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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军分为两部,步兵仍留守少阳门外的军寨里,加固围堵,做坚守之备,徐础则率领全体骑兵与少量步兵前去与降世军汇合。
吴军创建没多久,骑兵更是粗糙,马匹大都是官兵留下,多数吴军将士仅仅能够骑乘而已,徐础带他们出征,一是以战练兵,二是炫耀军威,与另外几支义军相比,吴军最为弱小,必须虚张声势,才能抬高地位。
徐础频繁巡营,尽可能提前将大事小情都安排好,直到下午,才吃上当天的第一顿饭。
唐为天从外面进来,“公子……大都督……执政……那个王……唉,真是麻烦。”
“拣顺嘴的叫吧。”徐础笑道。
“大都督,我喜欢这个‘大’字。呃,那个张问璧想见你一面。”
张问璧本是宁抱关的幕僚,随徐础一同循行南路义军,与其说是助手,不如说是监视者。
徐础没将他太放在心上,“让他进来吧。”
张问璧身子虚弱,经过这些天的劳累,越发显瘦,身子向一边倾斜得更加严重,像是腰上受了重伤,一进来就前趋几步,跪下磕头,“小生张问璧,叩见大王。”
“‘大王’不敢当。”
“叩见执政。”张问璧又一次磕头,与唐为天不同,他心里知道该怎么称呼,口称“大王”纯粹是为试探。
“张先生既是故人,可不必拘礼,起身说话。”
张问璧慢慢站起,上前两步,拱手道:“恭喜执政。”
“天成未灭,何喜之有?张先生有话直说便是。”
张问璧扭头看一眼门口的唐为天,见徐础无意屏人私语,只得又上前一步,小声道:“对内如何称呼不重要,执正既已对外称王,就不担心……外人的想法吗?”
“天下大乱,遍地是王,外人能有什么想法?”徐础装糊涂。
张问璧干笑道:“执政忘了,外面可还有一位‘吴王’呢。”
“不可能,吴皇后裔幸存无几,个个下落不明,哪里还有吴王?”
“吴越王啊。”张问璧没沉住气。
“哦——吴越王能有什么想法?他在信中劝我速称王。”徐础将信一直留在身边,取出来递过去。
信上就一行字,张问璧看过,双手交还,笑道:“吴越王的确希望执政称王,但我以为,吴越王言外另有深意,所以才会只写六个字。”
“是吗?言外之意最为难猜,我只好见面之后再问他。”
“见面再问怕是来不及,在下不才,愿为执政跑一趟,当面问清吴越王的用意,回来告知,以免双方发生误解。”
徐础皱眉,“你说的挺有道理,我光想着吴军的事情,险些忘记外面的影响。嗯,我原是奉吴越王之命招抚南路义军,幸而未辱使命,的确该通报一声。这样吧,你带上盔甲五十副、银钱十箱、布帛百匹,权当是吴军献上的礼物……这点不够,统统加倍,我派人送你回去。”
张问璧大喜,拱手道:“见此厚礼,吴越王对执政必无疑心。”
“张先生一路陪同,备尝辛苦,我另有同样的厚礼送给张先生,只是盔甲不在其内,想必张先生也不喜欢这些东西。”
张问璧目瞪口呆,同样的厚礼就是银钱二十箱、布帛二百匹,祖上几代也没见过这么多的财物,至于盔甲,他的确不感兴趣。
“这个……礼太厚了些,在下……在下无功而受赏,心中……心中不安。”
徐础笑道:“出使宁王,代为美言,便是大功。”
张问璧对徐础的印象一直不好,这时感激压过一切,扑通跪下,激动地说:“徐执政放心,我便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令两王情同手足!”
徐础送张问璧出帐,叫来王颠,命他准备两份礼物,听到数额,王颠很吃惊,但是没有多问,遵命行事。
宋星裁闯进来,“执政,为什么要将自家东西送给不相关的人?宁抱关乃关西草莽之徒,从未得到江东士民的支持,如何敢与执政争夺吴王之位?张问璧更是无耻小人,送他一文钱也是浪费。”
宁抱关军中有不少来自江东的河工,但七族子弟口中的“士民”从来不包括真正的平民。
徐础笑道:“宋将军以为这些财物皆是‘自家东西’?”
