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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全意没理他,但是示意两名卫兵靠近些。
徐础回道:“既非铁家,也非百目天王,我奉宁王之命前来。”
“宁王?”
“正是。”
“在荆州大败贺荣人的那位宁王?”
“没错。”
车全意长长地哦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位是……”
“这位是百目天王的侄儿徐三猿。”
车全意点点头,回去坐下,向徐础招手,待他走到六七步之遥时,又伸手示意停下,“所以徐先生是代宁王与百目天王进城谈判?”
“是。”
“百目天王也投靠宁王了?”
“刚刚的事情。”
徐三猿飞速看一眼徐础,牢记百目天王的交待,没有插话。
“徐先生一来就给宁王立功,佩服。”车全意笑道,马上变脸,严厉地说:“宁王不守信义,杀死蜀王,益州兵民无不愤慨,秣马厉兵,要为蜀王报仇,绝不会向宁王投降,徐先生免开尊口。”
“宁王不惧寻仇,但是车城主出得了金都吗?”
车全意不语。
徐础上前半步,“在车城主面前什么都能说吗?”
车全意看一眼卫兵,“他们都是我的人。”
“好,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百目天成能为车城主除掉铁家兄弟。”
车全意大笑,连连摇头,显是不以为然。
“铁鸷已是百目天王阶下之囚。”徐础继续道。
车全意收起笑容,“真的?”
徐三猿当这是一句问话,立刻回道:“是真的,就关在军师王颠的帐篷里。”
徐础则嗯了一声。
车全意想了一会,“据说百目天王走投无路,率兵投靠铁鸢,白天时还带兵攻城,怎么突然间改了主意?不怕有人说他恩将仇报?”
徐三猿回答不了,正犹豫间,徐础已经开口:“群雄相争,不记仇、不报恩,百目天王能屈能伸,走投无路时可以投奔,机会到来时也不会放过。”
“这样的人,徐先生也要推荐给宁王?”
“宁王正需要这样的人。”
“嘿,徐先生还真是没有拐弯抹角。可我不会向百目天王归降,宁王亲来,我或许会打开城门。”
“车城主只需交出铁鸢,百目天王自会退兵,去别处立足。”
徐三猿没听过这种说法,强行忍住开口的冲动。
“我怎么知道百目天王是要杀铁鸢还是要救铁鸢?你让他将铁鸷的人头送进来,我就将铁鸢送出去。”
徐础笑道:“铁家兄弟要杀就一块杀,百目天王此时杀铁鸷,营中必乱。车城主得铁鸷人头而交出铁鸢,则城中亦乱。双方都得不着好处,百目天王此时打救人旗号,车城主放人,至少落个宽宏之名。”
“百目天王?以何名义杀铁家兄弟?”
“铁鸷暗中进营,将要刺杀百目天王夺权,铁鸢受弟弟鼓动,也有不轨之心。”
“所以是铁家兄弟恩将仇报?”
“没错。”
车全意连笑几声,“先毁其名,再杀其人,这是徐先生的计策吧?”
“有一点功劳。”
车全意想了许久,“我要与徐先生单独交谈。”
徐础向徐三猿道:“请到外面稍等。”
“百目天王让我紧跟着徐先生。”
“百目天王让你听我的命令。”
徐三猿犹豫一会,“好吧,别让我等太久。”
徐三猿转身往外走,车全意示意卫兵也离开,等到厅里只剩下两人,车全意起身来到徐础面前,笑道:“其实我有些意外。”
“我回来得是快了一些。”
“不不,我是说徐先生竟然出此毒计,令我意外。”
“对铁家兄弟是毒计,对宁王则是妙计。”
“我交出铁鸢,百目天王退兵,然后呢?宁王要亲来益州?”
“宁王会派一员大将来益州,得车城主相助,除掉百目天王。”
车全意又笑了,“我想宁王也容不下那些降世军,但是宁王愿意用我?”
“宁王对益州的要求乃是粮草,无意在此大动干戈,因此需要本地豪杰相助,我向宁王力荐车城主。”
“多谢了。”
“我一直记得车城主的那句话。”
“蜀王自己失策,怨不得别人,谁也没法给他报仇。宁王想得益州,我当然同意,还会亲自去拜见他,只是……宁王真的要用我?”
