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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宏图-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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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们胡说。我,我怎么……”潘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面孔迅速变红,额头上,也有汗珠一滴滴地渗出来。仿佛在抗议,陶、李二人刚才所言之事过于匪夷所思。

    “行了,你们两个别光忙着教训他!”郑子明在旁边听得心里越发堵得难受,叹了口气,主动岔开话头,“倘若契丹人真的过来杀人放火,地方上一般做任何反应?联庄会这边呢,这边往年是怎么应对的?”

    “官府,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指望着官府!”陶大春耸了耸肩膀,撇嘴冷笑,“官府当然是把城门紧闭,任由契丹人为所欲为喽!反正抢不到官老爷自己头上!”

    “联庄会这边,往年通常的做法是把靠近山外那几个庄子的男女,都撤到山里头来。”李顺儿想了想,紧跟着小声汇报,“契丹人骑兵多,不愿意走山路。也嫌山里头的庄子穷,所以很少进山抢劫。”

    “没加入联庄会的,年轻力壮的就带着女人和孩子都藏进深山,年老体衰的就蹲在庄子里头听天由命。如果契丹人没打上门来,大伙就算逃过了一劫。如果契丹人打上了门,也只能由着他们。反正像陶家庄、潘家庄这种,地处都比较偏僻。被打上门来的时候不多,十次当中,倒是有九次能侥幸逃得平安!”陶大春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继续补充。

    “如果契丹人来得不多,偶尔联庄会倒是也会跟他们打上一打。否则结寨自保的名头就说不下去了。若是侥幸打赢了,契丹人看这边实在难啃,通常会派人来劝降。这时候,李会首,李有德那厮就豁出脸去,主动送一批粮食和金银到领兵的契丹将军手上。如此,双方就都有了台阶下,然后就彼此相安无事了!”李顺儿的精神头也不高,一边摇头,一边将联庄会以往的对策阖盘拖出。。

    “那不跟对付绿林响马是一样的套路么?”

    “说他们是响马也没错,反正都是来抢东西!”

    “若是不幸没打赢呢!”

    “腿快的能逃进山里,腿慢的,要么自杀,要么等着挨刀子,还能怎么样呢!唉——”李顺儿又叹了口气,没精打彩地回应。

    “唉——”陶大春双手握拳,却除了叹气之外,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

    身为练武之人,强盗打到了家门口,却只能望风而逃,这绝对是一种奇耻大辱。然而,手握重兵的节度使在契丹人面前都装了孙子,寻常武夫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即便冒死冲出去一战,也是螳臂当车而已。除了让自己死得壮烈些,起不到任何效果。

    “唉——”郑子明叹息声,听起来格外的沉闷。大晋朝庭,那不就是他祖父和父亲的朝廷么?原来不光是拱手送出了燕云十六州!原来一直都是如此之窝囊!怪不得大晋亡国时,连个肯拼死为其一战的都找不到!

    一时间,在场诸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低着头,看着跳动的火把,一个个神不守舍。而夜风,却愈发地冷了,呼呼呼,呼呼呼,透过衣服的缝隙,刺破皮肤,刺破肌肉,一直寒意送进了人的骨髓当中。

    “阿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顺儿用一声喷嚏,打破了沉默。

    唯恐郑子明质问自己为何还不去执行先前的命令,他用手在鼻子上来回抹了几把,顶着满脸亮晶晶的冰鼻涕说道:“属下刚才是想说,属下刚才是想说,大人您现在是三州巡检,又,又跟郭公子,赵公子拜,拜过把子。偏偏,偏偏这几个南下找帮手的契丹狗贼,又把郭、赵两位公子给扯了进去。所以辽国人万一南下劫掠,怕是,怕是有人会借机找您的麻烦!”