宋星裁道:“是执政定下妙计,咱们吴军将士拼死夺来,当然是‘自家东西’。”
“咱们抢来就是咱们的东西,如果又被别人抢去呢?”
宋星裁一愣,“谁敢来抢吴军?”
“天下汹汹,咱们敢抢官兵,别人自然也敢抢咱们。”
“那就……打呗。”宋星裁自从夜袭成功之后,就一直想打场硬仗。
“当然要打,而且还有许多仗要打,别人来抢咱们,咱们也会去抢别人。”
“对嘛。”宋星裁笑了,这才是他心目中的执政王。
“所以,‘东西’是天下的,今天送出去,明天拿回来,周流不息,何必在意一时在谁手中?”
宋星裁愣了一会,拱手道:“明白了,是我愚钝,误解了执政的用意。”
唐为天一直守在门口,没有外人,他问道:“大都督要与宁抱关打一仗吗?”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送出去的东西,还要再夺回来,不就是要打仗的意思吗?”
“会不会打、该不该打,要看吴越王是怎么想的。如果真打的话,你觉得谁会赢?”
唐为天连想都不想,“宁抱关会赢,降世军里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他,可他只要强壮士兵,看不上我这种人。”
唐为天力气不小,只是看起来瘦小。
徐础大笑,“你倒是实在,但是说得没错,吴军不是宁抱关的对手,何止于此,各路义军加在一起,也不是官兵的对手。”
“咦,义军连战连胜,咱们也才刚刚打赢几场,怎么说不是官兵的对手?”
徐础长叹一声,这正是义军所面临的最严重问题,吴军同样没能解决,“据你所见所闻,可曾有哪支义军与官兵真正面对面地打过硬仗?”
“怎么没有……”唐为天第一印象中有不少硬仗,仔细一想,却都不符合“面对面”这个要求,从当初在秦州击败大将军那一战起,义军在战场上就不是官兵的对手,往往要等官兵自己崩溃,才能“拣”一场胜利。
“反正赢了那么多次,还能再赢吧。”唐为天只能这么想。
“官兵已无退路,所谓哀兵必胜,又有大将军统率……”徐础沉思片刻,仍无计划,“义军必须团结,为此送出多少礼物都值得,一切都要等攻破东都再说。”
徐础希望宁抱关也能有同样的想法,否则的话,在与官兵开战之前,两家就得先分个上下。
第一百三十章 受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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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招是“被迫”当上蜀王的。
晋王、梁王、吴越王先后派来使者,表面上恭顺,异口同声地奉降世王为“祖王”,却没有真心服从之意,个个自行其事,通报一声而已。
薛六甲当着众头目的面,将三王的十八辈祖宗总共五十四辈骂个遍,最后道:“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他们心里没底,还是害怕官兵,所以推我为首,败了算我的,胜了算他们自己的。”
薛六甲又是一通骂,头目们各出污言秽语助兴,颇为热闹。
骂得够了,薛六甲道:“不能让他们得逞,三王欺负我一个可不行。老子手下原来有十几个王,可惜命不好,死得干干净净……你们谁还想当王?白送。”
刚刚还在痛斥三王的头目们纷纷闭嘴,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肯站出来,经过两次封王,他们已经看得明明白白,无论薛六甲说得多好听,谁称王谁就是他的眼中钉,早晚会被除掉。
“有胆量造反,没胆量称王?你们这些胆小鬼。”薛六甲又骂一通,看向自己的妻弟,“小六子,封你当秦王吧,跟宁暴儿他们几个平起平坐……”
“小六子”跪在地上号啕大哭,“祖王姐夫,我没得罪过你啊,我姐姐的确老了点儿,不会说话,但我对姐夫真是忠心耿耿。”
“滚远一点。”薛六甲怒道,目光扫视,看谁谁往后退,心中不由得更怒,“滚,全滚出去,一个有用的人也没有。”
头目们搀扶“小六子”退出帐篷,留薛六甲一个人生闷气。
王妃黄氏是个胖胖的妇人,疾风般地闯进来,指着降世王就骂,花样百出,更胜丈夫一筹,“我弟弟咋惹着你了,你非要杀他?我们黄家哪里对不起你?儿子给你生了,造反陪你做了,你找来一群贱货,我也忍了,你还想怎样?”
