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楼硬早已成家立业,自有府宅,占地小些,装饰则更华丽,没有盔甲刀枪一类的武具,放眼看去尽是字画与丝绢,一切都显得松软而舒适,与他的肚皮风格一样。
他坐在一张床榻上,屁股下面垫着好几层厚褥,被压得深深凹陷。
该拘的礼还是得拘,楼础站立深揖,“愚弟拜见中军将军。”
“啊,好。你是……父亲派你来的?”楼硬还是有点不相信。
“父亲让我来见中军将军。”楼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上前两步,双手交给楼硬。
楼硬接过信之后才反应过来,用古怪的目光打量楼础,楼家兄弟众多,能称大将军为“父亲”的人寥寥无几。
楼础退回原处。
楼硬先看信封上的印章,的确是大将军的私印,拆开细读,也是父亲的笔迹,何况楼础是由大将军的亲信送来,没什么可怀疑。
“父亲很信任你啊。”楼硬笑道,态度亲热许多,“那我也应当信任你,咱们兄弟二人无话不说。来人,设宴。”
早晨已过,午时未到,仆人却能迅速摆好两桌酒菜,一桌摆在软榻上,一桌设于地面。
楼硬永远都有胃口,端起碗,“对十七弟我不见外,你也别挑剔,一点家常便饭,放开吃。”
楼础的确饿了,连吃两碗,楼硬则吃到第三碗,“十七弟胃口不行啊,是嫌我家的厨子手艺不精吗?”
楼础起身笑道:“中军将军瞧我的身子骨,就能看出我的胃口有多大了。”
“呵呵,你今年多大?”
“十八。”
“真是年轻啊。想当年我跟你一个岁数的时候,比你还瘦,没过几年就开始长肉,一天比一天胖。”楼硬拍拍自己的肚皮,得意地说:“半生精华,尽聚于此。”
“如此说来,我还有长肉的机会。”
“哈哈。”楼硬挥手,命仆人撤席,留他们兄弟二人私下交谈,“有话你就说吧。”
“父亲派我打探天子的心思。”
楼硬眉头皱起,“还有什么可打探的?我之前说的不够清楚吗?陛下的心思全在东都上,这里建座宫殿,那里围个园囿,要将洛阳建成千古帝都,令后世增无可增,永远定都于此。要说还能再多一点心思,那就是到处折腾,整晚不睡。”
“父亲也希望我能在中军将军这里学些真本事。”
“呵呵,父亲真这么说的?你是……你的生母是吴国公主吧?”
“正是。”
楼硬长长地哦了一声,总算对这个弟弟有了一些印象,“父亲怎么突然想起……嘿,实话实说,我觉得你从我这里学不到什么本事。”
“愚弟确实笨拙,但是……”
“跟你无关,是我自己没有本事,除非……”楼硬摇头,“不行,你做不到。”
“为自己,有些事情我做不到,为楼家,我什么都能做到。”
“哈哈,这才有点意思。好吧,既然父亲派你过来,我不能不接受,你在这里住几天,看机会吧。”
“一切全凭中军将军安排。”
“嗯,你去休息,把外面的仆人叫进来,他会给你安排房间……等等,有件重要的事情我得先问一声,瞧你身子骨这么弱,平时挨过打吗?”
