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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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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哈腰躬送两位公子,看着他们走远,寻思半天,撒腿向前街跑去,要看刚刚贴上去的告示。

    马维曾经上过一回当,所以认得路径,带着楼础沿河往上游去,“五里外有个小村子,就那里可能有船。”

    村子真是小,十余户人家,男子大都不在家,妇孺见到外人就跑,最后只有一名老者拄拐出来相见。

    楼础与马维的外表太过明显,一看就是贵家公子,老者十分客气,就是耳朵有点聋,反复几遍才能听清一两句话,“饭?这里没有,去前边的市集找找。哦,是船啊,没有没有,从前有一两条,早都被官府征用啦。走吧,去别的地方问问。”

    马维拿出几枚铜钱,喊道:“我们雇船,一百文!”

    老者还是摇头。

    两人没办法,只得出村,继续往上游去,马维已不认路,两人只能沿小径行走,希望能够再找到一个村子。

    走出三四里,前方越显荒芜,太阳西坠,两人多少都有些提心吊胆,忽听河上传来嘹亮的歌声,竟是一人撑船靠岸,看样子是名渔夫,刚刚打鱼归来。

    楼础兴奋地大叫“船夫”,马维在一边提醒道:“小心,他从下游村子的方向而来,没准是专门来骗咱们的。”

    “他一个人,咱们两个人。”

    “到了水上,十个人也不济事。”

    楼础也有点犹豫,船夫听到声音向这边望来,大声道:“两位公子叫我吗?有何吩咐?”

    马维回头望一眼关卡的方向,向船夫道:“稍等。”又向楼础低声道:“我有匕首,上船咱们就制伏他,逼他撑船过河,到了对岸,多给他铜钱就是。”

    楼础考虑一下,点头道:“只能如此,多给他钱。”

    两人迎上船夫,马维拱手道:“船夫,载人过河吗?”

    船夫是个精瘦的年轻人,笑道:“河桥离此不远,两位干嘛乘我的小船?河上风大浪急,可不安全。”

    马维道:“我们有急事要过河,身上有洛阳尹的公文,谁知道这里改了规矩,非兵部文书不认,来回洛阳又得耽误两天,所以我们寻船过河。不白用你的船,到了对岸,奉上百钱相谢。”

    船夫挠挠头,“这样啊,可我的船小,只能载人,载不得马。”

    那船的确小得可怜,马匹上去,人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马维道:“不如这样,我们将马栓在这里,作价百文给你,如何?”

    “我要马没用啊,光是每日的草料我就供应不起。”

    “牵到市集上能卖个好价钱,比一百文多多了。”

    船夫看看那匹马,“好吧,看你们可怜,送一程无妨,把马栓好,我待会回来取马。”

    楼础将马栓在一棵小树上,任它啃地上的草,将包袱解下来,与马维一同走下河岸上船。

    船夫伸手搀扶,扶到楼础时笑道:“公子带的东西不少。”

    “都是书。”楼础答道,瞥一眼马维,觉得这名船夫的确有点问题。

    船夫长蒿一撑,船只离岸。

    马维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握在手中。

    船夫吓了一跳,“公子这是要干嘛?劫船还是劫人?”

    “不要船也不要人,你老老实实撑到对岸,马归你,一百文也不少你,别耍花招。”

    船夫笑道:“我一个大字不识的穷人,哪来的花招?两位一看就是读书的公子,家里有钱有势,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生歹心啊。”

    马维嘿了一声,仍握着匕首不肯收起。

    楼础也盯着船夫,觉得此人胆子很大,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

    船夫的确不怕,一下一下地撑船,快到中流,扬声又唱起来,高亢入云,楼础与马维只能听懂几句,大概唱的是渔家生活辛苦而逍遥。

    一阵风刮来,船只摇晃,船夫提醒道:“两位公子小心,这阵风不小,千万别掉到水里。”

    两人都不识水性,伸手抓住船梆,马维不得不收起匕首。

    船却摇晃得越来越明显,楼础喝道:“船夫,你在晃船!”

