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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不该说……无谓了,已经到这一步。其实简单,梁王放弃东都,迁至邺城,占据冀州,盛家入主东都,整个洛州也归他们。宁王这边出力最少,所以要求也最低,只求盛家专心经营淮、洛,不要派兵渡江,干扰宁王平定吴州。”
“郭兄为何不劝说盛家直接进攻邺城,而要借兵给梁王?”
“盛家人,怎么说呢,比较在意名声,邺城有太皇太后,如今又有了皇帝,盛家不愿担弑君之罪,所以——徐公子认得盛家人吗?”
徐础摇摇头。
“将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一群人,哪怕全天下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要他们自以为隐藏得住,那就是谁都没看见。所以盛家借兵,但是要打梁军旗号,他们也不要邺城,而要东都这座空城。”
“也可能是因为盛家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好随时能与邺城和解。”
“哈哈,徐公子终于开始了,咱们先行一段路,休息时再论。”
郭时风叫来随从,命他们去前方准备,然后与徐础骑马上路,疾驰超越行军的将士,十余里之后,在一座亭子前勒马。
郭时风的随从刚刚准备好一小桌酒菜,两人入亭而坐,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将士从路上经过。
“梁军行进不快,咱们多坐一会,今天还能赶上。”
“缓慢行军,也是盛家的主意吧?”
“我们的确想到盛家有可能中途反悔,所以坚持由梁王领军,盛轩留在后方,看护两王。盛家纵然改变主意,也要三五日才能将命令传到前方。至于行军缓慢,那是梁王与我的主意,邺城墙厚而兵少,若能开门归降,再好不过。所以梁军逐渐逼近,令邺城人心散乱。”
“邺城被迫无奈,已向贺荣部借兵十万,即将南下保护邺城。”
郭时风笑道:“邺城借不到十万骑兵。”
“嗯?”
“倒也不怪徐公子有所不知,整个邺城想必也不知情。”郭时风露出故作神秘的微笑,请徐础继续喝酒,然后才道:“实不相瞒,我不是从南边来的,而是从北方回来。”
“郭兄去过贺荣部?”
“没那么远。”
“晋王那里?”
郭时风笑着点头,“晋王仍记得往日交情,他愿意劝说贺荣部不要发兵,或者暂缓发兵,他对此有十成把握。”
“晋王能得到什么好处?”
“经过之前的事情,晋王暂时收敛野心,他现在只要秦州,还有滞留秦州的数万冀州军。”
“邺城若被攻成,冀州将士即成无主之军,想必只有投靠晋王这一条路了。”
“哈哈,正是,所以晋王不能参与围攻邺城,梁王得一力承担所有‘罪责’。”
“梁王势弱,必须如此,只要占据冀州,他就有了一块立足之地。冀州的位置比洛州好些,可是北有贺荣、南靠淮州、西邻并州,也非善地。”
“九州纷乱,哪有善地可言?冀州至少民丰物阜,不像洛州,几经抄掠,千里不见人烟。有意进图天下者,还是要占据东都,韬光养晦者,则需暂避。梁王能舍东都,足见其目光长远。”
徐础默默饮酒。
郭时风笑道:“听说徐公子献计,希望梁王绕过邺城,直逼冀北渔阳?”
“是,但梁王不愿听我详说。”
“徐公子现在是邺城使者,梁王当然不愿多听,什么时候徐公子甘心改成为梁,便是说上一天一夜,梁王也当洗耳恭听。”
徐础笑道:“我心不在成,自然也无从改为梁。”
“我倒想听听徐公子是怎么想的,老实说,于公于私、于大于小、于紧于慢,我都不觉得远攻渔阳是条妙计——连正常的计策都算不上。”
“其实那句话只是我用来吸引梁王注意的。”
“哈哈,果然如此。徐公子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郭兄以为江东的皇帝如何?”
“虽未成年,已有暴君之相,却无其父之智,死得其所。”
“郭兄以为邺城的皇帝如何?”
“张释虞?纨绔子弟,虽无大恶,也无至善,平庸之辈,或可做太平皇帝,却不能拨乱反正。”
“暴君举止乖张,难以揣度,该杀。庸君心事简单,难成大器,留之则可制约诸州,杀之则人人自立,宁王与梁王既要韬光养晦,当留此庸君,何必除之?”
