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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张昌宗又难过起来。上官婉儿也跟着难过不已,叹了口气,道:“罢了,不说这些难过的事情,听说陛下连下三诏令你夺情起复,都被你拒了?”
张昌宗勉强打起精神,知道婉儿师父的心意,若是一直同他说韦氏的事情,少不得要惹他难过,与他说些朝政上的事情,还能把他注意力往别的地方扯一扯,让他心里稍稍放松些。
张昌宗遂顺势点头:“弟子如今只想尽一尽为人子的本分,旁地,暂时不想。”
上官婉儿看他一眼,柔声道:“暂时离开长安,不涉及朝政也好,如今这宫里,陛下年迈,太子势弱,不论朝中、宫里,人心浮动,这宫里啊,感觉气味都不对了,天长日久,必是要生乱的。”
张昌宗道:“师父说的是,弟子过来并无陛下允许,是莫伯伯给了我令牌才能进来。先前想不明白,如今想来,许是想与我们师徒结个善缘?”
上官婉儿闻言,顿了顿,眼里露出点讥诮之色来,淡然道:“莫成安在宫里,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有些事便是再小心,也难免被他看出些端倪来,无妨,莫成安自有为师应付,你不用管他。”
张昌宗有些疑惑:“师父,您有什么打算吗?我原想用军功换你自由,可不知陛下为何竟生气了,直接把我轰了出来,这宫里不稳当,我担心师父您。”
上官婉儿白了蠢徒弟一眼:“你便是天生一副聪明心肠,女子的心思,你如何能懂?”
“啊?!”
张昌宗懵逼。上官婉儿道:“陛下便是天下之主,可也是女子。唉,这次陛下让你伤心了?”
张昌宗自嘲的笑了笑,道:“大概我往日有些自以为是吧,总以为在陛下那里,我当有几分不同,谁知到头来,也不过如此,微不足道罢了。”
这都是被历史上的宠爱给迷了眼,往日在女皇那里又还有几分颜面的样子,便以为女皇是待他不同的。既妄想着不付出贞操,又想享特殊待遇这是被结结实实的打脸啊!还是打得啪啪作响的那种。
经此一事,张昌宗才明白,养不养男宠,会不会把男宠宠得祸乱天下跟男宠是谁其实没关系,关键还是女皇自己愿意宠,愿意惯着。不是他这个张昌宗,志得意满、年老怠政的女皇依然会养其他养眼的小鲜肉,与小鲜肉是谁无关,与女皇的心态有关。
张昌宗自己鄙视了自己一把,想起今日进宫的本意,连忙问道:“师父,既然您也看出宫里的情势不好,那弟子想办法接你出宫可好?”
第398章 抚慰()
上官婉儿默然不语,只盯着张昌宗看,那眼神看得人简直快有心理阴影了——
分分钟怀疑自己是蠢蛋。jpg
张昌宗默默抹把脸,自己认了:“师父,弟子说错了!”
上官婉儿轻哼一声,凉凉地道:“我当你是关心则乱说错话,否则,这么蠢,出去千万别说是我的弟子,省得为师跟着丢人。”
“是,委屈师父了。”
许是看他认错态度还算好,上官婉儿白他一眼,总是放过他,冷声道:“为师自幼便教导你,无论做任何事,时机是否恰当望望决定事情成败。你难道看不出眼前并非我出宫的好时机,竟然还冲动的说这种话,除了害到你自己,这样做又能做成什么?”
婉儿师父半句不提自己,只责怪他选错时机会害了他自己,师父的一片心啊!
张昌宗心头感动,却也更加愧疚,实不该感情用事,遂乖乖低头认错:“师父,我错了!”
上官婉儿凝视他的目光一柔,抬手像小时候一样拍拍他脑袋,道:“为师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越是紧要的时候,越要冷静”
说着,顿了顿,自己先自嘲的笑了一下,低声道:“虽然为师自己做的也不好,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冷静自持,莫要因为情感的缘故,反而乱了阵脚。”
张昌宗难得严肃认真的行礼:“喏,弟子谨遵教诲。”
上官婉儿也没拦他行礼,只是面带困扰之色的苦恼道:“这样子看着莫名觉得更蠢。”
张昌宗:“师父,还能好好说话?”
