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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贼,老子现在就先剐了你!”潘美听他说的恶毒,提着刀子就往上冲。郑子明却笑着拉了他一把,摇摇头,大声道:“别听他胡吹!谁家斥候探路,还要带着辅兵和打草谷?这分明就是个吃不饱饭的穷鬼,饿疯了,才会偷偷摸摸跑到咱们家门口来!”
“估计连路都不认识,否则也不会跑这么远!”郭信跟郑子明配合时间比较长,多少猜到了一点儿巡检大人的心思,于是也走上前,顺着对方的口风补充。
果然,那契丹勇士听在耳朵里,脸色再度大变。一边挣扎,一边愤怒地反驳道:“你们才是穷鬼!你们才吃不起饭!你家大爷乃耶律敏,乃大辽征南大将军耶律刘哥帐下宿卫统领,若不是有重任在肩,谁稀罕过河来抢你那几件破衣服!”
“原来是耶律统领啊,失敬,失敬!”郑子明要的,就是对方主动自报家门。将脚掌略微松了松,拱着手说道。
“哼!”契丹勇士终于发现自己上当,将头侧到一旁,大声冷哼。
“不知道耶律统领,偷偷潜到我定州来,有何贵干?”郑子明丝毫不以对方的失礼为意,笑了笑,和言语色地追问。
“哼!”回答他的,又是一声冷哼,耶律敏紧闭嘴巴,再也不肯上当受骗。
“不妨让我来猜上一猜!”郑子明笑了笑,依旧和颜悦色,“万一猜对了,耶律统领也不用再觉得对不起你家主人。你肩负重任,却没有带够路上的零花钱,也没有来得及更换衣服,说明你走时一定非常匆忙。而郑某追了你二十余里地,却没发现任何人帮你,则说明你们过河来的人并不多,也没有经过仔细组织。偏偏你的上司,又是什么征南大将军耶律刘哥……”
说道这儿,他心中微微一动,有个手持巨弓,身高过丈的契丹悍将模样,瞬间在眼前浮现。
是韩晶的叔叔,曾经准备将她娶回家的耶律留哥!契丹军中第一射雕手!此人虽然穷凶极恶,却不能算是狼心狗肺。至少,他在恼羞成怒之下,依旧舍不得朝晶娘放箭。虽然晶娘最后还是因他而死!
“耶律留哥遭报应了!”声音带上了几分低沉,郑子明快速补充,“他肯定出了事情,才临时把你派过了拒马河。说,你此行究竟担负着什么任务?你此番偷偷南下,到底要联络谁?”
第五章 草谷 (七)()
第五章 草谷 (七)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耶律敏两眼圆睁,满脸惊慌,一边挣扎一边大叫着否认,“我只是个侍卫,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宁子明笑了笑,轻轻挥手。
李顺和郭信两个心领神会,上前倒拖起耶律敏,大步就朝路边走。须臾来到一棵歪脖儿树下,把绳子头朝树上一甩,便将人往上吊。
“狗贼,快杀我,快杀我。士,士可杀不可辱。”耶律敏知道对方接下来就要剥自己的衣服,扯开嗓子大声求死,“速杀我!士可杀不可辱!”
“你不过是个偷锅贼,算哪门子士?”郑子明牵着战马跟过来,冷笑连连,“顺子,剥了他的衣服。仲询,你带人去捡些干材,在下面点个火堆儿烤着他,别让他死得太快了。”
“唉!”李顺儿难得有表现机会,立刻从腰间拔出横刀,一刀切断了耶律敏的腰带。
潘美心中依旧为“草谷”两个字气愤不已,也痛快地拱了下手,带领着几名亲兵去周围捡干柴,誓要让被俘契丹强盗也尝一尝不被当作人类的滋味!
那被头朝下倒吊在契丹亲兵统领耶律敏,腰带既断,皮甲衣服倒卷,肚皮后腰等处,立刻被寒风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却依旧不肯服软,扯开嗓子,破口大骂,“贱民,孬种,你们今天杀了我,改天一定会被我大辽的兵马杀个人芽不落。到那时,老子的仇就报了,老子在地底下等着你们!”
“老子先将你暴尸一个月,然后挫骨扬灰!”李顺儿恼恨他骂得恶毒,捡起半截腰带,朝着此人露在外边的肚皮和后背处猛抽。郑子明见了,却又笑着低声阻止,“顺子,算了。跟一个马上就要死掉的家伙计较什么?你去替我传令给周围各家堡寨,近日有契丹细作南下探路。凡是能抓到他们,无论死活,无论正兵、辅兵还是打草谷,一律赏钱三十吊。按个算,见人头就兑现,本官绝不拖欠!”