    “非常有可能!刚才听耶律敏招供,他们好像很清楚您和郭、赵两位公子的来历!而那幽州韩匡嗣,还好像跟你们三个有仇!”潘美听得微微一愣,强行振作起精神,低声提醒。

    “岂止是有仇!”郑子明摇摇头,右手缓缓按住了刀柄。

    “那,那就是板上钉钉了!契丹人不南下则已,若南下,韩匡嗣必会派爪牙打上门!”潘美的眉头高高挑起,声音变得又尖又细。

    “那又怎样?”郑子明又晃晃脑袋,笑着反问。仿佛一晃之后,心中的所有烦恼给晃到了九霄云外。

    “那,那就是必有一战!你,你居然还有心情笑!”潘美被他脸上突然留露出来的轻松味道,气得火冒三丈,跳起来,大声叫嚷。

    叫过之后,他的神色却又是一黯。低下头,两脚在雪地上焦躁地乱踩乱跺。

    若是契丹人南下打劫,巡检司肯定无法置身事外。以他对郑子明的了解,自家大人恐怕也不是那被人打上门儿却不敢还手的主。然而,巡检司满打满算,不过才六七百兵丁,对付附近的土匪和其他联庄会绰绰有余,真的对上了契丹正规军,恐怕硌一下别人牙齿都是痴心妄想。

    “那就打呗!是骡子是马,总得遛过了才知道!”正懊恼间,耳畔却又传来的郑子明的声音。丝毫不见先前的沮丧,仿佛忽然就顿悟了,或者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场恶战一般。“他们怎么着也不可能千军万马直扑咱们巡检司,若是来的人少了,刚好给大伙练练手。若是来的人多了,明知道打他不过,我又何必一定要蹲在寨子里等死?把老弱藏进山里,把队伍拉出去兜圈子,就不信,始终找不到几个落单的!”

    大晋国过去如何如何,终究是过去。

    身边官吏如何如何,也都是别人。

    自己的路,终究要靠自己来走。

    从第一步开始,一直走到终点。

    “对,大不了咱们也进太行山,看哪个有胆子来追!”陶大春听郑子明说得豪气,也重新抖擞精神,大声附和。

    李顺见郑子明和陶大春两个无所畏惧,觉得自己也该表现出一点儿男人的勇敢,于是乎,扬起脖子,大声附和:“那倒是!山里头四条腿绝对跑不过两条腿儿!就像大人先前说的,先带着他们兜几个圈子,然后抽冷子再回头敲他的闷棍。就不信,折腾不拉稀他们!”

    他原本是被郑子明和赵匡胤两个临时推出去取代李有德的傀儡寨主,但后来李家寨被朝廷一道圣旨给改成了军寨,联庄会也变成了巡检司,他这个傀儡寨主,地位立刻就变得非常尴尬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只是为了保命,整天像尾巴一样跟在郑子明身后,亦步亦趋。

    而今天,他却发现自己除了当跟屁虫之外,好像还有一点点儿用途。虽然这种感觉未必准确,但是至少,至少给人了一个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

    在郑子明眼里,李顺儿的用途,可不是一点点儿。接过此人的话头,带着几分鼓励口吻说道:“你说得对,先兜圈子,再打闷棍。折腾死他们。反正咱们又没担负着守土之责。避其锋芒,然后,然后……”

    “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潘美终于从沮丧中振作了起来,苦笑着开始掉书包。

    “对!避其锐气,击其惰归!仲询,这句话说得极好!”郑子明愣了愣,大笑着抚掌。

    “这是《孙子兵法》里头的话,不是我说的!”潘美被弄得哭笑不得,心中的担忧瞬间忘掉了一半儿。

    跟在郑子明这种主官身后,就是有这点儿好处,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展示自身才华和能力的机会。

    他不在乎什么面子,也轻易不会嫉妒属下比自己聪明,比自己博学,比自己更有本事。不像其他地方的官员,自己是一头黄鼠狼,手下人的个头就不能超过一只耗子!

    “怪不得我听着耳熟,管他谁说的呢,有用就行了!”郑子明仿佛已经完全从契丹人可能前来找麻烦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继续抚掌大笑。“走了,走了。他不来,我乐得清闲。他若来,则正好打上一场,验验咱们前一段时间的练兵效果!”

    “走了,走了!听到剌剌蠱叫,地还不得照样种!”这种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豪气,也感染了周围许多人。陶大春,李顺儿,还有众亲兵们纷纷跳上坐骑,大声叫嚷着,策马飞奔。

    唯独潘美,始终不肯受别人的情绪左右。皱着眉头,策马跟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后。半路上,又仿佛想明白了什么重要事情。找了个机会,靠到郑子明身侧,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是不是一直在盼着这一天?也是!像你这等人物,怎么可能甘心蹲在一个小寨子里默默无闻。这定县周围,又有谁值得你蹲在这里?”

