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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昌宗问道:“秀儿,你知道裴炎、徐敬业和程务挺这三人吗?”
薛崇秀凝眉道:“裴炎和徐敬业知道,程务挺是谁?”
张昌宗道:“我四叔说,程将军乃是一代名将,威名卓著,平生打得突厥闻风丧胆,只要听到他的名字便闻风而逃,不敢犯边。如此勇将,只因为为顾命大臣裴炎裴公上疏伸冤就被武氏杀了!”
薛崇秀满脸惊讶之色:“有功大将也敢杀?她不怕动摇军心,朝政不稳吗?”
张昌宗郑重道:“裴炎、徐敬业、程务挺,可谓当代人望!可是,这样的三个人,她都毫不手软,没有一丝犹豫的就杀了!”
薛崇秀满脸震惊之色,一时间竟无发言语。
张昌宗道:“她自然是怕的,不然,也不会大肆鼓励互相揭发、告密,不然也不会任用酷吏了,不是吗?人性啊,她看得太透彻,算得太精细了!能登基为千古唯一的女皇帝,她的手段,又何至于此!你把她近些年的政令和杀掉的大臣算一算,她一直在为她的权势布局下子,敢反对的人都被她逐一杀了,这世上,这朝中,不怕死者,肯为忠义二字拼上全家老小的,又有几人?”
薛崇秀一脸复杂的骇然之色,是啊,人会怕死的。自己一人死了事小,全族老小若是获罪,男的要么杀,要么流,女眷最是凄惨,没入掖庭为奴还好,若是流落到教坊司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人想想。
有了顾忌便有了弱点。
怎么办?
即便是穿越者,两人在对武氏愈发的了解后,心头也更多敬畏,看得越清楚越加的无力。薛崇秀有些不安,拉住张昌宗的手,沉默不语。
张昌宗与她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痛下决心道:“我们明日与义父、义母好好谈一谈吧。把我们的看法说给他们听,看他们怎么说的,又是想怎么应对的,总不能关门等死就是!”
薛崇秀也清醒认识到只靠两人,终归力量有限,是时候跟大人们探讨一下未来了!
第112章 背后的女人()
在顽强的生物钟作用下,只睡了半宿儿的张昌宗天还没亮就起床,先练武,练完武洗漱完毕后,提笔写了一封书信让华为送去学里给李钦让,替他请假。
今日除了与太平公主夫妇商讨未来的事情,他还需要为安置婉儿师父的母亲郑氏做准备。婉儿师父家里当年的事情,也不知道宫外是否还有亲戚,不管有没有,他这做弟子的得先准备起来。穷富且不论,用心第一!
写完书信,准备过去给太平公主夫妇请安,刚到院门口就遇上太平公主的嬷嬷张氏,张氏道:“六郎来了,殿下正等着你呢。”
“拜见义母,义母早,秀儿妹妹早!”
张昌宗进去,薛崇秀已经来了,见他进来,朝他含笑点头。而太平公主一身打扮似有外出的打算,见张昌宗进来,立即招招手:“今日可是不去学里了?”
“是的,想回家一趟,跟我娘商量一下如何安置郑太太。”
张昌宗行礼后说道。太平公主点点头,道:“我知你这小子虽然顽皮,但心里是有成算的,今日定然要去忙安置郑氏一事。此事且不忙,我来问你,你可知你那好师父的母亲郑氏乃是何人?出自哪里?”
张昌宗摇摇头,道:“掖庭宫不让外人出入,我也未曾见过,只是听师父提过,知道郑太太在掖庭宫,其他的从未有人对我说过,所以别的我并不知道。”
太平公主白他一眼:“你这小子,什么都不知道便敢贸贸然的求母亲赦免,端是荒唐。也罢,谁让我眼拙收了你做义子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好事做一半。好叫你知晓,你那好师父的母亲郑氏出身来历可不得了,若不是受上官家连累,哪里会有受苦的地方!”
出身来历不得了又是姓郑!张昌宗恍然:“义母是说,郑太太是荥阳郑氏女?”
太平公主的表情十分复杂,似是有些羡慕,又似是有些嫉妒,语气有些愤愤:“便是郑氏女!”