楼础一愣,“呃,小时候……”
“不是小时候,就是最近。”
楼础摇头,“愚弟从不惹人,人也不惹愚弟。”
“那可不行。”楼硬又皱起眉头,“像你这样不经打啊。我再跟父亲商量商量,你先住,当这里是自家。”
这可不是“自家”,中军将军不愧是大将军的嫡子,对内宅看守得同样森严,仆人带十七公子去客房,一路上都在提醒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瞧,直到入房还没说完。
“我在这里闭门静思,一步不出。”楼础笑道。
仆人也笑了,“倒那没这么严格,院子里还是可以逛逛的。十七公子需求什么,尽请开口。”
“目前没有,这里很好。”
房间确实很好,虽然只是客房,比楼础自家的小宅还要华丽得多,连凳子上面都铺着厚厚的锦褥。
桌上有书,楼础翻了翻,都是些启蒙书,转身欣赏一会墙上的字画,然后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实在无聊,摊纸研墨,认真地写字,开始想写一篇文章,落笔却只是两个字,一个“名”,一个“实”,写满一张纸,又换一张,竟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中军将军的待客之道就是吃好,没过多久,仆人送来午餐,见十七公子果然没出房门,仆人很高兴,“我拿些纸来,十七公子尽管用。”
楼硬显然在打听楼础的底细,整天没再露面,不管他打听到什么,天黑之前,府里的待客态度发生变化:送晚餐的是两名年轻侍女,摆好酒菜之后没有离开,一坐一立,笑语盈盈地劝酒。
楼础起身,拱手相送,两名侍女不太高兴地离开。
到了夜里,另一名侍女过来铺床,服侍洗漱,完事之后仍是不走,凑过来嘘寒问暖,楼础待之以礼,寸步不肯相让,侍女走时很不高兴。
楼础将房门上闩,又用凳子抵住,这才脱衣上床睡觉。
次日又是原先的仆人过来服侍,对昨天的侍女只字不提,送来的菜肴更加精美。
吃过当天的晚饭之后,楼础终于又见到楼硬。
楼硬换上窄袖便装,足穿皮靴,腰间挂刀,颇有几分将门之子的风度。
“吃得好吗?住得舒服吗?下人服侍得周到吗?”楼硬关怀备至,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走过来伸手搂住弟弟的肩膀,叹道:“你这个样子真是不行啊。”
“中军将军是说挨打吗?我想我……”
“挨打是一桩,昨天我送去的侍女,你为什么要撵走?”
“愚弟是客,怎能在中军将军府里……”
“别这么生分,叫我‘三哥’吧。”
“是,三哥。”
“像你这样,禁不得打,又不能逢场作戏……啧啧,反正是父亲让你来的,我可以带着你,是福是祸由你自己担着。”
“我担得起。”
“哈哈,行,别的不说,胆子你是有的,父亲就喜欢你这样的儿子,可惜,咱们楼家人的胆子被他吓走一大半。”楼硬指着凳子上的一套衣物,“换上,去后门找我。”
同样的窄袖便装,只是小了许多,适合楼础的身材,一顶小帽,一口腰刀,可是刀太轻了些,楼础想拔出来看看,发现它整个是用木头雕刻出来的,惟妙惟肖,若非重量不对,即便拿在手里也看不出破绽。
仆人引路,带楼础去后门。
后门聚集十几人,全都骑马,没有人提灯,只能借着月光看到人影幢幢。
有人牵来一匹马,将缰绳交过来,楼础接在手中,找到马镫的位置,小心翼翼地上马。
楼硬骑马过来,马头交错,他稍稍探身,一反常态,严厉地说:“你怎么将朋友引来这里?太不谨慎了。”
“朋友?我没告诉任何人……”楼础第一个想到的是马维,可又觉得马维不可能如此大意,“三哥说的‘朋友’是哪位?”
“姓周,自称是东阳侯的儿子,刚刚跑来找你,直点你的名字。”
楼础也很意外,摇头道:“他不是我的朋友,更不是我找来的。”
楼硬语气稍缓,“也可能是府里的人多嘴,总之人已经送走了。出门之前,我必须提醒你两件事:第一,无论别人对你做什么,忍着,忍不了你现在就下马,别连累我;第二,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嘴闭严,就算是跟我也不准谈论。能做到吗?”
“能。”
“别答应得太痛快,我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刘有终说你什么来着——闭嘴保平安,张嘴就惹祸。我不管你啥时候张嘴说话的,今天晚上,如果有机会,可能还包括以后的晚上,你都得闭嘴。若是真惹出祸来,别说我,就是大将军也救不得你,明白吗?”
楼础闭嘴点头。
楼硬满意地嗯了一声,调转马头,带领众人出后门。
夜色初降,外面的街上还有行人,楼硬带队,拣选僻静的小巷,拐来拐去,一刻钟之后,停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仍然没人点灯。
“硬中军来啦?”黑暗中有人喊道。
“来啦,皇甫小儿,两天没见,你长出几根毛没有?”
“我正努力向硬中军学习,只长肉,不长毛。”
两人调侃几句,楼硬问道:“今晚去哪?”