    “什么意思?”郑子明微微一愣,侧过头来,笑着反问。

    “你,你留在李家寨,绝对不是为了当这个五品巡检!”风有些大,潘美的声音在夜幕中被吹得断断续续。“你根本就不怕那些契丹人来找麻烦,你,即便他们不来,早晚你也会渡过河去找他们的麻烦!”

    郑子明脸上的皮肤,被风吹得不停抽动。脸上的表情,也因为肌肤形状的改变,而变幻莫测。“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大丈夫立世,若碌碌……”潘美侧过头,努力用目光与他相对,顶着凛冽的寒风,声音与背后的锦袍一样在空中飘飘荡荡,“若碌碌……与草木……与草木共尽,何羞也!简直,简直,愧来……愧来此间一遭!”

第六章 疾风 (一)() 
第六章 疾风 (一)

    浓墨般的烽烟,紧贴着北方的天地衔接处,一道又是一道。与旷野里的积雪互相映衬,黑白分明。

    拜地面上的积雪所赐,辽国劫掠者在走过拒马河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斥候发现。随即,沿着南河岸,大大小小的烽火台,一座接一座地被守军点了起来。凄厉的警讯,也沿着拒马河南岸响成了一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然而,结果却正如陶大春和李顺两个在某天夜里所说,这——,没有用!

    义武军、振武军、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地方势力,纷纷躲进高墙之后。易州、定州、深州、乃至更远的沧州,刺史,县令、县尉们将大门紧闭,死活也不敢露头。

    只苦了边境地域的百姓,临近年关,祸从天降。家中所有积蓄瞬间被洗劫一空不算,其中来不及逃进深山的年青力壮者,还被辽军像蚂蚱一样那绳子捆成串,拖着马背后,跌跌撞撞朝北方押解。

    到了幽州,他们就会被按照年龄、体力、性别和长相,分类发卖。然后变成当地契丹人,或者汉人官员的家奴。其中绝大多数最后都会活活累死在陌生的土地上,永远没有再度返回故乡的可能。

    按往年的常规,辽国劫掠者在紧邻边境的地域杀上一通,抢到了足够的钱粮,抓到了足够的奴隶,很快就会心满意足退兵。然而,这一次,情况也有些不太一样。

    尽管有些大汉国的节度使从辽国高官那边早就得到了通知,此番南下打草谷,不会变成两国之间的大战。尽管某些大汉国的地方官员已经给打草谷的辽国将领送上了厚礼,表达了自己的慰问之意。已经过了河的辽国兵马,却根本满载而归的意思。反而狠下心来,开始挨个扫荡那些联盟自卫的堡寨。

    比起乡间毫无组织的普通村落,这些联盟自卫的堡寨,抵抗力和抵抗意志都相对强悍。在花钱买平安的恳求一次次被拒绝后,寨子里的庄户们,断然拿起的刀枪。

    然而,整体上还是以务农为生的庄户们,又怎么可能打得过职业强盗?很快,寨墙便被攻破,房屋便被点燃,所有不肯束手待毙的人,都被一刀砍成了两段。

    从易州到定州,从河间再到深州,一处处堡寨被迅速攻破,一股股地方势力被连根拔起。无数平素威名赫赫的“英雄豪杰”,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被扫荡殆尽!

    然而,同样的事情发生多了,总会出一两个意外……

    定州西南,太行脚下,连绵起伏的丘陵之间,两支打着辽国旗号的兵马,在雪地上迤逦而行。

    领军的主将理所当然是契丹人,姓耶律,名赤犬。副将则为契丹汉军的一名指挥使,姓韩,名德正。(注1、注2)

    二人长相极为相近,身高相似,年龄大小也差不多,如果不是因为穿着两种样式截然不同铠甲,寻常人真的会把他们当作一对孪生兄弟。但是,穿上了铠甲之后,却没有人再敢认为他们彼此之间血脉相连。

    契丹人和汉人不可能是亲兄弟。尽管连续三任辽国皇帝,都赌咒发誓,他会对天下子民一视同仁。但誓言这东西,向来是听听就算了,谁若是当真才傻。如今的大辽国,除了韩氏之一家外,其他汉人依旧是没有资格跟契丹人比肩同列。哪怕是做了当朝尚书,依旧是“机密之事不得与闻”。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就像韩知古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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