张昌宗瞬间就懂了她为何方才那幅表情和语气了,可不就是要羡慕嫉妒恨么!即便是帝室女,比起郑氏女,在婚姻市场上也是大有不如。对于这个时代的男子来说,最好的婚配对象就是五姓七宗女,皇室公主也是比不上的。
张昌宗看看太平公主,频频点头,皇帝的公主都比不上五姓女,这搁谁心里估计也不会舒服,义母不高兴的有道理。
大概是张昌宗的表情太鸡贼,太平公主忍不住拍了他一下:“胡想什么!过来,我再问你一事,你那好师父的学问好吧?”
张昌宗自然的点头,自豪脸:“我师父的学问当然是好的,这是天下公认的,还用问吗?”
太平公主眼里闪烁着某种戏谑的光芒,意有所指的道:“那你可知,你那好师父的学问乃是郑氏所教!”
“啊?!不是上官家学渊源吗?”
张昌宗还以为他师父的学问是跟着上官家学的,毕竟,上官仪也是个博学的老头儿。太平公主淡淡一笑,道:“上官家获罪的时候,你那好师父还是个幼儿,随郑氏没于掖庭为奴。在掖庭里,郑氏悉心教导,方才有今日之上官。若无郑氏,定无上官!”
这么厉害!在掖庭宫里居然都能教出文采闻名天下的上官婉儿来郑氏当真厉害!也难怪武氏将来会让婉儿师父帮她写诏书这些,以郑氏的家学渊源,若论对礼制的熟悉与精通,出身世家的郑氏自然是最为正统的,上官婉儿受她悉心教导,定然家学渊源。
“可懂了?”
太平公主见他脸上表情变来变去的,不禁问了一句。张昌宗郑重点头,道:“懂了!”
“懂了什么?”
表情太过郑重,太平公主都疑惑了。张昌宗略带忧虑的道:“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还得深入挖掘一下事物的背景和过去。原来天才不止要拼资质,还要拼父母。我感觉就算我是神童,将来也是很让人担心的,资质咱不比人差,勤奋也不输与人,只是这父母上就没有办法了!好心虚!”
“噗嗤”——
太平公主不禁一声喷笑出来,指着张昌宗,笑得无法成语,笑得张昌宗都懵逼了。他明明说的是实话,怎地太平公主笑成这样!
太平公主笑了好一会儿,方才摸着肚子道:“你今日之语本宫记下,来日定要说与阿臧和上官听!”
阿臧是他娘的闺名!上官就是他的婉儿师父!
张昌宗吓了一跳,立即尔康手制止:“不要啊,义母,您忍心看着本朝第一神童就这么挨打吗?您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太平公主笑看他一眼,不理,转首问女儿:“秀儿说,六郎可该打?”
薛崇秀面无表情的看看可怜巴巴的张昌宗,点头:“该打!”
张昌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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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笑归说笑,该提点的太平公主却还是提点他:“郑氏没入掖庭为奴乃是受上官家所累,你昨日所为也算歪打正着,解她于难。看在你的面上,我便替你把好人做到底,待我派人去郑家报个信,告知他们郑氏赦免的消息。以荥阳郑氏之富足,在京中安排个小院安置你的郑太太并非难事,免得你为难。”
张昌宗道:“多谢义母。不过,昌宗觉得我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好,一切还得问过郑太太的意思后再做决定,郑太太在掖庭那么多年,现在蒙太后恩典被赦免,今后想怎么过活,我还是想尊重她老人家的意思。”
太平公主看他的眼神都不禁柔和了几分,叹道:“你这孩子便是这样重义,上官倒是收了个好徒弟,也罢,信我使人替你送过去,其他的你自己斟酌便是。”
张昌宗笑着道:“那我就不多说了,谢谢义母替昌宗操心。不过,我师父收了个好徒弟,义母不也是收了个好义子吗?”
这不要脸自夸的样子逗笑了太平公主,笑着拍拍他脸,道:“你且去忙去吧,待用了朝食,我也差不多该进宫了。”
闻言,张昌宗和薛崇秀对望一眼,张昌宗道:“义母进宫是为了昨日之事吗?”
太平公主知道他聪明,也知道他跟一般的小孩子不一样,到也不避他,颔首道:“是啊,昨日绍郎触怒母亲,为平息母亲之怒,我这做女儿的少不得多在中间弥合。”
说着,眼眸里掠过一丝忧虑之色,显然,作为女儿,她也知道她那母亲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两个伪小孩儿再度对望一眼,彼此点点头,薛崇秀道:“母亲,关于此事,我与六郎有些看法,不知可否与母亲说说?”
