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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宏图-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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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至今依然不认为,自己就是二皇子石重贵。可无论自己是不是二皇子,后脑勺上挨的那一下,却都如假包换。所以,这辈子,他不想再挨第二下。这辈子,他不想看到人世间相同的场景再现。

    “好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呗!反正你身上的怪异之处多了去,早就不差这一样了!”见宁子明的眼神当中已经带着明显的痛楚,而杨光义依旧没完没了。韩重赟抢先一步,大声打断,“说不定是老天爷见你以前受得苦太多,成心补偿你呢!只要你把这些招数,都用在正地方就好!下邳桥头,当年谁又亲眼见过黄石公?!”(注1)

    注1:黄石公,传说中张良的老师。在桥头三次将鞋子掉落,让张良帮自己捡,借此考验张良的心性。见张良的确孺子可教,就授了《素书》一部。并约定十三年后再见。十三年后,张良去指定地点赴约,却只看到一块黄石。

第五章 黄雀 (五)() 
第五章 黄雀 (五)

    “是啊,小宁将军一看就非比寻常!”周围众将佐闻听,立刻明白韩重赟在有意替宁子明遮掩,于是乎,纷纷心领神会,笑着点头。

    这时代,神技天授之说,大伙都屡见不鲜。远的有张良、李靖,近的有李存孝、王彦章,凡是历史上赫赫有名者,身后基本上都会留下一些神奇传说。所以由此看来,宁子明忽然学会了一种新的骑兵战术,也算不上什么怪事。至少,不应该被死咬着不放!

    “你就护着他吧!我好对付,到了师父面前,希望你还能自圆其说!”还是杨光义,见自己一片好心竟被当成了驴肝肺,狠狠横了韩重赟一眼,气哼哼地提醒。

    “以师父的脾气,又怎么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依我看,你刚才纯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韩重赟微微一笑,直接拿着杨光义先前亲口之言回敬。

    “你——,哼!”杨光义被憋得说不出话来,转开头,大声冷哼。

    众将佐见此,被逗得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便主动岔开话题,七嘴八舌地开始总结此战的具体过程与得失。

    这里边,存在的弯弯绕一点儿都不少。有时候只是两句话的前后顺序颠倒,就会引起天上底下的差异。韩重赟出身于将门,对此司空见惯。所以也不过分较真儿,由着大伙按照心知肚明的规矩自行发挥,添枝加叶,涂脂抹粉。反正此战是以一敌十并且大获全胜,结果足够惊人,写战报时在细节方面稍稍夸大和删减一些,想必上头也不会深究。

    于是乎,在大伙的齐心协力之下,一份堪称完美的战报迅速出炉。韩重赟先自己检视了两遍,再交给众人轮番查缺补漏,然后将最终结果亲笔誊抄了一份,带上杨光义和宁子明等核心将领,赶赴常思的中军大营。

    还没等走得太近,就发现武胜军的临时驻地门口,热闹得如同赶集一般。无数穿着士绅肤色的地方大户,带着仆人、庄客,将整车整车的犒军物资,拼命往军营门口堆。唯恐给的东西少了,无法让节度使大人感觉到自己的真诚!

    “这,这些人都是从哪来的?动作倒是够快!”杨光义看得好奇,拉过一名当值的百人将,压低了声音询问。

    “不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仗还没打完,就有人摸着黑找上门来了!”当值百人将认出他是节度使大人的得意弟子,迅速用目光四下扫了扫,压低了声音汇报,“然后就越来越多,不仅有这周围的庄子和寨子,连远在好几十里之外的,都骑着马连夜赶过来了!”

    “真是一群贱骨头,早干什么去了?不见棺材不掉泪!”杨光义闻听,眼神变得愈发轻蔑,撇了撇嘴,低声数落。

    “可不是么?常公派人好言好语跟他们商量,他们都当了耳旁风。如今见大军压境了,才忽然又恭顺了起来。”百人将也是常思从禁军中带过来的老弟兄,知道这几个月大伙日子的艰难,耸了耸肩,满脸不屑。

    “原来不是还指望着山贼能给我等一个下马威么?”韩重赟对于那些地方乡贤,同样在心里没有任何好感,笑了笑,在旁边低声补充。

    “那他们可是打错算盘了!韩将军,刚才大伙还在一起说呢,您,杨将军,还有小宁将军,这回可真给咱们武胜军长脸了!”百人将立刻挑起大拇指,满脸钦佩地夸赞,“三千打三万,还是在贼人突然袭击的情况下,硬把他们给赶了鸭子!照这算法,眼下咱们武胜军两万人,就能当得起二十万雄兵!”

