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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感叹官家对老王爷的尊奉时,不约而同关注起另一件事。
赵元俨薨逝,宗正卿的位置空缺,该何人补上?
原本汝南郡王赵允让是首选,但而今看来,兴许北海郡王似乎更得圣心,近来颇得重用。
不过论长幼赵允让是兄;
论尊贵,汝南王曾被先帝养于宫中,赵允弼只是与皇子同坐而已。
官家若不顾长幼尊序,难免遭人非议,为皇族埋下不睦的隐患。
奈何宗正卿只关乎皇族宗亲,不同于其他官职,寻常人也不好轻易劝谏。
然而随着一道诏书下达,这些臣子才发现自己纯属多虑。
封宗室德文等十人为郡王、国公。
四个郡王,六个国公,多少年了,很少见地大封宗室。
以赵德文为东平郡王、赵允升为平阳郡王、赵允熙为襄阳郡王、赵允宁为信安郡王。
另外太祖、太宗孙辈六人被封为国公。
册封之后,在太清楼大宴宗室,赵祯称皇叔之死感触颇深,心生恻隐,感念亲族骨肉情谊弥足珍贵。
为了更好地打理宗室事务,宗正卿一职自然不能久悬,着赵德文接替!
此举让许多人大跌眼镜,同时感叹官家手段高明。
赵德文是赵廷美之后,并非帝系,不过是“德”字辈,硕果仅存,为数不多的几个“皇叔”。
且有“五相公”之称,乃皇族贤者,又是尊长,其资历远在汝南之上,压根挑不出毛病。
啧啧!
连一向擅长计谋的夏竦都忍不住称赞,官家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妙哉!
然而没有人想到,赵祯明修栈道,目的不仅仅是一个宗正卿,真正的陈仓小道——另有用意……
第一〇五章 旧事重提()
赵德文年岁也不小了,但官家信任,委以重任,自当尽心竭力。
身为宗正卿,管理皇族事务,宗庙祭祀也在职责范畴以内。
赵元俨的丧礼,官家赵祯处处彰显仁孝,为先帝后加谥也便成了题中应有之意,顺理成章。
先皇真宗加谥为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庄穆、庄怀、庄献三位先皇后改谥为章穆、章怀、章献皇后。
没错,只改了一个字。
兴许皇家觉得“章”字比“庄”字寓意更好吧!
故而朝野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赵德文新官上任三把火。
然而大多数人没想到,此事只是个开头,一个引子。
有言官以此为由,上疏朝廷,公然指责皇帝不孝。
不孝!
封建时代,这可是比杀人更严重的罪名,尤其是当为天下表率的皇帝。
历史上确实不乏忤逆,甚至是弑杀君父的不孝子,但大宋官家仁孝之举天下有目共睹。
尊奉父母,尽孝叔父,这可是眼前发生的事情。
指责官家不孝,简直莫名其妙,赤果果的污蔑诽谤嘛!
可是一听那言官说辞,大臣们呵斥的语气立马低沉,继而寂寂无声。
官家仁孝,尊奉先帝后,就连叔父也亲手调药侍疾,亲临举哀祭奠,却忽略了一些更应该孝敬之人。
人生在世,最大的恩情莫过于生育之恩,养育之恩。
一个给予生命,一个得以长大成人,两项大恩最该厚报。
官家生母李宸妃、养母杨淑妃呢?怎么没在追谥的名单上呢?
官家尽孝,难道有所选择?厚此薄彼?
言之有理啊!
生母、养母,最应该尽孝的两个人,却被疏忽了。
官家这件事确实做得不对,指责的没错。
赵祯从善如流,立即承认错误,表示悔改,要追谥加封生母、养母。
可是该如何追谥呢?
到了这个地步,百官总算是反应过来,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这才是官家的真正用意。
老生常谈了,官家这是要给生母李宸妃争名分。
当年就提过了,不过百官拒绝,因此僵持了很多年。
时间久了,官员们大都渐渐忘了此事,没想到突然以这种方式——旧事重提。
除了李宸妃,还拉上一个杨淑妃,那可是官家自小呼为“小娘”的人,分量无疑更重了。
而且是仁孝之风高涨的一个特殊时机,事情一下子就显得十分敏感。
朝臣们下意识的态度还是反对,嫡庶有别,尊卑名分早定,不能轻易更改。
礼制这杆大旗,他们还得扛着,用着。
不过这一遭,百官们不再是众口一词,有一部分人站在另一个角度。
孝顺!
