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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所谓的前提条件,可能就是用来“勒索”大宋,多要岁币的筹码……
当然了,肯定也是李元昊野心的一部分,若能成功,自是求之不得。
但对于岁币的数额,宰相们的态度却不尽相同。
虽然西夏狮子大开口,但晏殊言下之意,似乎可以接受。
范仲淹和韩琦虽然也盼望着早日停战,朝野安稳利于新政推行,但坚决反对如此高数额的岁币。
大宋原本给辽国的岁币才三十万,前两年趁着宋夏交战,李元昊怂恿辽主,大军压境又讹去了二十万。
已然有五十万之巨,如果再给西夏这么多,大宋的财政压力可想而知。
三司使陈执中没有明确表态,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没那么多钱。
那怎么办?
和谈不成,只能继续战争。
但晏殊、章得象等人却不赞成,理由很简单,开战所需的军饷、钱粮数额更巨,恐怕远超岁币数额。
这还是能打赢的前提下,如果输了,或是旷日持久,后果越发不堪。
鉴于先前西北三战皆败,还不如花钱买和平更实在。
“稚圭,你能保证率军出征一定能赢?”
韩琦再次反对之时,一句反问便让他哑口无言。
好水川之败,此生奇耻大辱,让他根本没有反驳的底气与资本。
枢密使夏竦闻言也悄然闭嘴,好水川战后,投降西夏,为李元昊参谋军机的落第秀才张元曾提诗一首。
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
同是败军之将,何以言战?
唯独范仲淹据理力争:“为暂安西北,岁赐并非不能给,但如此巨额数目,决不可应允。”
“要不范相公、韩相公去和西贼谈谈?你二人在西北抗贼,西贼胆惊骨寒,没准能震慑使者,降低岁赐。”
参知政事贾昌朝好似打个圆场,范仲淹和韩琦却皆是心中一动,老狐狸不安好心,这是给他们挖坑啊!
御座上的皇帝赵祯也心知肚明,见到宰执之臣因此争执不休,心中不由烦闷。
恰在此时,都知王守忠进殿向赵祯耳语几句。
“诸卿继续讨论,朕…去去就来。”
赵祯撂下一句话,在一群宰相的诧然注视下,快步离去。
宰相们猜测发生何事之时,赵祯已经到了文德殿,高继宣已经等候多时。
“高卿匆匆入宫,发生何事?”
“回官家,西夏使者在上土桥头纵马,还欲行凶伤人。”
“竟有此事?”
“据悉是西贼纵马,险些伤及一名女童,被其兄救下,然后要求西贼致歉,起了冲突…八王爷也在现场。”
“八皇叔也在?”
“八王爷在附近一家食肆用餐,受到惊扰…其侍卫出手救人,与党项人有过交手…西贼言辞辱及王爷…”
上土桥…食肆…少年郎,荆王恰好在。
几个熟悉的关键词蹦入脑海,赵祯眉头一动,追问道:“详情如何?”
听高继宣说清楚来龙去脉之后,赵祯沉默片刻,点头道:“高卿处置甚为妥当,及时约束西贼,保护八皇叔,维持秩序,安定民心,甚好。”
“此乃臣分内之责,而今杨怀玉已经将西贼‘护送’回驿馆,臣会加派兵马‘护卫’。”
“嗯,记住了,东京城里,容不得任何人嚣张撒野。”
赵祯有些愤怒,天子脚下,这般猖狂,让他这个皇帝的脸面往哪放?
“是!”
临了,赵祯又补充一句:“对了,既然八皇叔喜欢去品尝美食,你平日派些人手到上土桥一带巡视,勿使人生事。”
高继宣微微错愕,保护八王爷不该是增派随行护卫吗?为何要巡视上土桥,莫非……
“遵旨!”
聪明人不该多问,高继宣欣然领命,告退离去。
赵祯又沉默了片刻,唤过王守忠:“去垂拱殿传旨…”
……
一众宰相等候许久,官家未归,只来了王守忠。
“诸位相公请回吧,官家不过来了。”
“敢问王都知,发生何事?”