“哈哈,徐公子所言有理,但是不影响邺城之战,破城之后,梁王留庸君不杀便是。”
“争鼎天下,先易后难孰若先难后易?”
“嗯,不若先难后易。”
“破邺城易,留庸君易,挡晋王难。郭先生此计,表面上有利于三家,实则最受益者乃是晋王。晋王西得秦州之地与冀州之军,北有贺荣部支持,当其东进南下时,谁人可敌?”
郭时风脸上仍带微笑,却第一次陷入沉默。
第三百五十章 行恶()
“晋王?”郭时风再开口时,脸上略显诧异,随即又露出笑容,“徐公子打算将祸水引向晋王?嗯,亲兄弟尚且可以断绝关系,何况结拜兄弟?”
徐础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下去,起身道:“宁王志向深远,眼下蛰伏一方,早晚当有龙腾之日,对天下群雄孰强孰弱、孰先孰后,想必心中有数。说之无益,咱们去追梁王吧。”
两人骑马出发,留随从收拾亭子里的残局。
一路无话,两人追上队伍时,天色将晚,营地已经立好,这一天又没走多远。
营地深处传来几声惨叫,徐础道:“梁王每日杀人以立威,心中必有犹豫不决之事。”
郭时风笑道:“徐公子小心,虽是故交,也得在意王、臣之别,你这句话若被梁王听到,当惹大祸。”
“郭兄曾经问我是不是以为梁王没有争鼎之资,这就是我的答案。”
郭时风一愣,“徐公子……”边笑边摇头,不知是赞赏还是警示。
马维连一块稳固的地盘都没有,就急于确立君臣之分,只凭这一点,徐础就不看好他。
帐篷里,于瞻比平时要高兴些,见到徐础也不说话,只是微点下头,目光闪烁,似乎在等徐础先开口询问,良久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寇先生得到召见了。”
“是吗?”徐础坐在铺上,感到有些疲倦。
“军中的一些书吏、幕僚先后推荐,梁王深受触动,扎营不久,就亲自去寇先生帐中拜访,邀请他去自己帐中饮酒,这时正在交谈呢。”
“我也有些饿了,军中的晚餐呢?”
“呃……我以为你在外面吃过,所以没留。”
“没关系,我可以坚持到明天早晨,或许晚上也有人请我喝酒呢。”
于瞻对徐础的冷淡态度大为不满,“徐公子这是嫉妒了吧?寇先生的口才虽然不如徐公子,但是精擅微言大义,必能说服梁王退兵。”
“什么样的‘微言大义’?”
“邺城乃朝廷所在,一旦倾塌,天下无主,必将大乱,生灵涂炭,梁王进一步,将成千古罪人,退一步,则为安邦定国之重臣,以梁王现在的局势,与其为淮州马前卒,不若转投邺城做中流砥柱。”
“‘大义’是有了,‘微言’差一些。”
“我嘴笨,寇先生说得肯定比我好多了。”
徐础笑道:“寇道孤不会说这些。”
“嘿,徐公子不相信‘大义’,就以为别人也不相信?”
“我相信‘大义’,就因为我相信,所以我知道梁王不会被这种话劝服,寇道孤也不会在这上面浪费口舌,他想方设法要见梁王,与邺城无关。”
于瞻露出一丝鄙夷,“徐公子以为寇先生要公报私仇?徐公子特别受不得冷落吧,总要将一切事情都想到自己身上。”
徐础想了一会,点头道:“我的确厌恶冷落,回想起来,我就是因为受到冷落,当初才做出刺驾之举。”
于瞻微微一惊,他听说过刺驾的传闻,只是没想到会亲耳听徐础说出来,“刺驾、改姓、称王、夺谷……怪不得徐公子不相信大义,在你身上,从来就没有过大义。”
徐础笑了笑,无心争辩,仰面躺下,喃喃道:“还得再等等。”
于瞻产生不久的一点好感,再次荡然无存,哼了一声,转身出帐,不愿与此人共处一室,军营里不能随意行走,他宁愿站在门口,或者与同行的邺城士兵挤在一起。
徐础不知不觉入睡,半夜被一阵饥饿唤醒,帐中没有食物,他只能咽咽口水,后悔白天与郭时风交谈时,只顾着喝酒,没多吃点食物。
于瞻仍没回来,徐础一时睡不着,仰面发呆,思过谷“修行”对他最大的影响就是学会了“再等等”,心中一点也不着急,无论前景如何,都要等时机到来,才能实现。
外面有人咳了一声,“徐公子?”
