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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
寇母早亡,父亲也在他十七岁时去世,寇珍守庐两年,十九岁那一年突然宣布要出门游历,大家对此既惊讶又感到惋惜,只差几个月他就能守满三年孝,博一个好名声,结果说放弃就放弃。
范门弟子倒不意外,他们算好了,一到三年头,寇珍必然来次蜕变,唯一让他们稍感惊奇的是,一向只肯动嘴、动眼,连吃饭都要仆人喂的寇珍,竟然要去行万里路。
又是三年,寇珍游历四方,凭着师父的名头,所至之处皆有人接待,他想拜访之人,没有不开门接纳的。
在游历的过程中,寇珍渐渐显示出背离师门的倾向,所拜访之人不全是儒生,佛、道大师以至杂家名流,他都要去见一见,谈论一番。
二十二岁,寇珍回到范闭身边,不肯娶妻,改名“道孤”,带回好几箱子书籍,其中一些,在范门弟子眼里乃是邪端异说,范闭却不阻止,但是禁止其他弟子借阅:“饕餮能食,以其肚能容。在学问上,寇生是老饕,不拘酸甜苦辣、四方异珍,皆可进食。尔等没有同样的胃口,只可择其一味,多食必伤身,万不可学寇生之贪。”
到二十五岁时,寇道孤又有了讲述的欲望,这回他不想争辩,只想传道,而且所传之道与范闭截然不同,更近于佛道的杂糅,经常语出惊人,甚至公然声称师父范闭所授皆为小术,配不上他的名声。
同门弟子对他的变化深感惊慌,许多人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话,终于明白“鸠占鹊巢”四个字的评语一点没错,寇道孤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范闭却不阻止,也不驱逐,任冠道孤在门内散布种种异说,但是拒绝再与这名弟子直接争辩,通常是其他弟子被寇道孤说得心中生疑,来向师父求教,范闭才肯讲解一二。
范门的正式弟子有二百多人,前来求学的人,数量却几十倍于此,居留少则一日,多则一年,从来不缺好学的青年,寇道孤居然真的得到一批人的认同与追随。
寇道孤开始收徒了。
二十八岁时,“三年一变”失效,寇道孤没有回到沉默中去,反而变本加厉,要劝服师父范闭改变学说。
一直不肯与弟子争辩的范闭,这一次接受挑战,选了一个日子,公开论道。
那一天,不期而至者近千人,能进屋旁听者,只有三十多位,其他人守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结果,如临其境,时不时有旁听者出来,转述师徒二人所说的话。
论道持续了七天,白天时师徒二人你来我往,到了晚上,听众也都争执不下,有的是支持某人,有的是反对某一方,但是支持某句话。
到结束那一天,旁听者已多达三千余人,却难得找出两个人的看法完全一致,许多至交好友为此决裂,同门弟子恶语相向……
范门论道轰动一时,很快就有好事之徒将双方言论集结成书,版本七十几种,范闭与冠道孤的话都差不多,差异全在注释与其他人的评论上。
随着书籍的传播,引发的分裂也越来越广泛,正好赶上天成张息帝驾崩,万物帝登基,礼部参了一本,以为异说太多,扰乱士心,论道之书当一律禁止。
皇帝下旨,各地官府雷厉风行,只用一个月时间,就将七十几种论道之书化为灰烬,只有极少数被藏起来。
论道总有胜负,奇怪的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说法却各不相同,就连当时亲临现场的旁观者,也是各持一端。
总体而言,认为师父获胜的人更多一些,原因是冠道孤在第七天中午起身离去,放弃了继续争辩,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