第113章 太平宽慰()
“你们又有何看法?”
听到两个小孩子说有看法,太平公主眼皮子不禁一跳,赶紧问一问。不问也不行,这俩孩子那就不是普通孩子,能说出来是好事,若是不说自己憋着乱想——
就像上次一样,虽然弄出个马蹄铁,但让薛绍冒领功劳这等主意实在考验父母,还是应该给他们畅所欲言的环境方好,免得将来吓到自己。太平公主已经很有经验了,也不敢敷衍了事,很是认真的看着两个小鬼,等待他们的下文。
这严肃的样子,倒是遂了薛崇秀的意,小事她不在乎,然大事上,还是喜欢严谨认真对待。虽然面上不太显,但那舒展的眉头还是被熟悉她的张昌宗看出端倪来。
做娘也挺不容易的,特别是做伪天才儿童的娘,压力很大啊!张昌宗有些同情他的义母太平公主同学。
薛崇秀自然不知道正事当头,张昌宗还有闲心看戏吐槽,若是知道了,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跟他翻小船。
薛崇秀满脸严肃与郑重,道:“母亲,以您对外祖母的了解,父亲此次违逆她,心里可会怪罪?”
太平公主一听是问这个,郑重的神情略松了些,道:“你父亲的做法合情合理,合族非小事,岂可乱来?你外祖母为人虽然强势,却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昨日想是一时意动,结果被你父亲违逆,心下不痛快应是有的,待她气消了,也就好了。”
薛崇秀与张昌宗对望一眼,又道:“真的吗?可依女儿看,外祖母应是不悦至极,只怕不会轻易原谅父亲。”
太平公主安抚的看女儿一眼,笑道:“你还小,你外祖母又威严重,非慈和亲切之人,故而不了解她也是有的。且不论我们是一家人,前些年,徐敬业起兵造反时,有个叫骆宾王的书生,替徐敬业写檄文广发天下,征讨你外祖母。那檄文写的端是文采风流,气势非常。你外祖母看了不仅不生气,还惊叹此人文采了得,这等文采,居然还使他沦落在外,不为朝廷所用,说是宰相的罪过。”
这事儿薛崇秀和张昌宗就算是历史渣也是知道的,史书上写了的,夸赞武氏胸襟过人的。这么一想,感觉武氏又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人。
太平公主继续道:“昨日之事,非关朝政,只是私事,虽违了你外祖母的意,但并未涉及利害关系。想来一时不痛快是有的,但若因此要降罪你父亲,尚不至于。秀儿与六郎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
说的也有道理,是不是真是他们多虑了?!被后世对她的印象和描写影响了?堂堂的千古唯一女皇帝,会那么不堪吗?
张昌宗有些拿不准。不过,薛崇秀还是有些不安:“母亲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近几年来,外祖母威势日重,身边之人多恭顺,父亲骤然违逆她意,心下的不痛快只怕更大,何况,还牵扯到薛怀义!以外祖母对他的宠爱,母亲也是女子,涉及私情,女子总会更计较几分。”
张昌宗默默点头,说的有道理,果然还是女人更了解女人。太平公主面上若有所思,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边想一边颔首道:“你的担忧也有道理,是故更需要为娘在其中多弥合,这几日我要多进宫,多替你父亲认错,多说好话,希望能哄得你外祖母消气不对!”
说着说着,突然惊叫起来,面孔一板,意味不明的瞪着薛崇秀:“你怎知薛怀义受你外祖母宠爱的?你知薛怀义是何人?谁告诉你的?”
完蛋了,翻车了!
张昌宗在心里默默捂脸,看薛崇秀跟他犯当初在上官婉儿面前一样的错误,莫名的有些爽,又有些同情。
薛崇秀眼睛眨了眨,一下,就那么一下,然后抬头望着太平公主,一派天真的不解:“母亲问什么?薛怀义不是外祖母说的吗?外祖母居然亲自出面开口要父亲与他合族,岂不是宠爱至极?母亲,可是女儿看得不对?莫非薛怀义还有旁地身份?”
太平公主被她问得一愣,连忙道:“不是。你知道你外祖母信佛,薛怀义应是较受她宠信的僧人个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