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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瑜不急着换衣服,捧着铜镜,吩咐梳头的婢女:“头油再上些,弄得我香一些,陛下喜欢我香香地,不要有任何异味。对了,阿福,衣裳让熏过香没?”
潘福立即谄笑道:“郎君请放心,熏过的,新裁的衣裳,刚裁回来,小的便亲自盯着人熏香了,用的是东市品玉斋十两金子一盒的千步香,可好闻了。”
潘瑜讶然:“十两金子一盒?这么贵?”
潘福立即解释道:“郎君请听小的说,郎君是何等身份的人,陛下又是天下一等一的尊贵人,不用好香,如何能配得上郎君,又如何敢让陛下闻呢?”
潘瑜闻言,想了想,笑道:“阿福你说得对。当年我在公主府的时候,用的香也是公主府特意备下的,不准我们擅自购香,说是怕外边的香公主闻不惯。公主尚且如此,遑论陛下?唔你去,派人盯着东市所有的胡商和卖香的铺子,若有那一等一的好香,不拘是十两金还是多少一盒,都给我买回来。此事办好了,我重重有赏。”
“喏。老奴这就去。”
潘福屁颠屁颠而去。
此时,潘瑜也梳好了头发,端着铜镜仔细端详,油光可鉴,乌黑如墨。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让人服侍穿衣。一袭红裳穿在身上,更衬得他肤白如雪,唇红齿白,潘瑜满意地点头,志得意满:“郎君今日的打扮如何?”
婢女立即奉承道:“郎君之貌,俊如天神,女婢不敢妄评。”
潘瑜哈哈一笑:“叫你评你就评!就说说我与那个京中有名的莲花六郎,到底谁好看?”
婢女立即道:“这还用问吗?自然是郎君好看!什么莲花六郎,奴婢以为不过是好事者的吹捧,如何配与我家郎君相提并论?叫奴婢看,所谓的莲花六郎,连替郎君提鞋也不配!”
“好!说得好!来人,看赏!个嘴甜的小蹄子,郎君赶着进宫,怕陛下久等生气,等郎君回来再好好疼你!”
“郎君讨厌!”
婢女娇媚的假嗔。潘瑜笑着捏婢女脸蛋儿一下,顺手在她胸前掏了一下,然后才笑吟吟的走人。
出了门,骑上马,也不敢骑快,怕风吹乱了头发和灰尘落到衣裳上,只让马僮牵着马,缓缓前行,走过两条街口,到得朱雀大街上——
“这不是潘郎吗?这是进宫?”
潘瑜扭头,却见武三思从左边的街道骑着马走过来。
“原来是梁王。潘瑜见过”
潘瑜话还没说话,正准备下马,武三思已经身手矫健的踩着仆人的背下马,笑容可掬的制止:“使不得,使不得!潘郎别动,某如何敢受潘郎的礼!潘郎尽心服侍陛下,是有大功的人,某家不过是陛下的侄儿,论礼,该是某家向潘郎行礼才是。潘郎服侍陛下辛苦了,请受某家一礼。”
潘瑜吓了一跳,连道不敢,可双手让武三思按住不说,还被武三思强行扶上马,武三思走在前头替他牵马缰绳,一边走一边笑着道:“某虽痴长几岁,在朝中穿着紫衣,看似有几分地位,可是,陛下乃是某家的皇姑母,潘郎呢,乃是陛下的人。若细论,某家与潘郎可是亲戚,潘郎乃是某家的长辈,某家如何敢受潘郎的礼?潘郎且安坐就是,让某家为您牵马引路,权当向陛下尽孝心。”
武三思的拍马屁功夫那是久经考验的,便是女皇陛下也是受用的,更遑论小小的潘瑜,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被捧得满面潮红,似醉非醉,晕陶陶地笑着道:“这如何使得?”
武三思笑眯眯地,脸上的笑纹都透着恭敬之意:“使得的,使得的。潘郎与陛下的关系呵呵,怎样都使得!”