天经地义,这绝对没错!
生育之恩,养育之恩大于天,官家追谥生母、养母一个身后名,有何不可?
什么尊卑礼制,都是借口,古往今来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汉武帝的钩弋夫人,生前只是个嫔妃,但其子昭帝刘弗陵继位之后,追封生母为太后,修陵安葬。
昭宣中兴,汉昭帝乃是明君,当时辅政的霍光也是贤臣,难道他们不懂礼法吗?
支持的官员们开始遍查史书,寻找各种先例与理论支持,支持皇帝尽孝追谥之举。
但朝野还是有一批大臣,坚持礼法制度,无论前朝如何,大宋祖制是这样的,不能更改。
关于追谥之事,再度争执不断,僵持不下。
消息从朝野传到民间的时候,大部分百姓其实是赞同官家的仁孝之举。
百姓们不懂什么礼法制度,孝顺是最朴实的本心与行为,任何时候都天经地义。
真不明白那些官员为何反对?这不是要陷官家于不孝的境地吗?
杨浩听到的时候,只是淡淡一笑。
皇家、朝廷的事情,当真复杂。
孝心?礼制?
争论的真是这个吗?
相信赵祯的初衷确实心存仁孝,但君臣之间的僵持,却有另外的意味。
权力!
朝堂上的任何争执,本质其实都是权力之争。
多年前,亲政之初的赵祯首次提出追谥生母,朝野齐刷刷地反对。
那时候的皇帝,尚无根基,毫不夸张地说,君弱臣强。
在废黜郭皇后的事情上,赵祯确因妹妹委屈而恼怒,但很大缘故是吕夷简强势推动,甚至有点“强迫”的意味。
盖因郭皇后对这位宰执大臣不大满意,彼此有矛盾。
赵祯后来有意复立郭后,亦并非完全空穴来风,想必也是回过味来,心有不忿。
这一遭,再度提出追谥。
朝野反对的声音依旧强大,支持者却也不少,说明赵祯这些年对朝局掌控有所加强,不过还是有限。
大臣们显然不愿意让步,尤其是庆历新政刚刚结束,他们依旧对官家警惕。
僵持不是办法,该如何破局呢?
杨浩觉得,赵祯能再度旧事重提,就一定有万全把握,否则就是自损威望,乃不智之举。
朝中许多大臣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一时间,他们想不出,官家到底有何出奇制胜的招数?
直到一个人,一份奏疏出现。
吕夷简!
谁都没想到,致仕养病的老相公会出面,上疏官家,表示赞成追谥李宸妃、杨淑妃。
大宋以孝治天下,官家仁孝之举古来有之,有例可循。所谓礼法,孝乃根本,不能顾此失彼,本末倒置云云。
道理还是那些,话还是那些话,区别在于从何人口中说出来。
吕夷简是前任宰相,仁宗朝最德高望重的老相公,不在于他说了什么,只要他出面,就是一种态度,也代表了一群人的态度。
当吕夷简站在官家身后,摇旗呐喊的时候,朝野官员都明白了,官家是有备而来。
怎么办?
事情本身很简单,不过是两个追谥罢了,没什么实质影响。
但本质的过程败了,无足轻重的结果毫无意义,朝堂官员们纷纷让步。
赵祯多年夙愿终于达成,追谥生母李氏为章懿皇后,养母杨氏为章惠皇后。
百官随同官家前往太庙祭祀之时,心中不约而同都感到奇怪,吕相公怎么会突然改弦更张呢?
为了刷一波存在感?