“也没什么,西贼在上土桥纵马,拔刀伤人,惊扰了荆王…”
一句简单的回答,模糊不清,但听到“西贼拔刀”和“惊扰荆王”这等关键词,诸位宰相心中皆是一惊。
这能叫没什么?
王守忠轻轻一笑,续道:“对了,官家旨意,曹仪迁耀州观察使,杨怀玉进捧日军都虞候,烦请政事堂拟旨下发。”
这……
突发情况,突然的人事变动,事情绝不简单。
几位宰相一回官署,便立即派人前去打听,事情的前因后果迅速一目了然。
也真是巧了,宫中刚在讨论岁赐,西夏人便在街头行凶,偏不巧把八王爷卷了进去……
西贼惊扰荆王,好像有些牵强,但侍卫与西贼动手,使臣辱骂八王爷,都确有其事。
和谈的节骨眼上,此事自然越发敏感。
这也就罢了,重点还是官家的态度。
曹仪是皇后的堂兄弟,只因偏袒西贼,官家便不讲情面,将其调任出京,多少有贬谪意味。
而且还是耀州…关中腹地,距离西夏不远的地方,官家此举颇有深意啊!
反倒是及时前往,强势约束西贼,护卫荆王的杨怀玉升了官,其中意味深长……
几位宰相顿时心里有数。
范仲淹与韩琦心领神会的同时,也都留意到一个细节。
上土桥、食肆、少年!
范仲淹悠悠道:“稚圭啊,晌午之后若无其他事,可愿往上土桥一行?”
“好啊,八王爷流连的食肆,岂能不去品尝一番?”韩琦心领神会。
“叫上永叔,一道前往。”
第四十四章 六国因何而亡()
上土桥头,杨浩恭送荆王赵元俨离开。
今日之事是个意外,一波三折,惊心动魄。
幸得杨怀玉及时带兵赶到,西夏人才不敢轻举妄动,乖乖被“护送”回驿馆。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荆王赵元俨在此。
那个嚣张的西夏人完全搞清楚赵元俨的身份后,脸色煞白,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何其愚蠢,后果何其严重。
强势嚣张没有错,但冲撞辱骂了宋国皇族二号人物,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
曹仪也走了,临走的时候目光冷冷。
杨浩心里清楚,自己那句“人不如狗”的冲动之言,后果可能有些严重。
得罪曹仪已经是必然结果,不知道这位曹家子弟心胸如何,有无容人之量,会不会有报复之举?
忐忑啊!
冲动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但少年人血气方刚,事事谨慎理性是不可能的。
反正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暂时也是安全的。
八大王的面子非同小可,无论曹仪还是西夏人,短期内都不敢来惹是生非。
杨浩由衷感谢这位老王爷,临走之时,好一番感谢。
还有那位名叫邱泽昕的护卫,虽然始终冷着一张脸,但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仗义相救,还是让人蛮感激的。
“小小年纪,面临西贼刀锋,怡然不惧,勇气可嘉,本王既然在此,岂能坐视不理?
否则,天下人,尤其是北地百姓就该埋怨本王了。”
赵元俨笑道:“好了,无须担心,改日老夫再来品尝小郎君的手艺。”
“王爷随时驾临,小子不胜荣幸。”
“善!”赵元俨笑了两声,便转身在邱泽昕和捧日军的护送下离开。
……
赵元俨一走,上土桥附近的商贩百姓便围了过来。
名义上是问候,但言辞之间多有羡慕、恭维、甚至是巴结之意。
八王爷光顾食肆不说,还与杨三郎谈笑风生,并且多有维护,这可了不得。
一时间心中全都达成共识,别看杨家孤儿寡母,却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大黄狗也受到很多赞誉,被称之为忠犬,不过高冷的大黄连尾巴都没摇一下,径直走开了。
也有人好奇八卦,杨浩与八王爷到底因何结识,有没有什么故事?
杨浩只是淡淡一笑,打个哈哈,好一番功夫才将邻里众人送走。
不曾想,这些人前脚刚走,后脚店里便来了客人——三位纶巾儒袍的文士。
“三位先生请,用点什么呢?”
