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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说这些傻话了。”
沐烨成年后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沈之卫,原来他眼角的皱纹已经这样多,皮肤也不再如她印象中的那般光滑,这个如父如兄的人在她一生中,占据了多大的地位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她目光一闪,忍不住如儿时般唤道:“卫哥哥。”
抱着她的人浑身一凛,这声卫哥哥,他等了多久?他也记不清楚了,双目一热,眼眶竟也有些湿润。
怀中的人笑了一声,还未说话,血已不断从口中涌出,沈之卫只觉得怀中的人忽然重如千金,重到自己根本无力托住她。
“卫哥哥……”沐烨竭力唤道,心口的疼痛几乎让她蜷缩在一块,勉力抓住他的衣襟,哀求道:“卫哥哥,我求你放过他,不要杀他好不好?”
沈之卫的目光在跪坐在地上的人身上一扫,斩钉截铁道:“不行,他必须死,他知道这么多的事,绝对不能活着下山,他不是很爱你吗,陪你一起死又如何?”
沐烨听闻,激动了起来,想要说话却根本说不出,一边咳血,一边皱紧眉头对抗这痛楚。
一双眼通红地望着自己,乍看之下,竟含有一丝责怪一丝怨恨之意,沈之卫被她的眼神看的一惊,心口不由得攒缩起来。
“卫……卫……哥哥……”沐烨紧咬牙根似乎想说很多话,不知怎的,抓着他衣襟的手忽然一松,沈之卫的心跟着一沉,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还好怀中的人并未就此睡去的意思,只是偏转过了头,低叹了一声道:“算了。”
说完,紧紧闭上眼,一脸的认命与决绝,衬着这白青的脸色,显得格外悲惨。沈之卫也跟着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声,颇为无奈道:“好,我不杀他。”
怀中的人久久没有反应,沈之卫这才觉得不对劲,忙睁眼看她,她紧闭的双眼再也没有睁开过。
那一瞬间,仿佛多年的信仰在此刻崩塌溃决,她是他们吴国的最后一个公主,到最后,竟然是被他自己亲手杀死。
陈止望摇摇晃晃走上前,想要再看一眼沐烨,却被沈之卫手中的刀拦住,沈之卫咬了咬牙,他真想挥动手中的刀,一刀取了他的性命。
手中的刀剧烈地抖了抖,最后被他一下子掷到地上,刀稳稳插入土中,颤音不绝于耳,他目光沉痛道:“你滚。”
第七十八章 少年玩心()
沈之卫发起的暴乱最终被刘衍大军所控制,只可惜沈之卫与其亲兵逃之夭夭,线索就此中断,他身后的势力也无迹可寻。
众人等到楚州重新派来的刺史上任后,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建康,当然还得去一趟空心寺。
未想,正赶上一场性空为新弟子剃度的仪式,新弟子受戒完后转身走至众人前,双手合十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几人却吃了一惊,尤其是刘衍,两条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不住打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沐烨呢?难不成她跟着沈之卫逃走了?”
他眼神空洞,语调飘渺道:“施主,小僧宗醒,前尘往事,大都随风,从此惧不再提罢。”
“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想不开遁入空门啊,究竟……”刘衍正欲多说几句,便被性空拉出了殿外。
楚沉夏和若渝尾随其后,性空远远地瞧了一眼宛若没有魂魄的陈止望,笑道:“我早就说了,他会回来的,这回你们该信了吧。”
性空看了两眼刘衍,又道:“这位施主,不如你……”
刘衍知道他要说什么,忙岔开话题道:“我等实在愚昧,不知他遁入空门的缘由,还请大师告知。”
“这个嘛。”性空目光遥遥落在远处高耸的秋水塔,顿了顿才道:“挚爱为自己而死,心中悲愤不能忍,在山头接连嚎哭了三天三夜,之后忽然就顿悟了,直奔空心寺而来。”
“死了?”楚沉夏和刘衍几乎同时问道。
性空笑着点了点头,刘衍忍不住多看了面前的这位大师两眼,不是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吗?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或是见他笑得太坦荡,倒让人觉得是自己的见识太拘束了。
刘衍也随着众人的视线望向殿内,殿内的宗醒遥遥向众人行了个礼,宗醒,宗醒,期盼他终有一日能醒来吧。
令人意外,但也令人唏嘘,几人不再多言,找到重不凡后,便匆匆告别了。
重不凡见到浩浩荡荡的军队时,一双眼都瞪得贼大贼大,此番见到他们干净华丽的衣袍,顿时觉得这些人定大有来头。
本推断他们三人中最有份量的刘衍是将军身份,可马车外将军打扮的人正在前方开路,一双眼骨碌碌地转了转,立马想到了刘衍有可能是南宋皇子之一。
想到这里,不敢再说话,端端正正地坐好,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打量着众人。
刘衍自从出了寺庙,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楚沉夏也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先前也并不知道性空在自己沉睡时对他说的那番话,因此想不到他有什么心事,直截了当地问道:“殿下有心事?”