“是!”李顺悻悻地丢下半截腰带,快步走向战马。郑子明望着他的背影,大声补充,“县衙那边也通知到,临近的易县、雄县、霸县,也替老子把消息传出去。老子就不信了,抓到的契丹人就个个都不怕死,谁也不肯开口!”
“遵命——!”李顺翻身上马,双手抱拳,拖长了声音回应。仿佛自家巡检,真的有资格管辖汉辽边界上的所有州县一般。
那耶律敏虽然对其主人忠心,却毕竟只是个底层军官,哪里可能对庞大复杂的汉国官制了解太多。听郑子明说得煞有其事,顿时停止了叫骂。瞪圆了眼睛,大声喊道:“你,你这狗官,也忒歹毒!我家耶律将军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要坏……”
“本官只是尽自己的一份职责而已,谈不上跟谁有仇!”郑子明冷笑着撇撇嘴,大声回应。“你若是辽国的地方官,断然也不会放任汉国的细作在你的地盘上跑来跑去!”
“你分明就是想讨好韩匡嗣!你们这些狗官,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们向来都是拿两份俸禄,汉国一份儿,幽州那边又一份儿!”耶律敏被倒吊的时间稍长,脑子有些不太好使,反驳的话脱口而出。
“你是说,耶律留哥是被韩匡嗣所害?”郑子明立刻咬住了他的话头,大声追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耶律敏瞬间恢复了警觉,再度扯起嗓子大声求死,“杀我,速速杀我!”
“你不说就算了!”郑子明看了他一眼,冷笑着摇头,“念你已经告诉了耶律留哥被害的份上,我先留你一条命。明日一早,把你递解回幽州。想必,还能落一份不小的人情!”
“狗贼,你不得好死!”耶律敏眼眶瞪得几欲裂开,挣扎晃动身体,试图用脑袋去撞郑子明的小腹,“身为汉国官员,却一心去巴结辽国南院枢密使,你,你这吃里扒外的狗贼,早晚不得好死!”
“我吃里扒外?那你呢,你身为耶律留哥的亲兵,却偷偷潜入汉国境内,不知道要勾结谁,你和我有什么区别?”以郑子明此刻的身手,岂会被他撞到。轻轻一侧身就避了开去,随即抬脚勾住此人的后脖颈,冷笑着反问。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奉了我家将军的命!”辩白的话,脱口而出。说过之后,耶律敏才意识到自己再度上当受骗,瞪起已经开始流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郑子明,恨不得用目光将对方千刀万剐。
“你别忙着瞪我,我先替你归纳一下吧!”郑子明笑了笑,半蹲下身子,看着耶律敏的眼睛总结,“耶律留哥被人害了,此事韩匡嗣脱不开干系。你是奉命潜入汉国替耶律留哥找帮手,或者找人替他报仇。来得人肯定不止是你们三个 ,应该分了好几波。但走得都非常仓促,根本来不及带足盘缠,也来不及仔细谋划该怎么走!”
“你,你是,你是一个魔鬼!魔鬼!”耶律敏又是愤怒,又是害怕,闭上眼睛,淌着猩红色的泪水回应。
“我不是魔鬼,真的,我也跟幽州韩家没任何瓜葛!”郑子明微微一笑,和颜悦色地解释,“否则,我早就在各个路口设卡帮忙拿人了,也不会半夜差点儿被你一箭射死!相反,我跟韩匡嗣老贼还有大仇,如果你真的是想给他找麻烦,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
“你……?”耶律敏早就被他一连串打击折腾得头晕脑胀,睁开眼睛,迟疑着追问。“你,你不是在骗我?”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宁子明又笑了笑,轻轻摇头,“你是耶律留哥的亲兵对吧?我说一件事,不知道你当时在不在场。几个月前,就是夏天快结束的时候。耶律留哥带人去拒马河畔追韩匡嗣的女儿,结果没追回来。韩匡嗣随即赶到,亲手射杀了他的女儿,向其主人表忠心……”
“你,你怎么会知道此事?”耶律敏的眼眶瞬间又瞪出了血丝,挣扎了几下,结结巴巴地追问。
“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管回答,当时可否在耶律留哥将军身边?这事儿,总跟你所担负的任务无关吧!”郑子明不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继续笑着反问。
“我,我在!”耶律敏犹豫了片刻,咬着嘴唇回应。“那姓韩的心肠歹毒,我家将军,我家将军乃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原本想放过晶娘一马。是他,是他黑心肠的韩匡嗣,为了荣华富贵,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我也在场,船上。你自己看看,能不能认出我来,如果你当时就在河畔的话。”宁子明话从头顶上方传来,不高,却如同惊雷般刺激着他的耳朵。
“你?”耶律敏将信将疑,瞪着眼睛,满脸茫然地打量郑子明。他当然记得当时船上有三个“拐走”了将军第数不清位未婚妻子的汉贼,其中一个,还是他这次南下的重点要寻找的目标之一。可眼前这位……,无论从长相,还是身材,似乎都很难与三人当中之一对得上号。
“你仔细看!”郑子明也不着急,把脸凑近了一些,同时打手势命人在周围举高火把。
这下,耶律敏终于看清楚了。双目圆睁,满脸错愕,“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快,快放我下来,我,我奉命前来找赵匡胤,找郭荣。我家将军有一场大富贵要送给你们!”
