有事瞒着我,连名字也不该只叫作‘李大郎,李二郎’啊,我为何不瞒一些呢!我怕祖父惦记,先回来了,分手时叫个家人暗暗跟着他们,直到他们出城为止。”
英国公叮嘱孙子,“你做的很不错,若要结交这几人为挚友,你总该再真诚一些!今后你不要乱逛了,以防他们回来后找不到你,那岂不失信了?”
“祖父大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你似乎很乐意孙儿结交他们。”
英国公一笑,掩饰道,“这是你的事情,老夫可谈不上愿意与否,”
“怎么不是?祖父前几日还说呢,应该让孙儿跟随左千牛卫薛将军去西州历练历练呢,今日便改了口风。”
英国公说,“总之交友嘛,你要对他们拿出十分的诚意来!但是切记不要对任何人说这是老夫的意思!”
饭吃完了,跟梢儿的家人回府。
他向徐敬业回禀说,这五人出城不走东市,偏偏一路打听着、往南绕道、去了永宁公主府一趟。
家人说,“小人知道永宁公主府常年没有主人,只有个姓高的年轻管家和几个护院在那里,这些人若同永宁公主府有些渊缘,便无须与人打听永宁坊如何走,若没有渊缘,却在永宁公主府大门外往里观望。”
“这些人没进公主府吗?”徐敬业问道。
“没有,他们好似发觉了小人跟梢儿,于是匆匆走了。”
英国公想,都濡县这些少年的身份几乎可以确定了,而姓郭那小子一定便是郭待聘!
他才不会干涉徐敬业同这些人交往!
但这些孩子初出茅庐能与延州的什么人有恩怨?难道是延州刺史高审行?
次日早朝,李士勣往班位里一站,一眼便在对面看到了延州刺史高审行。原来高审行回京来了。李士勣按下心头的疑惑,先集中精力议事。
英国公奏请,提议许内侍监出任西域平叛大军的监军。
皇帝立刻准奏,又经武皇后提议、授给许监军滚龙金刀,持刀人可先斩后奏,协助左千牛大将军薛礼监察军中不法,务求令行禁止、一鼓荡平贼寇,扬大唐国威于西域。
同时下诏,次日由太子李弘主持告享太庙、主持金光门外的誓师典礼。
这是昨晚武媚娘同李治提的建议,由李弘出面主持誓师,一则可以锤炼太子,二来也可向世人传达大唐皇帝的态度:西方小小的骚乱不算什么,至少还占据不了大唐皇帝陛下过多的精力。
——看看,别看西域闹的纷纷扬扬,但大唐皇帝只安排了给他守卫禁宫的薛礼将军出马,人马也只有区区的三千。
而且大唐皇帝连誓师典礼都不会出席。
但李士勣看到的可不仅仅这些——既然已做了打算去请盈隆宫主人回长安主政,那还有必要锤炼年幼的太子么?
滚龙金刀,是大唐皇帝李治于永徽三年下令,由军器监、少府和工部三个部门的冶匠共同打制的一把金刀,工匠们借鉴了陌刀冶制之法,用的是大月氏国购进的优质铁料,成刀后接连斩断三把陌刀,而金刀未曾损刃,可算是大唐第一利器了。
也不知李治当时是怎么想的,非要冶制这样的一把刀不可。
不过,刀制成之后便束之高阁了,一次也未用过。
这次因为有皇命,要许内侍监带刀监军,滚龙金刀这才头一次露面。
朝上众臣总算开了眼界。
此刀金光灿灿,出鞘后寒气逼人,金殿上刷地闪过一道金光!刀长三尺三寸,可双手持握,刀背上滚着一条金龙,龙眼镶着白宝石,龙身一环环的盘旋着、同刀背浑然一体,而龙尾则穿过一朵祥云模样的护手作了刀柄。
皇帝朗声问,“中书令,你看此刀如何?”
许敬宗立刻说,“陛下,此刀真是好刀!龙,皇家之气也!刀,杀伐之器也!二者浑然天成,征不服、威慑不法,堪称镇国之宝,微臣的眼睛都要被它那片金鳞晃花了!”
皇帝颇有些自得,轻声哼道,“还是外行!看刀要看刃子。”随后他大声吩咐道,“明日誓师大典,便由太子金光门外授刀!!”
出征之事议定之后,延州刺史高审行出班,奏请告老。
他是专为此事返京的。皇帝偏偏不允,不假思索地说西征刚刚启动,重中之重,高刺史致仕一事暂不予考虑。
但皇帝问,“一半月前,御史台弹劾洪州都督李元婴,在洪州任上不思治理水患,反而耗费财物和人力兴建滕王阁一事,朕极为关心,曾诏令李元婴星夜急驰入京,此时人可到了?”
“回陛下,洪州都督尚未到呢。”
回话者瞥见皇帝面露不悦之色,立刻补充道,“陛下,吏部发出飞信后,又派快马出武关、沿驿道往洪州方向去迎,但一直没有消息。”
武关是长安出秦岭东南方向的要隘,洪州和长安往来的必经之路,只要李元婴打洪州出来,这边没有理由迎不到人。
“再派人去迎!”
“是,陛下。”
随后,刑部官员奏报黔州呈上来的、对两起命案的处置结果,一则是信宁江边猎户殒命案,一则是都濡县静心庵虎伤澎水县衙役命案。李治有点儿心不在焉,也没提什么意见。
刑部官员暗舒一口气,两件案子在朝堂上被皇帝一带而过,那也就是说,刑部可以原封核准黔州的判决结果了。
英国公本想提一提梁州长史被都濡县五个少年暴打一事,又感觉到如此一来,仿佛自己过于留意着梁州似的,这可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于是便隐忍下来未说。
李治知道梁州刚刚发生的这件事,昨夜武媚娘把什么都对他讲了,同时他也接到了梁王李忠从任地上加急送入大明宫的专报。
李忠在专报上说:
“父皇在上,儿臣百拜!某日,儿臣在梁州刺史府幸遇盈隆宫来访的、马王伯父家中四位兄弟:李雄、李壮、李威、李武,及原安西都护府大都护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