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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什么?”杨洪表情略微严肃,说道:“君肃啊,今日你来,可不像之前说的只是与我喝喝茶,亏我还拿出这珍藏已久的前朝廷贡,可你这样子可不是品茶的心思哩。”
这中年儒生便是那杨洪,而书生,却是其门下书佐何袛,是其颇为欣赏的青年才俊。
听到这话的何袛却是一愣。他可不是什么愚笨之人,能被杨洪看重,自然证明其不是庸人,原本还有些急切的心思,在这位他奉为伯乐的儒生的再次提点之下,还是反应了过来。
他不由看向案几之上摆放的两杯热茶,心中逐渐升起一丝明悟。
发现眼前这位自己看重的书生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茶杯之上,杨洪心里摇摇头又点点头。
“此子虽聪慧机敏,倒还是有些浮躁,看来还得磨练其一番。”
他正想着,何袛却是轻声开口:“杨公,你是想不偏不倚,不插手此事?”
杨洪拿起已经温热的茶盏,轻抿一口,看着茶杯,却不出声。
“如此。”何袛脸上的急切也消弭不见,他本就是想提醒一下杨洪,好报其知遇之恩,如今却是发现自己自做了聪明,当即有些羞赧,“杨公既已有如此定策,学生却是莽撞了,学生愚见险些害的杨公行错矣。”他站起身来,躬身一拜。
杨洪这才有些笑意,朗声说道:“君肃,坐下品一品这茶,静下心来才能看的通透。”
见到何袛坐下之后,他又接着说道:“自古以来,这君王继统都是臣子大忌,主公如今已于帝王何异,如今汉中已胜,万里江山已重回汉室,那么这继承之统,可不像昔日诸侯传位那般随心所欲了。”
他举起茶盏,高度与二人视线平齐:“以吾之观,主公对身下几子之中,实则最为重视长子刘禅,一是其身为长子,自古长子为大,二是此子……”
他这一停顿却是引得何袛不由发问:“此子如何?”
听到何袛的急躁问话,杨洪脸上的神色有些神秘,有几分希冀,几分犹疑,“此子,智量非凡,诸葛先生多次闲聊时与我夸赞这位主公长子,更是以近日为甚,言语之中,似已有奉主之意。”
“诸葛先生竟是如此?”何袛听闻却是有些惊讶,喃喃自语。天下哪有不知诸葛亮名讳之人,世人公认其识人之明不输其才华,如今连这蜀汉肱骨大臣都已认定此子,那么,这皇叔长子刘禅刘公嗣,多半其智量不输其父,只怕是还要更胜一筹。
不过,他却还是有一事想不通:“可主公却为何……”
杨洪看着茶杯说道:“这茶刚刚有些烫,现在凉了片刻,不就可以一饮矣?”
“那被主公推上前台的刘封,却是这日后蜀汉之主的磨刀石,但磨刀石,未尝也没有磨断刀刃的机会,只不过,希望比较渺茫罢了。”
“其实不仅如此,这君王臣子,不也如同这杯茶?我们做臣子的,便是那茶盏之上的圆盖,不管茶水烫不烫,实则都与茶盖无关,茶盖需要的,只是契合底下称托天下的茶盏而已。”
“这一点,我与那李公想法却是一致,静观其变就是,刀刃可要磨得锋利,便不能心软。”
“若其亦有君王之道,再盖上茶盖也无不可。”
说完话的杨洪,收回手,将茶一饮而尽,却是离那品茶二字相去甚远了。
……
武阳城杨家。
一名妇人手中捏着身前一朵兰花的叶子,轻轻擦拭,很是悠闲。
“母亲,唤儿子来有何事?”一名已经及冠的俊俏青年一路快步走到妇人身边,轻轻唤醒有些乐在其中的母亲。
妇人这才注意到自己儿子已经走到身边,笑着说道:“信儿啊,母亲可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杨洪有子,名为杨信。
杨信听闻慢慢走至妇人身后,伸出手搭在其肩膀上,轻轻按压起来,“母亲,儿子大了,也像做些实事,好赚得几分薄名,当作为官的资本。”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中的怨气虽然被掩饰得很好,但依旧被将其养大的妇人瞧了个通透。
妇人转过身,将自己这个儿子的手牵住,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片刻后微微摇头。
“信儿,也别怨恨你父亲,他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从来都是公私分明,虽然他当了那蜀郡太守,但身后也是有着无数双眼睛盯着,本就新被提拔,引得那些老臣不满,也是更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可是……”杨信还是有些不理解,正想开口,却被妇人下一句话给生生打断。
“你父亲寄了一封家书回来,指定要交予你,还是好好看看吧。”妇人叹了一口气,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函,交到杨信的手中,然后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最喜欢喝那桂花羹了,我去与你做上一碗,尝尝娘亲的手艺是否生疏了。”
片刻,妇人离开的背影之后,打开信封将丝巾上寥寥几句话语看完的杨信,牙关紧咬。
有些怨气。
。。。
第六十一章 称臣()
在老管家的全盘处理之下,当天,这间造纸作坊便归在了刘禅的名下。
并不是少主就能为所欲为的,一切都需要按照程序来走,顶多就是在刘禅的身份之下,这个流程进行的异常迅速而已。
“少主,你的意思是说,这东西,也能够当作纸张的原料?”