少数人坚信寇道孤才是胜利者,他们手持论道之书的某几个版本,摘句诵读,试图证明无言以对的其实是范闭,寇道孤得胜而去,无需再辩。
等到书籍遭禁,少数者变成罕见者,尤其是在朝廷颁旨,重申尊师之道,并赐与范名士重赏之后,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师父获胜才是正道,于是纷纷弃暗投明。
三十而立,寇道孤却依然不肯娶妻,不肯寻个营生,更不肯改变己说,在一个初夏的早晨,趁着凉爽,背一卷行李,带着贴身仆人飘然而去,没向任何人告辞。
一年以后才有消息传来,寇道孤在冀州寻了一座小山隐居,不论道,不讲书,每日躬耕,做上了农夫。
范闭从未记恨这名弟子,听说他的下落之后,将寇家资产变卖,派人将银钱送过去。
寇道孤接受,师父没写信,他也不回信。
五六年前,范闭移居邺城外的思过谷,熟悉师徒纠葛的人悄悄议论,以为这是师父在主动示好,希望弟子能够上门拜访。
虽然相距不过二百里,寇道孤却像没听说过一样,从未亲自登门,也不派人问候,直到师父的死讯传来。
安重迁等人都是后来拜师,对当年的论道只有耳闻,连相关书籍都没看过,唯知其大略,知道范门有这么一位辩才无碍的师兄,而且人就在冀州,堪为吴王的对手,于是写信邀请,请而不来,又派代表亲往说明。
去的人是严微,回来之后连连摇头,“还好没请来,咱们都错了,寇道孤根本不是咱们范门弟子,嘴里尽是邪说,听得多了,令人心志动摇。还好他不肯来。”
几天之后,寇道孤却不请自来,出现在邺城。
范门弟子这时已聚集八十多人,每日争论不休,商量着如何夺回思过谷与范门正统,因为听说另一位善辩的尹甫师兄正在赶来的路上,因此耐心等待。
尹甫的经历毫无瑕疵,就连出仕做官,也事先得到了师父的同意,范闭曾说:“有传道之人,自然也得有行道之人,尹生行道,当不偏不斜。”
东都陷落时,尹甫追随皇帝前往江东石头城,确认皇帝安全之后,弃官不做,径回淮州老家,得知师父死讯,不顾道路艰险,辗转前来,只是走得比较慢,被寇道孤抢先一步。
寇道孤不与同门弟子相见,直接放出消息,三日之后,他要亲往思过谷,与吴王争夺范门正统之位。
寇道孤久不出山,当年的支持者却没有完全消失,见到他来,无不喜出望外,自愿为他奔走,很快就将消息传遍邺城内外。
范门弟子大惊,一名老人道:“师父曾说‘鸠占鹊巢’,咱们这是‘引狼入室’,这两人无论谁获胜,都是咱们范门的大不幸,唯愿尹师兄能快些赶到,以正道斥逐异说。”
当初建议请寇道孤来的弟子,这时一个也不敢吱声,严微因为亲自去请过寇道孤,脱不开干系,只好一遍遍道歉。
正统之争对范门弟子来说关系重大,在外人眼里却只是一场热闹,尤其是传言冀州军又要开战,正在广征将士,思过谷里将要发生的争论越发不受重视。
寇道孤亲赴思过谷的前一天,发生了两件事,令许多人重新生出兴趣。
第一件事发生在范门弟子内部,一直在频繁道歉的严微,出人意料地改变态度,竟然去投奔寇道孤,临行前还向同门道:“范先生之说白壁微瑕,寇先生之论完美无缺,两相比较,冠先生才是正道,见正道而不行,妄读十年书。”
这次公开“背叛”激怒了范门弟子,也让看热闹的人觉得有趣。
第二件事引发的影响更大一些,济北王世子张释虞,宣布自己要去思过谷临观双方争论。
邺城早有传言,说济北王世子很可能被立为皇帝,他的重视,立刻引来全城人的关注,此前对这场争论一无所知的人,也打算去看一眼。
第二百七十九章 排场()
冯菊娘无心描字,但又想完成本日的任务,于是越写越快,最后几笔一气呵成,已不成规矩,她自己却更喜欢,点头道:“写字也没多难,不到一个月,我已经大有长进,快要能自创一派了。”
冯菊娘走到屏风边上,看向枯坐的徐础,有些疑惑,又有些心疼,“公子要喝茶吗?”
徐础笑着摇摇头。
“待会城里来人,公子……要不要出去迎接?”
徐础还是摇头。
“至少换身新衣服吧。”
徐础低头看了一眼,开口道:“人是旧人,何必要新衣?”
