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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是位爱干净的蜀王。”另一女道,虽然还是害怕,心里却已生出新的遐想。
徐础留在宋军营地里,要等最后一批出发。
宋取竹掀帘进来,笑道:“徐先生真是冷静,一点也不担心。”
“献计在我,行事在宋将军,我的担心此时已毫无用处。”
“我若是行事失败呢?”
“我会逃到宁王那里。”
“哈哈,徐先生真是实诚人。怪不得你不称王,偏要当谋士,听上去谋士比较安全。”
“的确比较安全,但是等万事成功之后,得到一切的人不是谋士。”
宋取竹嗯了一声,“郭时风经过,刚刚被我的人拦下,如何处置?”
“请他过来。”
“徐先生可以见人了?”
“我还要再隐藏一阵,所以想给宋将军推荐一位能够随时留在身边的谋士。”
“郭时风?他是宁王身边的红人儿,干嘛投靠我?何况他这个人好像不怎么可靠。”
“宋将军想要可靠的人?”
“当然,乱世之中,可靠比本事更重要吧?”
徐础摇头。
“我说得不对?”
徐础道:“乱世之中,对最强者来说,可靠比本事重要,对其他人来说,本事最重要。”
“我肯定不是最强的那一个,正因为如此,我觉得自己比宁王等人更需要可靠之人。”
“宋将军更需要,但宋将军必须明白,你现在得不到。”
宋取竹愣了一下,笑道:“徐先生一句话差点将我的雄心壮志毁掉。”
“但宋将军有一项优势。”
“我一定要听听。”
“强如单于、宁王,必须对他们一心一意才叫可靠。”
“对弱者如我呢?”
“对宁王不是一心一意,便算可靠,请宋将军不必计较此人对你是否忠诚,只看他是否反对宁王、不忠于宁王。”
“这样的人可就多了。”
“所以这是宋将军的优势,亦是群雄当中诸多弱者的优势,善用者因之而强。”
宋取竹低头想了一会,“我去将郭时风请来。”
郭时风又被宋军拦下,心中十分不满,但是不敢当场发作,一边走一边道:“事情真的紧急,宁王要我今天就得回去复命……”
“一小会而已,总不耽误郭先生的行程。”宋取竹笑道,硬是推着郭时风进入帐篷,自己却没有跟随。
郭时风还要推却,抬头看见徐础,一下子愣住了,好一会才挤出笑容,“我这真是活见鬼了。”
“请坐。”徐础笑道。
郭时风坐到凳子上,与坐在铺上的徐础面面相对,突然又站起来,“础弟还活着,这是一件大好事,可我……”
“郭兄出不去。”
郭时风看一眼门口,又慢慢坐下,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宋取竹?不可能,础弟怎么会选择他?绝无可能。”
“为何?”
“明摆着,宋取竹有什么?手下的兵卒多是南人,一入湘、广必然四散逃亡,宁王正是因此派他南掠。至于聪明才智、胆气见识、出身地位,样样平庸,无非在襄阳有几分名望,可即使是在襄阳,他也算不得第一等的人物。”郭时风又看一眼门口,笑着摇摇头,“础弟是受到胁迫了?”
“暂时立足,为的是远离宁王。”
“如此说来还有几分道理。可础弟为何留我?你要知道,我乃宁王谋士,回去之后必须如实上报,不可有一事隐瞒。”
“宁王对郭兄一如既往?”
“当然,我又没做错什么。”
“宁王所在意者,不是‘没做错’,而是‘做对’,此次大胜,郭兄做对了什么?”
“础弟这是在对我行离间计吗?”郭时风笑道,“础弟实在太小瞧我了。”
“我只问两件事,然后就让郭兄离开,对郭兄我不用计,只想将事情说个明白。”
“你问,但我不保证如实回答。”郭时风已经有点不耐烦。
“宁王如何回复蜀王?”
“这倒不需要隐瞒,反正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宁王的决定是让出夷陵,襄阳不让,至于汉州,蜀王只能占据栈道外面的两郡,作为补偿,蜀王要供应十万大军一年的粮草。”
“宁王实际的决定呢?”