“还不知道,上官会不会来都很难说。”
“那就等着吧,正好给你介绍一个人。”
“算了,你家里尽是庸脂俗粉,我这些天腻得慌,没胃口……”
“呸,你眼里只有女人吗?”
“不是还有楼大肚子吗?”
楼硬大笑,转身小声道:“楼础跟我来,其他人留下。”
兄弟二人骑马上前,全靠楼硬引路。
前方不远人有点起灯笼,姓皇甫的人道:“让我看看。”
“我的一个兄弟,生母早亡,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我那个仆人不可心,所以换他跟随。”
楼础停在灯光下,在马上拱手,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嗯,是个俊俏小生,不像是能挨打的样子啊。”
“这是我的兄弟,不是来挨打的。来,我给你们引见一下,这位是定国公家的五公子,殿中左司马皇甫阶。”
“台阶的阶,不是姐妹的姐。”对方提醒道。
“在下楼础,见过司马大人。”
“又是楼家的一块石头。”皇甫阶熄灭灯笼,四周隐入黑暗,“两位有点准备,我听说上官情绪不佳,今晚不出来则已,一出必要杀人。”
第十一章 登门问罪()
楼硬与皇甫阶互相打趣,话越说越污秽不堪,皇甫阶的仆从偶尔插嘴,未必帮着主人,总能引来两主同时大笑。
楼础在一边听得面红耳赤,好在天黑,没人能看得见。
远处传来一声口哨,刚刚还在互相嘲讽的两个人立刻闭嘴,在浅淡的月光下拍马疾驰,准确地认出每一次转弯和起伏。
楼础追随其后,他不太擅长骑马,跟得比较紧张,太近了怕碰着,太远了怕被甩掉。
路不长,很快停下。
前方是一座紧闭的大门,道路两边排列数十名骑士,主人在前,仆从在后,楼础乖乖地留在后面。
楼硬、皇甫阶紧挨着,位于中间位置,地位不高不低。
无人胡乱说话,只有坐骑偶尔嘶鸣。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大门咯咯作响,刚刚打开一半,从里面闪出数骑,马不停蹄,扬长而去。
等在道路两边的骑士按顺序跟随,主人居中,仆从守卫两边。
楼础无暇旁顾,控马紧紧追随三哥楼硬,一想到皇帝就在前面带队奔驰,心里不禁有些小小激动。
可他很快就知道自己弄错了,从大门里出来的几个人当中并没有皇帝。
队伍停在一条巷子里,很快又有数骑从大道上驰来,所有骑士下马跪拜,楼础这才明白,原来皇帝是从另一座门出来的。
街口几个人在说话,片刻之后,有人大声道:“硬胖子在吗?上前来!”
“在!”楼硬忙应道,笨拙地爬起来,楼础想起身帮忙,被楼硬以手势制止,只有他一个人能上前,楼础还是得与其他人一样跪在地上等待。
楼硬气喘吁吁地跑到街口,不知说了些什么,后面的人只听到他哈哈笑了几声,又唉唉地叫了两声。
有人高声下令:“上马!”
跪在地上的人立刻起身上马,楼础看管两匹马,等三哥跑回来,将缰绳交还。
楼硬一边上马一边嘀咕,“行,今晚找到倒霉蛋了。”
“谁?”已经上马的皇甫阶小声问道。
“嘴硬不知好歹的骆御史,他今晚怕是……”队伍前行,楼硬的话被淹没在马蹄声中。
队伍时快时慢,在一次短暂停留中,楼础小声问:“是侍御史骆铮骆大人吗?”
楼硬点点头,随后低声命令道:“闭嘴。”
在这支队伍中,楼础的地位属于仆人,没资格随意开口。
队伍到达目的地,有人高声下令,所有人下马,仆从原地看守马匹,主人跑到前面听候命令。
从头至尾,楼础没认清道路,也没看到皇帝一眼,只能听到前方传来的叫喊声。
“骆大人,开门!御使台请你回去当官呢。”
侍御使不算大官,骆铮却很有名,他最喜欢挑皇帝的错,三天两头地上疏,终于在去年被贬为庶民。
事隔这么久,皇帝亲自来大臣家里问话,已属罕见,竟然还要使花招骗对方开门,更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