“嘿嘿。”
潘瑜嘿然笑着,高兴地连话都不会说了。
武三思一直替潘瑜牵着马走完朱雀大街,还是他要上朝,而潘瑜要进宫,两人不走一道门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临分开了,还不舍又恭敬地朝潘瑜行礼:“潘郎慢走,某家恭送潘郎,陛下就托付给潘郎了。”
潘瑜坐在马上笑得晕陶陶地挥手,挥完手又低头悄悄笑两声,突然想起回头,却见武三思还在躬身抱拳保持着恭敬行礼的状态,恭送于他,不禁悄声感叹道:“我潘瑜何德何能能蒙堂堂梁王如此恭敬?不还是因为陛下之故吗?只因我是陛下身边人,便如此待我梁王不愧是梁王,对陛下如此忠心,令人感动。若有机会,我当多向陛下说说梁王的好话才是。”
马僮也是一脸红晕,眉眼间跟主人一般兴奋:“郎君说的是。小的不过是区区奴才,何曾受过这等礼遇?一切皆是郎君之故!小的何其有幸,居然能服侍郎君真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小的谢过郎君。”
潘瑜当仁不让,理所应当的道:“你是我的贴身近仆,我得荣宠,你自当荣耀,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
“多谢郎君。”
在马僮的奉承中入宫,在宫门口处,老远就见莫成安居然在宫门口等着他,潘瑜一怔,连忙快走几步,迎上去问道:“莫总管怎地在这里?可是有何事务要出宫?”
莫成安和煦的笑着道:“多谢十一郎关心,不过,十一郎说错了,老奴非是有事出宫,而是奉陛下令在此恭候十一郎。十一郎今日怎地现在才来?陛下可是一直等着您呢。”
潘瑜的眼睛立即亮了几分,连忙道:“来的路上遇到梁王,寒暄了几句。不敢让陛下久候,莫总管,我们快走吧。”
“喏,十一郎请。”
潘瑜整了整衣冠,吩咐马僮等着他,方才举步与莫成安款款入宫。
第285章 气魄()
“陛下,前线的疏奏到了。”
女皇端着一碗茶汤,一边喝一边道:“读来听听。”
女皇每日问政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每天早晨起来,用了朝食后是女皇的问政时间,上官婉儿早早过来,服侍女皇用朝食,然后,给女皇读凤台鸾阁呈上来的疏奏,若有需要商议或是问询的事情,再召大臣们进宫议政。
“喏。”
上官婉儿应着,摊开刚送来的八百里加急,自己先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脸上的神情不由一变,眉梢眼角全是怒气。
女皇挑眉:“怎么?何事如此震怒?”
上官婉儿道:“六郎率军追击突厥,斥候已然探到突厥踪迹,据查,突厥劫掠了近万名百姓。”
“速速念来。”
“喏。”
上官婉儿快速、清晰、平稳的把疏奏读了一遍。这是张昌宗上的疏奏,那小子写疏奏、表章这一类,喜欢往简练方向写。这篇疏奏并不长,却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了,然而,说得太清楚,实在影响心情。
女皇沉吟不语,上官婉儿也不敢打扰她,静静地等待着。片刻功夫,女皇立即道:“传敕,告诉六郎,朕在宫里等着他,等他凯旋归来之日。届时,朕定会于大殿设下佳肴美酒,为他庆功。”
上官婉儿一凛,那是唯一的宝贝徒弟,忍不住道:“陛下,此是六郎第一次领兵出征”
女皇微微眯眼望着她,柔声问道:“婉儿不相信六郎吗?”
上官婉儿一怔,下意识的答道:“六郎是奴的弟子,唯一的弟子,不信他还能信谁去!只是”
女皇打断她,目光湛然,神情巍然:“传敕就好,朕相信六郎能做到!再者,有国老为他镇守后方,给予支援,婉儿还有何不放心的?”