    “不是我等的功劳,亏了节度大人的运筹帷幄!”在自己人面前,韩重赟不敢托大,赶紧摆着手谦虚。

    “节度大人自然功当居首,可大伙事先也没想到,你们几个居然能打得如此漂亮!”百人将有意跟韩重赟套近乎,摇摇头,大声补充。“这一仗,算是把土匪们给打惨了。数年之内,恐怕他们都没勇气再联手跟咱们做对。而只要咱们先在地方上站稳脚跟,然后挨着山头捋过去,早晚会将群贼犁庭扫穴!”

    “那是当然!”

    “下次韩将军再出马,一定带上小人。小人别的不敢说,弓箭方面,多少还有些准头。五十步之内,保证十中七八!”

    “……”

    众人光顾着说得痛快,不料附近有人眼神好,借着营门口的火把,认出了韩重赟和杨光义就是前天带领兵马从自家宅院前“路过”的将领。立刻满脸堆笑地围拢上下,大声寒暄,“哎呀,这不是韩将军和杨将军么?小的当时就说过,您两位此番前来泽州,一定能建立不世之功。今晚一战,果然应验了小人的判断。两位将军,杨某今日乃为犒师而来,不知能否请两位在常帅面前给引荐一二?”

    “哎呀,韩将军,杨将军,咱们又见面了!这几天,小人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两位的风采!”

    “哎呀,韩将军,杨将军。三年的积欠,我们当时可就交了。您在常帅面前,可得给小人做个证明。小人可跟山贼们没任何来往,小人对常帅他老人家向来敬重得很!”

    “韩将军,杨将军,久仰大名。今日能见到,真是小人三生之福!”

    “两位将军,彭家庄上下……”

    “两位英雄,李家沟……”

    ……

    转眼间,四下里寒喧声,马屁声,宛若海潮翻滚。把个韩重赟和杨光义二人吓得,顿时额头上大汗滚滚,猛地一抖马缰绳,落荒而逃。

    周围的乡贤们却还嫌自己不够热情,追着马尾巴继续大表倾慕之意。直到二人已经逃进了军营之内,守门的将士刀剑出鞘,才不甘心地停住脚步,翘首相送。

    宁子明平素没什么存在感,所以于众乡贤眼里,也就是个普通都将。谁也不主动上前巴结他。他自己由此也省了许多麻烦,趁着大伙不注意,跟其余几名小将悄悄地溜进了军营。汇合上韩、杨两人,一道赶往中军大帐。

    临时搭起的武胜军中军大帐,此刻竟然也是门庭若市。数十名大伙儿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扎堆儿跪在军帐门口,不停地磕头哀告。而常思的亲卫,则手按刀柄,用极为冰冷的目标在这些人的脖子后逡巡,仿佛随时准备拉一个走到辕门处,一刀砍掉脑袋。

    “怎么还分了波,军营门口一群,这又是一群?”杨光义耐不住性子,皱着眉头朝跪在地上的人群扫了几眼,低声朝一名亲卫问道。

    “这些都是泽州王刺史带进来的,说是要当面向咱家大人谢罪。大人正忙着处理军务,就让他们在这儿先凉快一会儿!”亲卫也是常思身边的老弟兄,向着杨光义等人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道。

    “奶奶的!”杨光义立刻就明白了,眼前这些人都是在地方上与官员勾结比较紧的,手迅速按住了刀柄,低声骂道。“那姓王的狗官就不知道死字怎地写么?居然还敢替他们说项?!”

    “这位王大人,据说有一个外甥闺女嫁给了大国舅的表侄儿,算是皇亲!虽然以前跟汉王府没啥往来,可现在汉王当了皇上,节度大人自然就不好连他的脑袋一块儿砍!”亲卫想了想,声音里带出了几分无奈。

    “奶奶的!”杨光义又骂了一句,按在刀柄的上的手,却无力地松开了去,软软地垂在了自家护腿甲旁边。

    大汉天子刘知远与他皇后李氏乃贫贱夫妻,所以伉俪之情甚笃。爱屋及乌,他的几个舅子,如今也一步登天,权倾朝野。丞相杨邠为国家长远考虑,劝谏次数多了些,结果就被李氏几句耳旁风给吹进了天牢里头去啃老咸菜。常思原本就已经遭到了刘知远的猜忌,如果这个节骨眼儿上再跟国舅爷们交恶,恐怕不用等他把武胜军节度使的位置坐热乎,就得又另有“重任”了!