    马维也察觉到不对,再次拔出匕首。

    船夫大笑,抛下长蒿,纵身跳进河里,没水不见,很快,船晃得几将倾覆,先是楼础,随后是马维,先后落水。

    船夫湿淋淋地上船,自语道:“两个蠢蛋。”先去伸手摸留在船上的包袱,皱起眉头,“真是书啊,这趟买卖可不值。”再一摸,脸上露出笑容,“我就知道读书人爱撒谎。”

    又等一会,船夫撑船,将在水中起浮的两人一一拽上来,找出细绳捆好,扔在船尾,继续高歌而行,对被抓两人不屑一顾。

    黄昏时,小船到了对岸,船夫向树丛里喊道:“大哥,快来看,今天运气好,抓到两条大鱼!”

    树丛里钻出四个人来,布衣草鞋,腰上却都挎刀,当先一名汉子,向船里看一眼,“留财不留人,带他们过来干嘛?”

    “大哥不知,我在集上看到告示,说是要抓刺驾者同党,赏钱五千,我看这两人有点像,他们不敢走大路,专雇我的船,我猜必有蹊跷。”

    汉子上船,将两人先后扔到岸上,拎起包袱,“有货啊。”

    “有些是书,大哥留着,对岸还有匹马,我是带过来,还是直接卖掉?”

    “卖掉,换些好酒好肉。”汉子十分高兴,跳上岸,与另三人抬着人和包袱钻进树丛。

    船夫再度过河,他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天黑也敢撑船。

    楼础与马维没晕,只是被绳索缚住,动弹不得,互相看一眼,心中暗暗叫苦,两位贵公子,对江湖上的人与事一无所知,以为有匕首就能吓住船夫,结果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树丛里是片空地,中间仗着一口铁锅,汩汩冒气,不知在煮些什么。

    四盗将俘虏扔在地上,一人向锅里看一眼,骂了一句,“总算不用吃这等猪食了,等老四回来,喝个痛快!”

    老大检查包袱,将书扔到一边,找出铜钱与首饰,欢呼一声,见到冬衣,又是一声欢呼,起身披在身上,向同伴道:“瞧我像不像个老爷?”

    三个兄弟都说像,一人看到包袱里的葫芦与肉,冲上去抓起来就往嘴里送。

    四盗边骂边抢,老大后悔下手慢,将长袍扔掉,一手肉一手葫芦,咬开葫芦嘴,猛灌一口,哈哈大笑,好像官员高升、商人贵卖、农夫刨出宝物。

    片刻间,酒肉被吃个精光,四盗都没饱,反而更饿,搜来搜去,再没找到别的食物,一盗盯着俘虏,舔舔嘴唇,“这俩雏儿一身好肉,煮着吃了,味道肯定不错。”

    马维忍不住开口,“盗亦有道,诸位既已得财得物,何必多伤性命?”

    “什么‘道上有道’,这不是废话,没道怎么能叫……道呢?”这名强盗真是饿了,拔刀上前。

    老大拦住,“别动,这两人没准能换来五千钱。”

    “我不杀人,从大腿上砍块肉就行。”

    “呸,瞧他们的样子,砍个指头也得疼死。别急,等老四回来就有吃的了。”

    “老四怎么还不回来啊?”那名强盗走出树丛遥望。

    船夫要取马、卖马、买酒肉,一时半会回不来,四盗将铁锅抬走,添柴取暖,坐成一圈闲聊。

    “老四刚才是怎么说的?有人是刺驾者同党?”

    “好像是这么说的。”

    “哈哈,笑话,瞧这两人,谁能舞刀弄枪?肯定弄错了。”

    “同党未必要动手。”

    马维又忍不住开口,“诸位也是江湖上的英雄,对刺驾者就没有半点同情吗?”

    四盗大笑,“我们可不是英雄,就是河上的船工,有人造反,我们回不得家,流落在此,明天将你们交给官府,换钱就能回家喽。”

    楼础道:“诸位家乡何处?”

    “少来套话。”一盗起身走来,在楼础身上踢了一脚,扭头笑道:“我老早就想踢这些小白脸一脚,每次在河上看到这些人喝酒吟诗,身边女人成群,我就恨得牙痒痒。”

    “哈哈,那就多踢两脚,别踢死就行。”

    强盗一通踢踹,楼础与马维躺在地上,无处可躲,只能硬挨,疼痛倒在其次,只是受不得屈辱,狼狈不堪。

    强盗累了,喃喃道:“天都黑这么久了,老四怎么还不回来?”