恰好有几名“贱货”就在屋子里,黄氏觉得其中一人在笑,脱下鞋子飞掷过去,追上去还要再打。
薛六甲焦头烂额,“弥勒弟子”的名头和手中的“杀皇灭帝棒”对结发妻子无用,只能上前拦阻,好言相劝,将美人护在身后。
“王妃休怒,我没想杀小六子,真心是要封他为秦王,他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何必闹成这样?小六子也真是,不愿意就说呗,干嘛找姐姐出面?”
黄氏怒气稍解,双手掐腰,“你不想杀我弟弟?”
“真没想,我对自家人怎样,王妃不是一直看在眼里吗?”
黄氏怒气又减一些,薛六甲亲自拣鞋给她穿上,笑嘻嘻地说:“宁暴儿他们几个称王,合伙欺负我一个,我就是想让自家人称王,跟他们斗一斗。”
“在你手底下称王全都不得好死,我家人绝不冒这个险。你想封王,就封……尤疯子,他整天没大没小,在我面前乱开玩笑,让他送死。”
“不是送死……而且尤疯子不行,连自己人都不将他当回事,得了王号也没用处。”
“那就封甘招。”
“甘招?”薛六甲心中一动。
“对,这小子仗着自己当过小官儿,眼睛长在头顶,还是个笑面虎,我看他早不顺眼,让他当王,找机会弄死算了。”
薛六甲点头,“要说身边这些人,也就是甘招是个人物,我早先怎么没想到他呢?”
“我说了,这小子是个笑面虎,有好事的时候恨不得贴到你脸上,一听不对劲儿,立刻躲在别人后头,让你根本瞧不见。”
薛六甲连连点头,“王妃看人准,我就说嘛,刚才好像没看到他。”
“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
“别再打我家人的主意。”
“王妃怎么就是不信呢?这回是真封王,没有恶意。”
黄氏冷笑几声,完全不信,看了一眼丈夫身后的女子,厉声道:“少做没用的事,白白掏空了身体,你一死,全家老小靠谁去?至少等几个儿子再长大些,能继承家业,给你送终。”
“行了行了,我不爱听这些话,佛祖保佑,我至少还能再活个百八十年,给儿子留片稳固江山。”
“活那么久当忘八吗?”黄氏转身离去。
“要不是看你生了三个儿子……”薛六甲恨恨地小声道,扭头向几名美人道:“你们倒是努力给我再生几个儿子,我就不用受那个婆娘的气了。”
薛六甲走到门口,向门大声道:“叫甘招过来!”
诸头目当中,甘招比较懂得君臣之礼,行礼从不敷衍,不像其他人那样草草了事,只凭这一点,就颇得薛六甲的欢心。
“祖王唤我何事?”
薛六甲坐在椅子,轻轻抚摸手中的棍棒,“你跟了我这么久,立下不少功劳,给你一个王位当当吧。”
甘招没像小六子那样失态,拱手道:“我那点功劳,与其他头领相比不值一提,况且又非祖王故人,乃是半途加入,功劳更少一层,实在当不得王位。”
薛六甲笑道:“别那么客气,你的功劳我都记在心里,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以为之前分封的诸王运气不好,你怕晦气,所以不敢接受王位,对不对?”
“祖王乃弥勒亲传弟子,什么晦气驱不散?我只是觉得自己功不抵赏……”
薛六甲拍腿而起,拎棒走到甘招面前,慨然道:“什么功不功的,我说你行,那就是行,非得让我请下弥勒佛祖亲自劝说吗?”
“不敢。祖王真要封我为王?”
“当然,还是老规矩,王号、封地随你选,与宁暴儿并肩,比我低半级。”
“祖王若是真心,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说,你若是看上王妃,立刻就能带走,让她跟你。”
几名美人在后面吃吃地笑。
甘招尴尬地笑道:“王妃于我如母,我怎敢生此恶念?我的条件是自立一营,仍举祖王旗号,但是中间有墙分开。别无它意,只是觉得唯有这样,才能助祖王一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