第二天一大早,刘禅便来到了作坊之内,和等待多时的豫旦开始深入探讨有关于造纸术方面的问题。
“没错。”刘禅点点头,看向摆在面前石桌之上的几截小臂粗细的圆柱状物体。
林间嫩竹,翠绿逼人,却正是春末夏至的生机活力。
豫旦将信将疑的拿起一截,放在面前仔细的瞧着,似乎想看看这东西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玄机。
原材料的选取一直是造纸业中最不起眼,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因为已经有前人的经验,麻布树皮这些早已被证明的材料对这一行的工匠来说熟悉之至,就算是有意识想要修改改良造纸工艺,多半也是从其他步骤着手。
可不是人人都能像后世爱迪生一般,为了寻找一种合适的发光导体,尝试过成千上万种不同的材料。既然已经有了答案,后来者便有了惰性思想。
不过在刘禅看来,这也和近百多年来儒家思想的一家独大有一定的关系。
各行各业的竞争发展,才能使文明和科技更快的进步。如果担心各种思想碰撞影响统治,其实只去其形而去其意,把技术和赖以成名的技巧留存下来,变个方式“争鸣”就行了,实在是没必要罢黜百家。而且既然已经弄出了儒皮法骨这一套,为什么不能有儒皮墨骨,儒皮纵横骨呢?
在刘禅思绪纷飞的片刻,豫旦却是找来了一个小斧头,将青竹子从中劈开,拿着一个应该是雕刻用的小刀在内壁上轻轻划上几刀,取出一缕极细的竹丝。
幸亏此时霍腾不再刘禅身边,不然在豫旦刚要碰到这些有杀伤力的物品之前就把其制服了。
不过尽管只有自己一人,刘禅仍旧是没有多想,他好奇的问道:“豫先生,如此何为?”
豫旦回道:“禀少主,鄙人打算试一试这竹子,看该用何等手段来处理。”
刘禅却是明白,这豫旦还是不相信哩,虽说明面上是说想要实验探究处理手段,实则是想要试试材质而已。
他只是笑笑不说话,并不在意,对于这历史已经证明了的东西,他并没有丝毫压力。
不知道豫旦进去一个小房间之后干了什么,出来后的他一脸兴奋,刘禅并没有见到过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的样子,但是看豫旦脸上压抑不住的兴奋,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少主真乃神人也!臣将竹丝和布片同时烘烤,竹丝表现出来制作纸张的性质,经是远远超过了那麻布片!”豫旦声音中压抑着狂喜,同时带着一缕敬佩的说道:“运用这竹子,造纸技法也并不需要较大的修改,只要探究出最适宜的处理办法,很快便能得到比如今粗纸质量好上许多的新纸!”
虽然还没有成品,但他知道,这种新纸的质量一定不会差到哪去!那么一旦新纸普及,他便是这一行的龙头了!
不过,豫旦眨眼间便反应过来,如今这作坊已经属于了眼前这个坐在石凳上一场沉稳的少年,而且自己也已经宣誓投靠,就连这“新纸”,也是少主提出的!