    “大哥!”河上传来叫声。

    “来了。”四盗钻出树丛,迎接的不只是同伙,更是那顿期盼已久的酒肉。

    楼础与马维互视一眼,挣扎着想要起身,刚动几下,就见面前多出几双官靴,显然不是刚才的强盗。

    两人抬头,只见几名壮汉站在面前,手持刀枪,身上甲衣不全,怎么看都不像官兵。

第七十一章 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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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丛外面传来几声惨叫,随即安静,接着走进来十余名提刀拎枪的人,与之前那些人一样,身上的甲衣这一片那一边,像是乞丐挂在身上的破口袋,只有数人脚上穿靴,其他人仍是草鞋,甚至赤足。

    几人过去搬开铁锅,抽离木柴在地上一通捶打,剩下的火堆直接用脚踩灭,四周很快陷入黑暗,空中的星月过一会才能展现自己的微光。

    强盗显然被杀,船夫“老四”辛苦买来的酒肉,落到在外人手中。

    一共二十来人,坐在地上轮流喝酒、吃肉,用木勺舀锅里的汤喝一大口,没有争抢,也没有谦让,众人沉默地吃东西,井然有序,像是早就商量好似的。

    楼础与马维挣扎坐起,心中都很惊讶,这些人的装扮不像官兵,行为却比官兵更规矩,更令人猜不出来历。

    食物不多,二十余人很快吃光,没人喊饿。

    有人将散落的包袱找来,坐在中间的一个人将铜钱、首饰分成若干分,黑暗中看不清楚,全靠他一把抓,众人轮流起身过来领取,同样也是随手一拣,拿多拿少事后不可后悔。

    过冬长袍只有一件,谁都不要,居然扔回楼础与马维身边。

    在这些人当中,公平重于一切,负责分配的那人显然是首领。

    楼础与马维越看越觉得惊讶,对首领多看几眼,借助星月之光,隐约看出那是一名三四十岁的汉子,体形很瘦,脚上穿着草鞋,身上的甲片不比别人多,周围的空地却要大一些,所有人走到他面前领取战利品时,无不毕恭毕敬。

    这些人不知礼节,但是脚步放轻、双唇紧闭、没有任何质疑,显然是对首领既敬且畏。

    有人找来被扔掉的几本书,首领似乎颇感兴趣,拿在手里翻了翻,终于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是读书人。”

    楼础不顾马维的眼神警告,朗声道:“敢问阁下是何方英雄?”

    首领稍稍侧身,面对两名俘虏,“不敢称英雄,在下宁暴儿,暴躁之暴。”

    从此人身上完全看不出暴躁的样子。

    “诸位也曾是河工吧?”楼础又问道。

    一人插口道:“暴儿老哥,跟他啰嗦什么?一刀杀了吧。”

    “对读书人要客气些。”宁暴儿一发话,再没人开口,“我们不是河工,乃是降世军前锋。”

    听到此话,对面两人大吃一惊,降世军是关中乱民的自称,按照朝廷之前得到的消息,早已溃败不成气候,围攻大将军者乃是另一拨人,没想到竟然出现在这里。

    马维脱口道:“你们不是在秦州吗?”

    众人冷笑,宁暴儿道:“天兵开路,降世军早已攻破关口,就在我们身后,不日即到。”

    马维目瞪口呆,楼础却不太相信,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宁暴儿不语,其他人也不回答

    马维明白过来,宁暴儿在胡说八道,却不敢嘲笑,轻轻咳了一声。

    “你来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宁暴儿的语气依然平缓,却已有威胁之意,他周围的人都握紧兵器。

    “往前十余里是孟津口北岸小城,往南一日路程即是东都洛阳。”

    对面众人又惊又喜,“咱们离洛阳这么近啦!”“孟津口在哪?”“离江东不远了吧?”

    宁暴儿抬起手,众人禁声,“你们是何人?”

    楼础正想着怎么介绍自己,身边的马维道:“我姓马名维,乃梁朝皇帝后裔,这一位楼……”

    “我叫徐础。”楼础决定要用这个名字,并非临时起意,心中琢磨已久。

    马维顺着说下去,“这位徐兄,曾亲手在皇帝身上连刺三刀。”

    对面众人又是一阵骚动,宁暴儿问:“哪个皇帝?”

    “万物帝。”

    “万物帝死了?”

    “你们不知道?”

    宁暴儿扭头向众人道:“听到了吗?狗皇帝死了,这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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