“呵呵,公子的话颇有深意,但是别对我用,浪费,留着甩给那个寇老道。”
“他叫寇道孤,但不是老道,而且他也不老,应该还不到四十岁。”
“哈,够老了,一想到我也会有三十岁的那一天,我就不寒而栗,但又不想死……”冯菊娘轻轻颤抖一下,“总之公子将狠话都用在寇道孤身上,就像应对那个于瞻一样,几招就将他打败。”
“如果传言为真,我大概不是寇道孤的对手。”
“咦,尚未交战,怎么先泄气了?公子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徐础微微一笑,“败中有胜,我虽然不是寇道孤的对手,但未必就会败给他。”
冯菊娘挤出几个古怪的表情,她喜欢明明白白的争辩,不喜欢令人费解的机锋,“济北王世子也来,他可是大人物,有人说他没准会做北方的皇帝,公子见他,也不换新衣吗?”
“旧人见旧人……”
“公子自便,我去外面看看,没准能替公子挡住这个寇老道呢。”冯菊娘匆匆走出房间,呼吸谷中清新的空气,喃喃道:“旧人、旧屋、旧语……真不知道公子怎么能忍到现在。我若是公子的另一个妻子,也不来看他……”
思过谷里人不多,谷外却是人山人海,甚至来了一些商贩,挑担吆喝,生意颇为兴盛。
老仆迎面走来,向冯菊娘道:“你今天别去谷口。”
“我哪里见不得人了?”
“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议论你与公子?”
冯菊娘笑道:“想象得到,可公子不在乎,我也不在乎,而且既然名声在外,我若隐而不现,岂不更招议论?”
“你可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当心再也嫁不出去。”
“反正也没人再敢娶我,与其是因为‘克夫’,不如是‘伶牙俐齿’。公子隐居于此,我就是他的先锋将军……”
老仆捂住耳朵跑开,他只关心米面还剩多少,对即将开始的论战毫无兴趣,进屋之后向徐础道:“公子,有件事我不得不说。”
“你说。”
“今天济北王世子会来,不管怎样,那是公子的内弟,比较好说话。公子是不是可以……接纳一下?”
“他是客,我是主,当然要接纳。”
“不只是客套,也得说点实在话……”
“缺食还是缺衣?”
“暂时都还不缺,但是坐吃山空,梁王倒是挺大方,让我们带走不少东西,但是三十几口人,不够用啊。”
“明白,我‘接纳’一下。”徐础眨下眼睛。
老仆告辞,越来越觉得公子难以理解。
冯菊娘叫来丫环,谷里就她们两名女子,来到谷口,站在昌言之等人身后,外面的人望里面的奇异,里面的人也看栅外的热闹。
冯菊娘从来不惧人众,看向自己的目光越多,她越显自在,甚至招手唤来商贩,隔栅买些零食与小物件。
昌言之等人却十分紧张,他们在意的不是论战,而是如何保证徐公子与济北王世子的安全。
谷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等得无聊,有胆大的少年大声调戏冯菊娘,惹来阵阵笑声,冯菊娘反唇相讥,惹来更多笑声。
几名老儒厉声呵斥,撵走了无赖少年,守在人群的第一排,目光严厉,偶尔扫到冯菊娘,无不露出鄙夷之色。
今天的主戏毕竟是范门论战,围观者当中,读书人更多一些。
冯菊娘全不在意,用绢帕托着零食,与周围的人谈笑风生,令老先生们越发不满,稍远些的弟子纷纷低头,趁左右同伴不注意的时候,飞快瞄一眼,更远些的百姓没有那么多顾忌,个个眉飞色舞,以为只是看美人就已不虚此行,可惜不能挤到前排。
来看热闹的妇人不多,停在更远处,看不到谷内的情形,只凭想象,就将冯菊娘描绘得极为不堪。
日上三竿,济北王世子的先遣卫队到来,分开人群,十余人进谷查看情况,命令昌言之等人交出兵器,他们要接管整座山谷。
对冯菊娘,这些卫兵也不客气,直接命令她回到屋中去。
“我们这里的惯例,想与徐公子论辩,先要过我这一关。”
卫兵头目冷冷地说:“论辩的事与我无关,我只管驱逐无关人等。”
“我可不是无关人等。”冯菊娘倖倖地说,可她不是执拗的人,昌言之等人已经老实交出兵器,她更不会与士兵发生冲突,叫上丫环,“站累了,咱们休息去。”
老先生们松了口气,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