当朝野快要遗忘他的存在时,突然华丽回归。
虽不在朝,却依旧可以搅动风云。
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百官不免为之惊叹,却万万没想到,这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吕相公真正的惊人手笔还在后面……
第一〇六章 两朝济世老臣心()
朝堂永远是个此起彼伏,波涛汹涌的地方。
得失始终是一大常态。
赵祯在宗正卿人选,生母名分的事情上,仰仗赵元俨临终前的谋划,大获全胜。
但另一方面,却被步步紧逼,不得不接连退让。
范仲淹、韩琦等人虽然请调离京,但对庆历新政的清算才刚刚开始。
尤其是石介“伊霍之事”一事,再度被拿出来做文章。
石介死了!
忧愤而死,兴许也有以死明志,自证清白的意味吧!
但保守势力并未因他之死,而就此放过。
很不巧,京东路有举人孔直温谋反,有人称孔直温曾是石介的学生。
消息一出,在枢密使夏竦的推动下,一个说辞在朝野不胫而走。
石介没有死,是假死逃亡契丹,向辽国借兵。
听起来有些玄幻的说辞,但关乎谋逆,国家安危的大事,向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石介要真去了契丹,那还得了?
富弼如今可是主持防秋的河北路宣抚使,他们要是沆瀣一气,串通联合,大宋白沟防线堪忧啊!
范仲淹在河东,韩琦在陕西路,整个北地边防几乎全在新政党人“掌控”之中。
这如何能行?
他们要是真动了坏心思……
为了安全起见,罢免几位防秋宣抚使很必要。
表象之后,这才是真正诉求。
韩琦从陕西路宣抚使改知庆州,范仲淹夺资政殿大学士,知邠州,未及上任又改知邓州,富弼则知郓州。
东京这边的新党成员也不例外,尹洙被贬谪去杨浩的老家华阴当县令,欧阳修则知滁州,《醉翁亭记》想必不日就会问世。
饶是如此,睚眦必报的夏竦依旧没有放过死去的石介。
要想证明清白,必须开棺验尸!
这年头讲究入土为安,掘人坟茔有损阴德,比杀人还要过分。
掘人祖坟,那是堪比杀父夺妻的不共戴天之仇。
石介的儿子打死也不同意,可是有什么用呢?直接被官兵控制,作为同党关押。
夏竦这招,太狠,太绝。
朝野为之震动,但夏枢相打着社稷安危的大旗,如何反驳?
即便是官家赵祯,也觉得夏竦欺人太甚,可坐在龙椅上,就决定了他不能说什么。
维护皇朝社稷,那就是忠臣义举,程序是“正义”的,身为皇帝,必须支持。
哪怕知道石介是被冤枉的,但没有证据洗刷冤屈,依旧背着叛臣之名,不能同情。
身份决定立场,便是这个道理。
杨浩听说此事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古改革者不会有好下场,但大宋是个“文明时代”,已经不同于先秦,非得这样糟蹋人吗?
不管怎么说,范仲淹、富弼、石介等人的做法或许欠妥,但一腔忧国报国之心令人钦佩。
如此被一群小人如此作践,实在有些过分。
这样下去,大宋迟早会被他们折腾完。
是啊!
掰着指头算算,似乎不过八十来年,璀璨无比的东京梦华,就将毁于异族的铁蹄之下。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岂能无所作为?
想起范仲淹离京那日的眼神,赵元俨临终前的谆谆叮嘱,以及某些欺人太甚的卑劣手段。
杨浩心中的主人翁意识越发强烈了,有些事情,该加快速度了……
至于眼下石介这件事,虽十分同情,奈何位卑,爱莫能助。
杨浩无奈,但有人可以。
谁也没想到,吕夷简再度出手了。
吕夷简虽致仕,但他身上还有几个荣誉性职位,比如京东路转运使。
于是吕相公上疏称呼:若空棺下葬,石介叛国确凿无疑,满门抄斩亦不为过;
然石介真死了,无故掘其坟,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要确认石介是否确实死亡,未必要掘坟,从其生病到入殓、再到安葬,有目共睹的亲族朋友、门生故人不在少数。
分别询问,签字画押,谎言诳语者以军法论处,如此可得真相。
吕相公老成持重,条理清晰,言之有理,赵祯立即吩咐有司,依此法处理。
夏竦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吕相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