徐础点下头。
“可有宁王手信?”
徐础摇头,“我孤身入益,夔门关等地的兵卒皆是蜀王旧部,带宁王的信很不安全。”
“哦,那倒也是。请徐先生在此稍等,我去将外面的人叫进来,那人真是徐大世的侄儿?”
“是。”
“那咱们还得在他面前演场戏。”车全意笑道,迈步走向门口,向外面道:“可以了。”
徐础一惊,知道事情有变,却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外面一声惨叫,两名卫兵很快进来,手里提刀,刀上有血,显然是将徐三猿杀死了。
徐础面露惊诧,“车城主这是何意?”
车全意哈哈笑道:“徐先生编得好故事,你若早来一天,也能骗取我的信任,可惜,你来晚了。”车全意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书信,轻晃两下,笑吟吟地说:“宁王书信在此,真正的使者不日即至。”
徐础愣在当场,他料到宁王肯定会派人来金都城,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一路上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车全意道:“虽然如此,我不杀你,等宁王使者到来,由使者处置,至于徐大世,我不怕他,他军中粮草多少,我一清二楚,顶多再过两日,他只能退兵。徐先生虽是满口胡言,却说对了一件事,宁王会派一员大将随使者一同过来,城中兵卒得他统领,很快就能剿灭降世军。到时候铁家兄弟也都不是问题。”
“你认得宁王?”
“不认得,但是很快就会成为君臣。”
“你至少听说过宁王的手段吧?”
车全意有卫兵,不怕徐础,笑道:“不劳徐先生担忧,你以为从前的益都王心慈手软?后来的蜀王宽宏大度?全是暴虐之辈,宁王无非更甚,我与这种人打了一辈子交道,不说如鱼得水,至少还有些技巧。带下去,严加看守。”
两名卫兵提刀上前,徐础别无它法,跟着他们往外走,心里不停思考,经过车全意身边时,说道:“宁王使者若是别人,车城主无忧,若是寇道孤,车城主小心。”
车全意哼了一声。
徐础走出厅门,希望自己这句话能让车全意记住。
门外躺着徐三猿的尸体,车全意在门口向另外几名卫兵道:“将尸体扔出城去,还给降世军。”
卫兵抬尸离去。
徐础心中自责不已,徐大世一看见侄儿的尸体,必然大怒,很可能会杀铁鸷,徐础此次用计,害人害己,若没有他,王颠与铁鸷或许已经成功夺回兵权。
这是一次惨败,直到牢房门口,徐础也没想出挽救的办法。
所谓牢房就是王府里的几间客房,由数十名士兵在外把守。
车全意的两名卫兵将徐础推进一间房里,关门上锁,在外面道:“看紧了,这是总管亲自抓到的俘虏。”
“总管神力,都能亲自抓俘虏啦。”把守者谄媚道。
屋子里一片漆黑,徐础在门口站了一会,向前摸索,想找个地方坐下,继续自责,继续想办法。
屋子里很空,徐础走出几步也没碰到东西,再往前走,前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眼瞎吗?就要踩到人啦。”
声音如此耳熟,徐础脱口道:“唐为天?”
对方也听出声音来,“公子?”
然后两人同时道:“是我!”
一阵锁链声响,唐为天道:“公子也被抓起来了?真是鸡公车亲自动手吗?公子虽弱,也不至于输给一个老家伙吧?”
“唉,一言难尽,是我计算失误,害了自己,很可能也害了别人。”徐础蹲下,先摸到的是一条铁链。
“鸡公车怕我闹事,给我身上缠了几条链子。”唐为天解释道。
徐础眼前已能隐约视物,“这里有多少人?”
“总共二十一人,这屋里有七位。”
“徐先生。”有几人开口打声招呼。
“铁大将军呢?”