也就是说,自己幻想的一切,实则都牢牢的掌控在这个少年的手中。
“少主,臣自愿承负此事,定当在最短的时日之内,做出可以推及的成品!”他当机立断,直接跪在刘禅面前,低下头颅,坚定地说道。
谁知道刘禅却是神秘的轻咳一声,似笑非笑地说道:“看来,豫先生的来历也是不凡啊。”
老管家在昨天回府后便将调查到的豫旦的信息呈到了刘禅的面前,至于对方是如何打探到这一切的,刘禅并没有多问。
豫旦,于三年前迁至此地居住,行事本分,从不与人争执,坊间颇有君子之称,但其三年前的身份行踪,毫无踪迹,无处所寻。刘禅在心中回想着那份密报上的信息,而面前的豫旦,却是陷入了惊慌之中。
只见豫旦一愣,冷汗瞬间从额头上流出,才反应过来,刚才一时激动之下,他竟是用上了“臣”这个称呼!
以他之前的表现,和他在刘禅手下的身份,是绝对不会说出“臣”这个字的,这只能说明,这个豫旦,在之前,很有可能是一名为官之人。
而且,能够将称臣变成习惯的官,品阶绝对不低。
“鄙,鄙人……”豫旦此时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上半身近乎匍匐的趴在地上,刘禅一眼便能看出其心中的惶恐不安。
他摆摆手,温和的笑了笑,“豫先生不必惧怕,人生在世身份无穷无尽,如今你既然在我川蜀,在我刘禅的手下,无论之前何等,便皆可一笔勾销。”
豫旦身子一震,很明显没有想到刘禅竟会说出如此话来,要知道这个少主能够只身一人前来此处于他商讨,而自己却是对其隐瞒了身份,稍稍心眼不大的人,定会内心后怕之余,生出愤怒之情!
他犹豫了片刻,刚想说话,刘禅的声音却又将其打断。
只见其站起身来,将匍匐在地上的豫旦扶起,言语安定,“先生起来便是。”待将其扶起,接着说道:“豫先生不必多言,既然为难言之隐,那么多犹豫片刻也是无妨的。这是暂且放在一边,这造纸之事,吾还是将至交付与你,先生在此道之才吾可是信任,不知先生需要多久时日?”
豫旦对于刘禅这样直接的话题转变稍稍有些接受不了,凝噎了半天才回道:“大,大概需要月余光景。”
刘禅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先生就尽快开始,此物涉及江山大计,先生多费心。”说完,伸手一礼。
豫旦赶忙回礼,还在继续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却见刘禅已经整理整理衣衫,走向了作坊之外。
。。。
第六十二章 追踪()
。
就在这时,这只麻雀身形一怔,好似发现了什么,在一个呼吸都不到的时间瞬间连续拍打双翅,灵敏的蹿上了天空。
只见一道人影在下一瞬飞快的划过了它刚刚矗立的墙头,正是向着刘禅所行的方向。
老人没动,在两三个呼吸之后,慢慢的走了出去,真的如同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在街上散起了步,但是看似慢吞吞,实则速度比起那些年轻小伙奔跑起来还要快上一筹。
刘禅并不知道此时发生在自己身后的这些个变故,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构思着任何可能的方案。
第一,便是逃脱,第二,刘禅还想试试,能不能反杀。
说实话,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的胆子大多了,虽然周身的压力逼着他不得不忙得团团转,但唯独现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才让他感觉到了真实,以及发自心底的兴奋。
三国,不乏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热血,这种被隐藏的危险步步紧逼之感,却正是应了那句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惧怕死亡才是人类进步的源泉。
他走进一间店铺,里面挂着一些衣服,看来是做此生意。刘禅拿起一件衣服,在老板还没说话之际便从袖口中丢出远远超出衣服价格的钱贯,然后从偏门行了出去。
当他再次走入街道之时,身上已经焕然一新,连发髻之上的发冠都换了一种,身形更是在其刻意的控制之下,和原来大不相同。
作为一个服过兵役的现代人,基本的反跟踪意识还是有的。被荒废了已久的侦查技巧也重新被回想起来,在街市之中,刘禅打算与对方来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