重不凡的眼睛一亮,嘴角不由得一勾,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见楚沉夏飘来一眼,忙收回了笑意。
刘衍闻言抬头,淡淡一晒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世事弄人。”
说罢,目光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苦笑道:“看看我们这一车病残,来时驰马,怎么也想不到是坐着马车回去的。”
楚沉夏挪了挪身子,也笑道:“殿下该庆幸我们不是被草席裹着运回去的,再说了,不是还拐了个孩子回去吗?不亏。”
重不凡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一张脸微微带点桃色,刘衍见状,拍了拍他的脑袋,大笑道:“你既被我们拐走了,就绝没有逃走的机会,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闹着要回大都啊。“
重不凡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才不会呢,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你猜出他是谁了吗?”楚沉夏眼神示意他看向刘衍。
重不凡笑了一声,道:“你都叫他殿下了,我怎么可能猜不到?一定是南宋的某位皇子!”
“那你又猜得出他是那位皇子吗?”
“这……”重不凡托腮思考了一会,才抬起头试探着问道:“是太子殿下吗?”
见刘衍点了点头,他的脸上又生出愉悦的表情,带着略微得意的语气道:“南宋能有几位像殿下这样出色的皇子,又有才干还能带兵打仗,重点是还英气逼人,所以我就猜是太子殿下啦。”
刘衍哈哈大笑,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喜道:“你倒是会夸人。”
枯燥的赶路途中,欢笑声不时从马车内传出来,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三日半后,总算是到了建康,刘衍将重不凡安顿好,又急急赶往宫中,这一忙,就是好几日,废寝忘食的,便是皇帝也看了心疼。
可现在正是要紧关头,他又是太子,将来的储君,自然诸事都得上手,不然将来拿什么治国?
只是与永明成亲已满一月,两人上次见面却还停在大婚之夜,永明酒醉后的病自然是好了,可似乎也没有与刘衍相见的意思,终日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十分有兴致地喂鱼。
“公主公主……”原清大叫着跑进院子,跳到她身后,不掩脸上的喜意,掩嘴道:“殿下那日回宫之后,竟然带回一个小少年,年纪比我还要小两岁。”
永明瞧她一脸兴奋的样子,掐了掐她的脸蛋,打趣道:“瞧你开心的,你小小年纪莫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原清脸上登时闪过一丝不悦,板着脸道:“我可没有,是他自己调皮,将公主前几日移到东殿大池子里的几条鱼给弄死了,现在正被管事公公教训呢!”
“哦?”永明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颇有兴致道:“我们也去看看。”
“好。”原清欣喜地拉过永明,脚步飞快地往外面走,永明跟在身后,半是喘气半是笑着责骂道:“慢点。”
还未走至人前,便已清晰地听到管事公公厉斥的声音,“你见这鱼好看就能抓上来玩吗?你知道这鱼是谁养的吗?是太子妃娘娘!以后给我长点记性,在这东宫,一言一行都要谨慎,保不齐就丢了性命,记住了吗?怎么不说话?是听不懂我的意思吗?”
远近都有几个宫女探着头去看,不时还指指点点的,目光闪到永明身上后,忙低头疾步走开。
永明又往里走了两步,这才看到梅公公正用竹棍打那少年的手心,下手又狠又快,那少年竟是咬着牙也不吭一声。
永明见他的手心已红肿,忙出声阻止道:“罢了罢了,不过几条鱼,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梅公公虽停下了动作,却抓着他的手心不放,躬身行礼道:“娘娘,此事可大可小,若不教训他一番,下次上房揭瓦了可如何是好?”