“呵呵,础弟这是强人所难。”与蜀王的谈判尚未结束,郭时风当然不能透露底线。
“好吧,我问第二件事:郭兄觉得自己能否讨好寇道孤?”
郭时风不悦,起身道:“我为什么要讨好寇道孤?我追随宁王已久,他才刚刚投至帐下。”
“嗯,我问完了。”
“告辞。”郭时风拱手道,大步往外走,见徐础不拦,又止步转身道:“莫名行此险招,础弟这是怎么了?”
“从郭兄认得我的那一天起,我不就是在行‘险招’吗?想来我天性如此。”
郭时风笑了几声,走出帐外,向宋取竹拱手道:“宋将军得此良助,前途无量。”
“没有郭先生这样的人,终究走不长远。”
两人相视而笑,谁也不信谁。
宋取竹将郭时风送出营外,马上赶来见徐础,问道:“没成?郭时风很快就会发现真相。”
“如果郭时风回来时求见宋将军与我,请宋将军立刻将他杀掉。”
“啊?”
“郭时风必是要行奸计,蒙混过关,去向宁王告状,只能杀他灭口。”
“他若是绕路而行?”
“多派斥候监视路口,绝不能放他过去,见之则杀。”
“那他没有活路了,何必让他去看一眼,不如就在这里动手。”
“如果我猜得没错,郭时风一旦发现真相,既不会过来求见,也不会绕路去见宁王,而是独骑逃亡,宋将军将他带回来,则此人可用。”
“他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跑?”
徐础露出一丝微笑,“郭时风的罪过,就在于‘没做错什么’。总之请宋将军多加注意。”
“好吧,也请徐先生准备动身,早早渡江我心里才能踏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宁王发起狠来,谁都料想不到。”
徐础起身,抱起铺上的披风,“可以动身了。”
第五百零七章 长谈()
自从见到活着的徐础,郭时风就开始心神不宁,一路上反复琢磨,因此远远望见江边全是宋军旗号,心里不由得一惊。
“不可能,绝不可能。”郭时风喃喃道,“宋取竹没这个胆子,徐础没这么愚蠢,这是找死”
一队骑士迎面驰来,郭时风与众卫兵停下。
“来者何人?”对面喊道。
“在下宁王幕僚郭时风,特来求见蜀王,阁下是蜀王帐下哪位将军?”郭时风明知故问,他看得很清楚,对面的人是南军将士。
南军兵卒数量更多,将郭时风等人团团包围,这回连卫兵也都开始紧张,但是背靠宁王,倒是不怎么害怕。
郭时风硬着头皮驱马向前,微笑道:“这是何意,不相信我们的身份吗?”
一名年轻将领越众而出,向郭时风拱手道:“在下湘州副将毛元惕,郭先生来得正好,给我们评评理。”
“啊?我只是一名幕僚”
“郭先生乃是宁王亲信,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何必自谦?我们正要去见宁王,郭时风既然来了,倒省我们一趟腿脚。”
“毛将军请说。”郭时风别无选择。
“蜀王说好借船送我们渡江,结果船一离岸,他就提出种种无理要求,强迫我们投降,随他回益州,郭先生说这种事情能忍吗?”
“想是不能忍,只是不知蜀王此举有何用意?”
“还有什么用意?胁迫我们投降呗。南军出师不利,连战连败,好不容易归到宁王麾下,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大家都对宁王既敬佩又忠诚,绝无二心,郭先生也是如此,对吧?”
“当然,绝无二心。”
“所以我们将蜀王杀掉,囚禁益州兵将,等候宁王发落,没问题吧?”
郭时风虽然早有预料,听说蜀王被杀,还是大吃一惊,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点头道:“没问题,诸位有功,宁王知晓之后,必定重赏。”
“重赏什么的就算了,我等奉命平定乡里,一多半人已经渡江,不敢无故折返,就请郭先生代我们禀报宁王,就说蜀王已死,船只、益州兵将都留在岸边,请宁王自取、自定。”
“好好。”郭时风一味答应,诸多疑惑一个也不敢多问。
毛元惕拍马上前,与郭时风马头交错,将挂在马鞍上的一只包袱扔过去,“请郭先生将这个带给宁王。”
郭时风接在手里,心里一颤,顺口问道:“这是何物?”