上官婉儿娇笑一声,竟伸手捏他脸,笑道:“虽说我知道你伤心阿韦姐之逝,但是,还是喜欢你活泼的样子,便是现在这种一言难尽的表情也叫方才那一脸抑郁的样子让我看着顺眼。”
这个妖女师父,便是安慰人也这么别具一格。不过,该吐槽还是要吐槽:“师父,有人说过您安慰人的水平每况愈下,惨不忍睹吗?”
上官婉儿笑颜如花,摇头:“不曾,你是第一个。”
张昌宗板着脸盯着她好看的笑颜看了三秒,自己也露出这几天以来第一个舒心的笑容:“可是,效果很好。”
上官婉儿笑靥如花,细看还有些欣慰的样子。张昌宗知道这都是因为他的缘故,师父真的是很疼他了。叹道:“说来不孝,这几年阿娘经常生病,身体一直不好,我们兄弟心头其实早有预感,可是,每次阿娘又都撑过来了,这次不免就有些侥幸心理,总想着阿娘或许还能撑过去呢,她怎么舍得抛下我们这一大家子走呢”
上官婉儿收敛了笑颜,眼神温柔,抬手轻轻拍着张昌宗的肩,低声道:“我知道,阿韦姐何尝舍得!”
张昌宗道:“换个角度想,也算是解脱,我们这一大家子,让她操了这么多年的心,病痛也折磨了她这么多年,合该歇歇了。只是,明知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必走的路程,弟子还是不免会难过,毕竟,从阿娘去的那一天起,就再没人可以让我叫阿娘了。”
说着,又有些想哭,强忍着没落下泪来,只是红了眼眶。上官婉儿温柔慈爱的注视着他,抬手一下下抚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着。
张昌宗心头烫贴,忍不住俯下身,趴在婉儿师父膝旁,低声恳求道:“师父,您要好好地,弟子已经没有了阿娘,可不能再没有师父了。”
“傻孩子!”
上官婉儿屈指顺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道:“现在陛下正在气头上,我便是再想跟你出宫去,目前也不能为之。以现在的局势,被幽禁了也好,少了许多负累和牵扯,安安静静地在这宫里无人打扰的读书,岂不知正是我一直渴求而不得之事!”
说着,爱惜地摸了摸手旁地书卷。
张昌宗点点头,道:“师父宫里除了阿梨和阿桃,还得再弄人手来,只是,我目前不再掌管宫禁,明着安排是不成的,我再挑选两个来善于潜伏的人手来暗中护佑师父,如此,即便有什么,也能有护着师父出去的余力。”
“你担心什么?或是看出来什么?”
上官婉儿多敏锐的人,立即就看出来了。张昌宗自是知道自己师父的本事,笑了笑,道:“我年少时曾担心陛下会不顾颜面,强行把我拉进宫里做面首,总担心自己贞操不保。”
上官婉儿虽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这件事,闻言还是好笑的白他一眼,道:“你以为你是谁?潘安再世还是宋玉重生?”
张昌宗反问:“师父,难道弟子生得不好看吗?潘安、宋玉师父怎知我比不上?”
上官婉儿失笑,端详他两眼,笑着颔首:“确实生得好看,仔细看看,说不定潘安、宋玉之流也比不上为师的好徒儿。”
张昌宗嘿嘿笑了笑,接着道:“其实我一直在提醒陛下,我是她的晚辈,做人还是不要丢尽节操为好。可是,在北疆这几年,我才想明白,陛下并不是一定非我不可,陛下挑选人进宫侍奉,是因为心态的变化,并非是色令智昏。陛下终究是老了,耽于享乐,政事懈怠,身边又无正直的大臣劝谏她,自是难免懈怠之时。”
“徒儿言之有理。”
上官婉儿赞同的点头,追问:“不过,这与你的担心有什么关系?”
张昌宗不无担心的道:“师父,我就怕这件事撕开一个口子!”
“什么口子?”
“陛下垂垂老矣。”
上官婉儿瞬间从榻上坐了起来,面沉如水。张昌宗道:“这些年来,陛下虽励精图治,可因为妇人身份,一直奉行的都是高压的政策,连年的压迫,若是陛下精力尚好,那还罢,还能弹压得住;可是,现在,经过温羽一事,大家都知道陛下老了,师父以为朝中那些如狼一般虎视眈眈妄想夺权的大臣,还有一心向着李唐的大臣,会如何想?如何做?岂不是如病虎入狼群吗?”