    “小声点儿,别给师父添乱!”唯恐杨光义年少冲动,韩重赟在旁边低声喝斥。“咱们只管干好自己的事情,师父他老人家素来足智多谋。未必就真的奈何不了这群王八蛋。”

    说罢,又快速将头转向那名亲卫,请此人替自己通禀。后者当然乐于从命,拱了下手,小跑着进入中军帐内,不多时,又小跑着出来,大声道,“节度大人有令,让你们不必多礼,在正门口稍等。他带领武胜军上下,马上就出来迎接!”

    “这,这怎么敢当!”韩重赟大吃一惊,赶紧连连摆手。还没等他把谦让的话说完,中军帐内忽然鼓乐齐鸣,紧跟着,帐门被两排重甲武士从左右掀开。武胜军节度使常思,带着麾下一干武将和幕僚,大步迎了出来!

    “我家以三千破三万的儿郎在哪儿?赶紧站出来给老夫看看!”明明看到韩重赟、杨光义和宁子明三个,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中军帐口。武胜军节度使常思,却瞪圆了眼睛,大声问道。顾盼之间,傲气冲天。把跪在门口的乡贤们压得低头触地,一个个大气儿也不敢出!

第五章 黄雀 (六)() 
第五章 黄雀 (六)

    韩重赟是何等机灵的一个人,见常思如此张扬,知道其必有所图,立刻向前走了几步,长揖及地,“末将韩重赟,领麾下兄弟前来缴令。未能按照大帅的部署全歼贼军,毕其功于一役,还请大帅恕罪!”

    “什么话?你这孩子就是谦虚!”常思摆了摆肥厚的手掌,圆滚滚的肚子和圆滚滚的脸颊同时上下颤抖,“将十倍于己的敌军都给打了个落花流水,老夫如果再怪罪于你,岂不是吹毛求疵?来,来,来,快跟老夫说说,这一仗,你们几个究竟是怎么打的?让老夫和身边人跟着一起痛快痛快!”

    “遵命!”韩重赟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将大伙预先商量好的战报,高声复述。“昨晚末将见天色已黑,就按照大帅平素的教诲,选了往来便利,且就近能取水的山坡安营扎寨……”

    因为已经群策群力加工过一回,所以从他口里再转述出来的战斗过程,比真实发生的,还要激烈惊险数倍。并且视角极为全面,从全局到局部,从敌我双方主帅到各队士兵,乃至自己这边每一名都头以上将佐的表现,都细致入微。把周围的文职幕僚们听得,一个个血脉贲张,手舞足蹈,如果不是碍于还有外人跪在眼前,简直恨不得立刻拔剑起舞,歌以咏之。

    而那些摇尾乞怜的乡贤们听在耳朵里,则愈发惊雷滚滚。常思居然原本就知道大伙要勾结土匪动手!常思故意给大伙设了一个圈套!姓韩的甘冒奇险,以身为饵!姓杨的小子,居然在千军万马中杀了个七进七出。更厉害的是这个姓宁的,甭看白白净净一幅少爷纨绔子弟模样,居然直接砍到了太行二当家的帅旗。吓得山贼们纷纷落荒而走,无一人敢策马与其为敌……

    想想当时人头滚滚,血流漂杵的场景,再偷眼看看站在常思面前的这些个年青小将,众豪强乡贤们,顿时觉得前路无比的灰暗。三千新丁,七八个毫无征战经验的少年,尚能把数万绿林好汉打得溃不成军。当新兵变成老兵,当懵懂少年们成长为百战之将,泽潞两州,哪里还有绿林好汉们的活路?

    而他们,此刻即便能搭上国舅爷们的关系,又有什么资格和勇气对抗常克功?且不说那些国舅爷们未必肯替大伙出头,即便出了头,常某人凭借手中这支虎狼之师,几个耳光直接抽下来,几个国舅爷还能挑动朝廷拿武胜军当叛逆不成?

    古语云,理直则气壮。一众豪强乡贤们先前所做之事拿不上台面儿,此刻一个个底虚无比,因此越听,心里越是恐慌。一bobo的汗水,顺着头皮和脊梁骨两侧不停地往下淌,转眼间,跪在地上的大腿和膝盖等处,就湿得如同刚刚洗过一般。

    而那常思常克功,还唯恐众人吓得还不够厉害。猛然扯开嗓子,大声追问道:“什么?就二百人,便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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