“蜀王的头颅。”毛元惕调转马头,带着兵卒回往江边。
郭时风捧着包袱呆若木鸡,南军将士已经走远,他才回过神来,将包袱递给一名卫兵头目,“你带着。”
头目接过包袱,一脸惊骇,他不怕头颅,而是对南军的胆大妄为感到吃惊,“他们他们这是不想活了?宁王听说此信,必然大怒,挥兵追来,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下来。宋取竹管不住南兵吗?还是他也参与其中?”
“宁王自有定夺,咱们尽快回去见宁王。”
“回去的路上又会经过宋取竹的营地”
“咱们绕路吧。”
郭时风有些惊慌失措,头目看在眼里,决定不再征求意见,向几名荆州兵卒询问路径,直接带领众人绕行。
走出数里,郭时风突然大叫一声,众卫兵都吃一惊,纷纷勒马停下,头目四处打量,没见到埋伏,问道:“郭先生发现什么了?”
“不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必须要回去向那个毛元惕问个明白,否则宁王问起,而我答不出来,必惹事端。”
“那怎么办?再回去?好在不远。”
“事发突然,要尽快让宁王知晓,你们去见宁王,我去找毛元惕。”
“我留几个人给郭先生”
“不必。”郭时风连连摇头,“看情形,南军与宋取竹还都没有公开反叛宁王,我孤身一人反而容易脱困。”
郭时风是军中有名的谋士,头目信他的话,“好吧,郭先生保重,我们急行去向宁王复命。”
“我稍后便到。”
卫兵离去,郭时风望着他们的背影,见无人回头,拍马就走,没去南军那里,而是朝相反的方向疾驰,希望能从江边找一条漏网的小船,送自己渡江。
江上苍茫一片,没有船只的影子,路边却有青烟升起,郭时风驰近些,发现那是七八名兵卒在围圈烤火,暗道不妙,调头要跑,那些人却已经看到他,大声道:“来者是郭时风吗?”
“不是,路过的商旅。”
“这里兵荒马乱,竟然还有商旅?”“而且还能骑马?”兵卒大笑,不慌不忙地上马。
郭时风犹豫片刻,停在原地没有动。
兵卒们骑马来到近前,一人凑前看了一会,笑道:“这不就是郭先生吗?为何不肯承认?”
“你认得我?”
“郭先生贵人多忘事,我是宋将军的卫兵,不久前刚与郭先生见过面。”
“哦。”
兵卒扭头向同伴们道:“咱们幸运,刚生起火,就接到了郭先生。”
“你们特意在此等我?”
“宋将军说他跟郭先生还没聊够,派出几路人四处守候,就为请郭先生无论如何再回去一趟。”
郭时风尴尬地笑了笑,“宋将军盛情难却”
众人上路,走没多远,郭时风道:“宋将军的营地好像不在这边。”
“宋将军这时候估计已经渡江,咱们去南岸与他汇合。”
郭时风再不吱声。
一行人正好赶上最后一拨将士渡江,共有上千人,毛元惕坐守,在船上又等一会,将散落的宋军兵卒全召回来,传令出发。
撑船摇橹者仍是益州兵卒,登上南岸,毛元惕向船上拱手道:“感激诸位相送,我们是宁王部下,你们待会去向宁王要奖赏吧。”
益州兵一直胆战心惊,一获自由,立刻离岸,少部分船只径向上游驶去,急于返回益州,大部分船只还是奔北,要与岸上被关押的同伴汇合。
南军马少,郭时风有马也只能牵缰步行,入夜之后才赶到大营。
郭时风被送到一顶帐篷里,准备的食物与普通兵卒无异,郭时风全无胃口,在帐篷里不停地来回踱步,将近子夜也无睡意。
宋取竹终于来了,一身酒气,手持半截蜡烛,笑道:“我猜郭先生没睡。”
“得宋将军力邀,我不敢睡。”郭时风拱手道。
宋取竹将蜡烛安放在一边的凳子上,看向郭时风,半晌不语。
郭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