上官婉儿顿了顿,神情有些欢喜,又有些感慨,自嘲:“回陛下,或许是因为六郎是奴唯一的弟子,他第一次跟着奴进学的时候,才四岁,才这么高,奴看着他从一个垂髻童子长成了一个俊美少年,即便明知他已非孩童,可是仍旧忍不住的会担心啊陛下。”
女皇陛下有些嫌弃的道:“朕的婉儿何时起竟这般软弱了?担心那等无用的情绪,抛开就是,既然重视他,你便要比任何人都相信他,坚信他能做成所有的事情。”
上官婉儿幽幽一笑,却不反驳,所以,您老人家才会是千古以来能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的女子。
而女皇陛下就像她自己所说的一般,从容不迫的传敕下去,直接给了狄仁杰便宜行事的权利。虽然没给张昌宗,但有狄仁杰在,相信以狄仁杰的心胸和智慧,给了狄仁杰,也就相当于给了张昌宗最大的自由。
女皇的敕令一层层传递下去,女皇气定神闲的看看四周,问左右道:“莫成安怎地还没回来?可是没等到十一郎?来人去催一催。”
“喏。”
小太监刚领了命刚出去,还没走出前殿呢,又立即折返回来:“陛下,莫大大带着十一郎来了。”
女皇脸上现出一个愉快的笑容来:“让他快进来。”
已经走进来的莫成安和十一郎自然是听见女皇的话了,十一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莫成安笑眯眯地道:“依老奴看,陛下真是一日也离不了十一郎。您看,不过是路上耽搁了片刻功夫,陛下便等不及了。十一郎快进去吧,莫让陛下久等才是。”
潘瑜仰头,眼中带着得意和满足,面孔微微有些发红,明明很兴奋,却还是自以为平静地道:“莫总管说的是。”
说完,抬脚正要继续往里走,突然想起什么,脚步顿了片刻,脸上的得意的笑容一变,笑吟吟地透着一股春光明媚的感觉,口里大声道:“陛下,十一郎来了。”
女皇陛下高兴地道:“快进来。”
潘瑜笑着进去,一进去便要行礼,女皇陛下已然笑眯眯地摆手道:“罢了,不用行礼了,过来,让朕看看。今日这身红裳一穿上,朕的十一郎都精神了,唇红齿白,面若敷粉,煞是好看。”
潘瑜浅浅一笑,露出几分腼腆来,柔声软语的道:“陛下喜欢吗?”
女皇笑吟吟地看着他,让人搬来一张坐榻,让他在脚边坐下,一手握着他一只手,一手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笑道:“自是喜欢的,不喜欢又怎会留你在身边呢?”
潘瑜又是浅浅一笑,笑完了继续低声问道:“陛下今日可有好好吃朝食?昨晚上呢?睡得可好?便是睡不着,可也别让人给读耗神的书,我听说,越是失眠的时候越不能耗神,须得放松精神才能安然入睡。”
女皇笑着颔首,摸完脸,微微俯首,鼻翼耸动:“这衣裳是新做的,熏香竟也是新的,从未在十一郎身上闻过。”
潘瑜笑着道:“这香气陛下闻着可还得用?是下面的人寻来给我的,我闻着还算好,便让人熏了衣服。”
女皇陛下微微挑眉,淡然道:“这是哪里来的下人,这般糊弄朕的十一郎?这香如此柔腻,明明是女子用的,竟拿来给你一个男子用,该罚才是。”
“女子用的?!”
潘瑜瞠目结舌,一张俊脸立即火烧火燎的红起来,仿佛赤身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是窘迫,又是难堪。女皇见状,抬手拍拍他,和声道:“无妨,这香不好,扔了就是,朕赐你新的,婉儿,去朕的库中挑挑,拣些合用的给十一郎。”
“喏。”
上官婉儿一直默默地坐着,就像不存在一般,直到女皇叫她,才轻轻应了一声,起身往后殿去。
去女皇库中挑挑拣拣,拣了两种端着出去,前殿已然开始歌舞。潘瑜坐在殿中央,乐工、伎人配与歌舞,他正在吟唱前些时日女皇寿辰时薛崇秀献上的曲子,春江花月夜。
女皇很喜欢这首曲子,潘瑜唱诗又唱得好,女皇时不时会让他唱。上官婉儿也不急着出去,免得打扰了女皇兴致。静静地站立着,面孔被柱子的阴影掩映,叫人一时竟看不清她的表情,更猜度不透她的心思。
第286章 狗胆包天()
潘瑜唱春江花月夜唱得尤其好,女皇时不时的点他来唱,每次听他唱的时候,神情大多轻松开朗,鲜少威严深重的样子。宫里宫外,知道十一郎存在的人,都在说女皇是喜欢他的,说他深得帝心。
上官婉儿站着听完,方才举步朝前殿去,躬身行礼:“陛下,香拿来了。”
女皇立即笑看向潘瑜:“十一郎快去看看,是否喜欢。”
“喏。”
潘瑜立即起身过来,揭开香盒的盖子闻了闻,讶然道:“陛下,可是上官修仪拿错了,这香怎么闻着一点香气也没有?”
女皇一愣,旋即失笑:“傻郎君,好香气不外露,未曾燃上,怎会有香味呢?”
潘瑜的脸孔火烧火燎的红起来,又羞又惭。上官婉儿为人圆滑,立即道:“原是我的错,做事不周,竟忘了烧上让十一郎试一试。请陛下治罪。”
女皇摆摆手,道:“朕殿中烧了旁地香,试了也是无用,徒然乱了气味。来,拿过来,朕亲自给十一郎看看。十一郎过来。”
“喏。”
上官婉儿立即把香盒捧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