“在别屋。”
徐础坐在地上,双手捧着铁链,第一次感到无计可施。
第五百一十五章 断链()
徐础躺在地上睡了一会,醒来时外面已有阳光透进来,一睁眼就看到唐为天怒目圆睁——他盯的不是徐础,而是门口。
徐础翻身而起,发现屋里其他人都守在门口,囚犯当中,只有唐为天受锁链束缚,动弹不得。
外面传来含糊不清的叫喊声,还夹杂着妇人的哭泣。
徐础大为意外,但是众人听得认真,他不好开口询问,于是也倾耳倾听,勉强能听见几个字,依然不明所以。
外面声音渐消,门口数人回到墙边坐下,个个叹气不止。
“怎么回事?”徐础问。
唐为天怒意未消,“公子,你说张家是不是就没有好人?”
“哪个张家?”
“皇帝张家啊。”
“有坏人也有好人。”
“哼,我怎么一个好人也没见着?益都王的女儿是不是姓张?”
“是。”
“三个女儿都姓张?”
“想来如此。”
“没有一个好人,蜀王刚死不久,铁家两位将军一个被关在城里,一个被扣在城外,姓张的三个女人竟然就要‘休夫’。”
“休夫?”徐础有些吃惊。
“公子也意外吧,居然还有休夫这种事!”
徐础一点也不意外,他自己就被“休”过一次,巧得很,也是来自张家的女儿。
“公子笑什么?”唐为惊讶地问。
徐础道:“至少张家的这个女儿哭了几声。”
“那有什么用,你没听到铁大将军有多生气吗?他脾气一向好,对谁都不发火,这是他第一次发怒吧?”
其他人点头,一人道:“我认识铁大将军十几年了,也是第一次听他如此愤怒,夫人真是将他惹火了。”
“都‘休夫’了,还算什么夫人?”唐为天双手举起锁链,抖得哗啦啦直响,“再让我看见她,一拳头打死!”
“或许她是身不由己。”徐础道。
“嗯?她自己跑来‘休夫’,怎么会身不由己?”唐为天一腔怒火,但是不敢对徐础发作。
“益都王三女当初嫁蜀王与铁家两位将军,就是车全意的安排,现在的‘休夫’想来也是他的主意。”
“没错,鸡公车最坏!”唐为天又抖锁链,“老家伙曾让我们指认大将军有篡位之心,我们谁也没有同意,宁可一同被囚,益都王的女儿怎么就做不到?”
“嗯。”徐础心里其实也有些纳闷,他没见过益都王的女儿,只是从铁鸷嘴里听说了只言片语,还拿到一封送给奚家儿媳妇的信,总感觉这三女的脾气与张释清或许相似。
徐础起身走到门口,透过缝隙向外窥视,只见到庭院里有两名兵卒在悄声笑谈,其它地方全看不到。
“蜀王当初也是糊涂。”唐为天兀自气愤难平,好像受辱的是自己,“既然造反,而且是自己称王,干嘛要娶张家的女儿?对张家人就要赶尽杀绝。”
唐为天是个极实诚的人,将铁鸢当成主人,就要一心一意、感同身受。
徐础看在眼里,心中竟有一丝嫉妒,马上驱散,走回唐为天身前,忍不住又笑一下。
唐为天疑惑道:“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死到临头了还这么高兴?”
“口渴的时候最需要喝水,困境之中最需要笑。”
唐为天愣了一会,随即放声大笑,然后道:“别说,心里好像真的舒服一些。公子果然厉害,大家都来笑吧。”
屋子里的人同时大笑,外面有人敲门呵斥,他们也不停下,渐渐地觉得无趣,笑声停歇,唐为天道:“就好用那么一小会,公子还有别的招数吗?”
“没了。”
“今天怎么没人送饭?”唐为天食量超出常人,饿得也快。
“大将军夫人既然来‘休夫’,估计鸡公车是要对咱们动手了吧?”一人猜道。
众人不语,陆续坐下,再也笑不出来。
“我就是用这链子,也要勒死几个。”唐为天恨恨地说。
徐础没坐,又走到门口向外窥望。
“公子不用看,今天是不会有饭送来了。”唐为天劝道。
“嗯。”徐础依然没动,良久之后他说:“又有人来了。”
“送饭的?”唐为天大喜。
“不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