第五章 草谷 (八)()
第五章 草谷 (八)
“找谁?”这回,终于轮到宁子明吃惊了,双目圆睁,单手紧按刀柄,“你休要胡说!我大哥和二哥又不认识耶律留哥!”
此刻柴荣和赵匡胤二人都已经被朝廷授了官儿,虽然位置不高,万一被有心人抓住一个“勾结外寇”的罪名,也是一场极大的麻烦。更何况柴荣的养父郭威,原本就跟李业、郭允明等人势同水火,更不能主动将把柄往别人手里送!
“我没胡说,我家主人的确不认识郭荣和赵匡胤。可我家主人却跟他们两个有共同的仇人。你们想要为韩晶小娘子报仇,跟我家主人联手,是唯一的办法!”此刻的耶律敏,也完全换成了另外一番面孔,眼巴巴地看在郑子明,连声补充。“我家主人虽然被韩匡嗣狗贼害得不轻,却没有死!他知道郭荣和赵匡胤两人身份都非同一般,如果双方联手,报仇指日可待!”
“先放他下来!”郑子明听得怦然心动,皱着眉头,低声吩咐。
“是!”陶大春上前解开树干上的绳索,将耶律敏缓缓放落于地。郑子明上前亲手扶住此人肩膀,先令其后背在树干上靠稳当,然后,又稍稍沉吟了片刻,缓缓吩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些!从头到尾,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一样也不要漏!”
“我家主人是耶律留哥!”耶律敏盼得就是他这句话,咽了口吐沫,急切地补充,“他乃太祖的嫡系子孙,与先皇帝为叔伯兄弟。这些年来为大辽东征西讨,立下战功无数……”
郑子明、潘美、陶大春、郭信等人围拢上前,竖着耳朵细听,这回,终于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耶律留哥乃为耶律阿保机的亲孙儿,因骁勇善战,素为辽国的上一位皇帝,耶律德光所喜爱。耶律德光在仓惶北归途中病死,其子耶律璟恰巧不在身边。他的另外一个侄儿,也就是耶律阿保机的长孙耶律阮便在武将们的支持下,窃取了皇位。留守于上京的皇太弟耶律李胡闻讯大怒,以耶律阿保机之妻,皇太后术律平的名义下诏,宣布自己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者,并点起大军二十万南下,誓要将一干“叛国逆贼”诛杀干净。
耶律阮当然不甘心伸着脖子被杀,也带领大军北上,与耶律李胡杀了个天昏地暗。关键时刻,耶律留哥为了给大辽国保留几分元气,毅然带领麾下骑兵,直插耶律李胡御驾。吓得耶律李胡、术律皇太后两个亡魂大冒,弃军而走,一直跑出了百里之外才勉强停住了脚步。,
耶律阮一战定乾坤,坐稳了皇位。通过权臣耶律屋质的周旋,让耶律李胡主动退位。随即传下圣旨,请“皇叔”耶律李胡与“皇太太后”述律平移居祖州,无命不得擅离驻地半步。
耶律留哥凭此赫赫战功,原本以为会继续得到新皇帝的重用,成为大辽国擎天一柱。谁料耶律阮却忘恩负义,忌惮起了耶律留哥的武艺和他麾下将士的勇猛。表面上虚情假意地加封他为征南大祥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