杨浩有些奇怪,自家这种街边小店,顾客大都是市井百姓,没什么华贵儒雅气质。
赵元俨到来纯属偶然,此刻竟又来了三位温厚深沉的儒雅文士前来,有些……不合常理啊!
杨浩自然也就多了个心眼。
“此间便是荆王光顾的食肆?”
“呃…是,王爷刚走,几位若是拜访王爷,恐怕得去王府了。”
“我等找王爷作甚?找的是这间食肆,和小郎君你。”
“我等慕名而来,想品尝一下贵店美食,不知方便与否?”
莫名而来?我家食肆很有名气吗?
这个借口未免太不走心!
“小郎君莫非不知?八王爷乃东京著名饕客,但凡他老人家赞誉的美食,定是人间美味。”
“玉楼包子之所以名满东京,食客趋之若鹜,皆是因八王爷赞誉之故。”
呃……
传闻严毅不可犯,能够止儿啼的八大王竟是个美食家?还有如此强的号召力?
杨浩不免有些意外,也有些许惊喜。
这么说的话,自家食肆马上就要名噪东京,赚大发了?
不错,不错!
“几位稍等!”杨浩当即走进厨房,烹制了几道小菜呈上。
三位中年品尝之后,欣然赞叹:“果然美味,难怪八王爷称道垂青。”
“适才听闻今日有少年郎马下救人,与西贼对峙,可是小郎君?”
前一刻还在谈美食,后一瞬便话锋一转……
未免也太生硬了吧?
“啊…舍妹年幼,不慎遇险,在下相救分属应当…至于与西贼对峙,谈不上,只是不忿西贼猖狂罢了。”
“小小年纪,能有此勇气,难能可贵。”
“先生谬赞…”
“小郎君就不怕激怒西贼,破坏和谈而吃罪吗?”
问得有多啊!
杨浩狐疑地仔细打量三位文士,儒雅、稳重、深沉,不似文士。
进门之后大半的时间在自己身上,问题多过对美食的赞誉…
食客之意不在味,在我吗?
杨浩干笑两声,拱手道:“恕小子眼拙,请教三位先生尊姓大名。”
“哦?”为首年纪最长的文士哈哈一笑:“师鲁所言不错,小郎君果然聪慧敏锐。”
“既然识破了,小郎君不妨猜猜?”
尹洙?
杨浩心中一动,讪笑道:“恕小子冒昧,可谓范、韩二位相公当面?”
“哈哈,杨三郎果然名不虚传。”
果然!
杨浩旋即看向气质最儒雅,相对年轻的第三人:“那么,这位先生是?”
“欧阳永叔!”
我去!
范仲淹、韩琦、欧阳修联袂而来,阵容有点豪华啊!
杨浩不由吃了一惊,讪笑道:“三位先生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杨三郎,现在可否回答先前的问题?”范仲淹笑着询问。
这……
你们到底是来吃饭,还是问问题的?
杨浩哂笑:“小子当时冲动愤怒,哪管的了那么多。”
“果真吗?”
“嘿嘿,和谈乃是国之大事,岂会因为一个寻常百姓受影响,西贼纵然猖狂,也不会这般儿戏的。”
“这么说,你并非全是冲动,还是有把握的?”韩琦抬头看向杨浩,目光里尽是探寻。
“呃…”
杨浩挠挠头,低声笑道:“小子愚见,西贼越是猖狂,可见他们越是想要和谈。”
“为何?”
“外强中干之人不都是如此吗?”
杨浩笑道:“声势阵仗大了,才能唬人,然后好漫天要价嘛!”
范仲淹眼神一动,笑叹道:“尹师鲁赞誉有加,八王爷垂青维护,杨三郎,果然名不虚传。”
我很有名吗?
“哪有?在几位先生面前,小子纯属班门弄斧,见笑了。”杨浩摆手一笑,转身便欲离开。
“你说得对,西贼确实漫天要价。”
范仲淹突然一句,杨浩下意识道:“那就落地还钱喽!”
“西贼要求割地岁赐,可当应允?”
杨浩回过神来,苦笑道:“此乃军国大事,我一个市井小子如何敢胡言乱语?”
范仲淹笑道:“权当随口闲聊喽!”
“能这样?”
“为何不能?”
好吧!
杨浩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