永明身旁的原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见那少年带着狠狠地目光看向自己,不由得一惊,却也不躲开,反而朝他吐了吐舌头。
“你还敢瞪娘娘?我今天定要打得你长足记性!”说时迟那时快,梅公公手中的竹棍冷不防打在他手心。
重不凡没个防备,一下子吃痛叫了出来,永明忙上前夺过他的手,正色道:“我说算了,公公听不懂吗?”
说完,便拉过重不凡扬长而去,原清站在他一旁,时不时挤鼻弄眼的,重不凡见她一脸幸灾乐祸,当下想发作却又发不出,只好咬着牙忍下了。
进了屋子,又吩咐原清下去拿药,自己则拉过他坐下,不时将桌上的糕点递到他面前,见他一张脸粉面玉琢的好不喜欢,尤其是他故作正经讲话的样子十分有趣。
说话间,原清还未回来,鹿寻倒是找上门来了,自从鹿寻进宫以来,与原清的关系是越发好了,原清几次央求永明将鹿寻弄到自己身旁来,却被鹿寻拒绝了,她说她要去楚沉夏那边呢,原清也只能就此作罢。
公主现在可讨厌楚沉夏了,自己根本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三个字,免得惹她生气。
重不凡见来人是来寻原清的,内心多了一分不屑,可每每视线投过去时,她总是受惊一般地避开,也没什么动作,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等着,心里便有些诧异,原清那个疯丫头居然会和这样一个柔顺的丫头做朋友?那这丫头岂不是要被她欺负死了?
原清拿着药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鹿寻,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原清将药递给永明,便撒了脚丫子与鹿寻一道出去玩了。
重不凡上完了药出门时,瞧见那两丫头正在院子里玩数花瓣,原清看到他投来的视线,忙仰着脖子看他,眼中满是不屑,反观鹿寻,触碰到他的视线忙低下头,慌张地数起花瓣来。
重不凡故意慢悠悠地从她们身边走过,小声嘀咕道:“都是姑娘,怎么疯丫头就比人家丑那么多?”
原清一个怒气涌上头,将手中光秃秃的树根往他脸上砸去,忿忿道:“你说谁呢?!”
“谁搭腔我就说谁咯。”重不凡说完这话,飞快地跑了出去,只来得及听到身后的原清狠狠诅咒道:“你这小子,迟早会有报应的,晚上就该有报应了,你……你等着瞧吧!”
第七十九章 斯人已变()
重不凡用了永明给的药伤势却重了起来,直到手掌肿成一个包子,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无处又说,只好不用那些药,强忍下这痛楚。
刘衍回宫后就为他请来一位夫子,专门教他念书,这位夫子名卢云枝,金城人士,是云清书院最德高望重的一位夫子。
卢云枝隔天来一次,今天来的时候,见他不如往日那般认真,脸上便带了些愠色,戒尺往桌前一打,险些将他的魂魄吓去一半。
“手伸出来。”卢云枝本就是个一丝不苟的人,这个时候哪里还会去管重不凡是太子的什么人呢?
重不凡犹豫了一下,将肿成包子的手颤颤巍巍伸了出去。
果然,面前的人大惊失色,忙将戒尺放至一旁,目光沉痛道:“不凡,你的手怎么了?怎么不上药呢?”
“用过了,药没什么用,我就不用了,等过些日子自己会好的。”重不凡傻笑了一声。
“这这……”卢云枝皱眉看了好一会,眉心始终未放松片刻,最后竟是拉住他另一只手,一边将他往外拖,一边愤愤道:“怎么能这样呢?我就不信偌大一个东宫连治伤的药都没有!”
重不凡当下吓得气都不敢吐,他当时见夫子的戒尺对着自己,不过是急中生智,想在夫子面前博些同情,好免去这戒尺的责罚,谁料夫子竟然要为自己出头。
卢云枝拉着他一路走到崇政殿外,这是刘衍平日里处理日常事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