上官婉儿脸色凝重的点头,眉头紧蹙:“那你呢?你会如何做?”
张昌宗不答,只问:“师父呢?师父又会如何做?”
上官婉儿愣了愣,白徒弟一眼:“你这小子倒是狡猾,为师先问的,如何竟反而来问我?”
张昌宗笑了笑,坦然道:“回师父,我不知道,弟子不知道该怎么做。陛下为人强势霸道,天下至尊之主,弟子为报陛下之恩,为边疆之百姓,开疆拓土,解决突厥这个心腹之患,可陛下依旧因为区区一个无关紧要的男宠伤我的心,师父,在陛下那里,无论弟子付出多少努力,付出多少艰辛,做出多少成绩,对陛下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是我应尽的臣子本分。陛下已不再是过去那个对薛怀义说‘不能走南门,只能走北门’的陛下了。”
上官婉儿默然,过了片刻,才对张昌宗道:“六郎,你还记得吗?当年,你曾追问为师,何事伤了额头?”
第399章 托付()
张昌宗一听,立即振作精神,问道:“师父,到底是怎么弄伤的?”
上官婉儿轻轻一笑,语带感慨的道:“不过是为了薛怀义。那日,陛下午休时,薛怀义进宫,我拦了一拦,待陛下睡醒后才奏报,谁知陛下竟勃然大怒,抄起案上的玉镇纸砸向我,我当时不曾料到陛下会暴怒,措不及防之下被砸中额头。”
“竟是因为这样?!”
张昌宗震惊不已,难怪他一再追问婉儿师父都不愿意告诉他,想是怕告诉了他,影响了陛下在他心里的观感,在陛下面前露了痕迹,毕竟,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并不像现在身上有着可以称道天下的功劳。
“师父!”
张昌宗很心疼,也很想苦笑,他们师徒俩儿还真不愧是师徒,在女皇面前吃的苦楚都差不多。上官婉儿笑了笑,道:“所以,不管你想如何做,尽管去做便是,不要担心为师。为师身在宫中,无法予你助力,但不给你拖后腿却自问能做到。不要担心为师,为师在宫里这么多年,也算有几分薄面,虽被幽禁,但也也不到山穷水尽之时。要出宫也不急在这一时,为师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几日。”
张昌宗道:“我自是知道现在的时局,师父在宫里比出宫好,但是,就怕这宫里有那种根红顶白的小人,看师父您落难,欺辱于您。我的师父,自是不能受那等苦楚的,师父不要管,听我安排就是。”
上官婉儿看他心意已决的样子,知道这是徒弟的一片孝心,他既说出来,必然是有把握的,遂不再拒绝,毕竟,蠢徒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如今已是能镇守一方的大将,不能再让他事事依她,相反,她偶尔也要听徒弟的话,依他几次,全他一片真心,疼他一疼。
上官婉儿笑着颔首道:“好,听你的便是。我这里你安排妥当了,你岳母太平那里呢?你便任由她流落江南吗?”
张昌宗道:“我提前日夜兼程的赶回来的,我的宝宁还小,让秀儿带着她在后面,路上收到消息后,便让秀儿带着孩子改道直接去了江南,待我们兄弟扶灵回到定州,七七过后,我再去接她们娘俩儿。”
上官婉儿立即道:“不妥!如何阿韦姐的丧事,她一个儿媳却不在场,若是日后被人知晓,怕是要被说道的。”
张昌宗道:“这事儿我兄长他们都知道,也无异议,阿娘去时曾留有话,说宝宁还小,事事当以孩子安危为重。我阿娘又岂是那等斤斤计较的人?她老人家若是九泉之下有灵,知晓我的安排,也不会有半分怪罪。毕竟,现下天气炎热,孩子又小,若让她跟着奔波,那该是何等受罪之事!”
在这个医疗技术不发达的时代,张昌宗真不敢让宝贝女儿跟着大人长途奔波,他宁愿自己累一些,也不想让孩子有个意外。
师徒俩儿说了一阵体己话,外头负责监守的宫人来催促,张昌宗才不乐意的走人,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十分不放心独留婉儿师父在宫里。倒是上官婉儿自己豁达,站在宫门口目送着徒弟离开,看他依依不舍,还朝他微笑着招手,那笑容明明好看的不得了,却反而让张昌宗心头涌上几分酸涩。
他是真想把师父偷出宫的,若是他出手,张昌宗自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