“请进。”徐础挺身坐起。
有人掀帘进来,大概是觉得黑暗,转过身去,从外面要来一盏灯笼,重新进来。
帐篷里一下子变得明亮,徐础不太适应,过了一会才看清来者,颇为意外,“乔先生!”
来者正是乔之素,将灯笼放在地上,坐在对面于瞻的铺位上,点点头,好一会才道:“是我。”
“这真是意外之喜。”徐础笑道。
乔之素轻叹一声,“我已在梁王帐下担任幕僚。”
“恭喜。”徐础没有追问。
“我只为保住性命。”
“理解。”
“而且邺城也非久居之地。张氏昏庸已久,非一日能改,皇帝太年轻,虽有夺权之雄心,却从未显露过人之处,说实话,当初劝徐公子共同对付湘东王,非我本意,只为讨主上欢心。”
“所以我也没有接受。”徐础笑道,已经猜出乔之素的来意。
“湘东王与济北王叔侄二人,直到现在也没认清形势,还以为身份不变、地位仍存,迄今发生的一切变故都是意外,只要他们稍微努力一些,天下自然还归张氏所有。”
“两王确非中兴之主。”
“欢颜郡主……唉,可惜她只是个郡主。”
“嗯。”
乔之素沉默一会,突然抬起头,“邺城没有希望,徐公子想必看得清清楚楚。”
“我从未对邺城心存希望。”
“既然如此,徐公子为何要为邺城做说客?有人说徐公子是为还情报恩,我却不这么觉得,我以为徐公子必有更深的原因。”
徐础的确是为还情,但他现在不想透露,笑道:“知我者,乔先生也。邺城固然难成大事,但不该亡于当下。”
乔之素点点头,“劝人先要取信,取信之法莫过于结交。徐公子所欲劝者,乃是王者,本来就难,以敌方使者身份来劝,难上加难。”
“不必多说,我明白乔先生的意思。再等一等,梁王很快会明白,与归附者相比,他更需要一些‘敌方使者’的意见。”
“徐公子等不到,再过三天,梁军就将对邺城发起进攻。邺城那边已经同意梁王派使者进城徐公子还没听说这个消息吧?”
“我与邺城音信隔绝。”
“邺城已有投降迹象,徐公子还要为之奔走?”
“邺城是降是战,由他们自己做主,我只在意大势走向尹大人到秦州多久了?”
“尹大人?他……应该到了……我不清楚。”乔之素被问个措手不及,回答得有些慌乱,“徐公子怎么突然想起尹大人了?他的确先我们一步离开,躲过了梁军阻拦,但是只身一人,随从士兵不过数十,前方是皇甫家据守的潼关,后方是梁王派出的追兵,这时候估计已然落网。”
“真是遗憾,我原以为尹大人能够带回冀州军,不过只要确切消息还没传来,就不能说他失败,对不对?”
“尹大人即便顺利进入秦州,赶到西京,也是远水难解近渴。”
“远水可解远渴,冀州军虽无法及时回援邺城,但可以顺势攻入并州。沈家一旦势危,贺荣部就会将其抛弃,改而支持邺城,数十万骑兵蜂拥南下,梁王即便夺下邺城,仓促之间,能挡其锋?”
乔之素笑道:“徐公子想法不错,但是……太多想当然,秦州形势复杂,尹甫哪能那么容易稳定军心?又如何说服将士随他进攻并州?西京城中的降世军难道坐视不管?即便冀州军真敢进攻并州,晋王占据地利,说败就败?”
“所以还要再等等,乔先生初为梁王效力,尚未立功,何不趁机进谏,请梁王多等几天,一旦形势明了,乔先生此功不小。”
乔之素笑着摇头,“为十分之一的大功,却要冒十分之九的风险,这种事情我不做,徐公子也找不到人愿意做。”
“唉,只好我自己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