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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威这时向张瀚悄声道:“这是刚刚那小子的爹,那小子的娘叫一个千户强夺了去,为着这事告状,把祖上传下的地也被指挥使给弄走了,官司还打输了,他爹夜里翻进那指挥家的院子,先杀了指挥,又杀了他娘,然后带着他逃到边墙外头……”
朵儿闻言道:“若是我也这般做,不这样还算个男人么。”
王平安唏嘘道:“在京里也有太监和勋贵之家横行,但总不能这般过份,没想到辽东居然是这般黑法。”
各人离开这个叫王家台子的汉人小村落时,心情都是异常低落。
傍晚时分,所有人抵达格勒珠尔根城。
所谓城不过是大型的木栅围成的栅城,方圆三四里大,与内地的一个小县的范围相当,而这样已经是附近多少个部落的核心所在。
科尔沁部落有数万丁口,可以动员两三千披甲骑兵,实力在辽东蒙古各部中算是中等,部落同样也是松散的大小部落的联盟,现在的部长是奥巴台吉。
先头的领路骑兵早就驰入城中,张瀚等人进入不久就有一群小台吉迎了上来。
“这是莽古思台吉,这是额尔额齐台吉,这是密塞台吉,这是拜音代台吉,这是……”
奥巴的台吉府邸中,从内外到,足足站了有过百个台吉之多,张瀚一路走过来,听着介绍,觉得眼花头昏,根本就记不下来这么许多。
论起台吉数量,左翼蒙古这里远在右翼之上。
奥巴本人除了是科尔沁的台吉,还是察哈尔这个大部的济农,地位远在普通的台吉之上。
“在下见过济农。”
张瀚已经学了蒙古礼节,抚掌在胸,弯腰躬身。
奥巴没有如卜石兔那样与他行抱见礼,这个台吉眼神锐利,神色倨傲,而眉宇间似有重重隐忧。
“请坐吧,”奥巴道:“远来辛苦,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日后果有商队前来,我们自会照顾,不必担心。”
寥寥数语,竟是就将张瀚的事说完了一样,奥巴眉头紧锁,看来有不小的烦心事情。
张瀚依言找地方坐下,这里说是府邸其实也甚是简陋,不要说不能和大明那边的勋贵的府邸相比,就是普通的富户也比不了,相比青城的富丽豪华,左翼蒙古这里确实寒酸很多。
“在下库尔缠,见过张东主。”
张瀚刚坐下,便是有人操着流利的汉话向他致意。
张瀚一征,扭头一看,对方便是微笑起来。
此人面白无须,眉目疏郎,两眼烁烁有神,脸上是和善友好的微笑,牙齿也较为细白,一看便知道是养尊处优的上层人物。
而库尔缠头上削剃的精光,整个脑袋四分之三是剃光了的,只有脑后留着一小撮头发,十分纤细,张瀚看了就明白,这是标准的金钱鼠尾,辫子可以从铜钱的中孔穿过,这样才是合式的女真发型。
张瀚下意识的报以回笑,而心中的复杂情绪,真是难以形容!
他没有想到,在这里就遇到了女真人,而且,很明显对方也收到了自己早前放出的讯息,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人。
留着细细一撮辫发的女真人,纵使张瀚向来不太关注历史,对这副形象也太熟悉了。
屠杀,文明毁灭,丧权辱国,宁赠友邦不与家奴,这些词语,不可遏止的迸发一样的涌到张瀚的脑袋里头来。
一瞬间,他的情绪变的无比复杂。
在库尔缠身侧四周有十来个随员,俱是穿着厚实的箭袍,身上背着弓箭,腰间佩刀或剑,也有人扶着铁枪长刀一类的长兵器,蒙古人礼仪粗疏,这议事的地方十分阔大,坐着过百人也不甚挤,各人都带着兵器,这些女真人也不算扎眼。
张瀚注意到这些女真人两眼中泛着冷漠残忍的光芒,这群人在打量着那些蒙古人,也打量着张瀚等人,不论是看何人都是带着警惕之意,在这些女真人眼中,张瀚和蒙古人仿佛都是死物一般。
这些人都身形异常的壮硕,肩膀宽的吓人,身形微微扭动时也显的灵活无比,两手阔大,指节布满粗厚的茧子,两腿稍微也有些罗圈,所有一切细节都是常年的骑射生涯演化出来。
在众多的蒙古人中,这些女真人也显的更加凶残强悍,气势更胜一筹。
张瀚不知道是这些女真人真的无比强悍,还是自己先入为主,不过总的来说,他也算身经百战,厮杀过次,眼前这些女真汉子确实给他极大的压迫感,这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人才会有的敏锐直觉,眼前这帮人,确实无比危险。
在库尔缠右手侧有一个胖大女真人,看起来也是壮硕无比,身后一张步弓十分长大,力道定然不弱,这人是个大胖脸,胡须也不茂盛,两眼不大,眼神中透着精明,见张瀚打量自己,那个胖大女真人微微一笑,轻轻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张瀚点头回礼,回头听那群蒙古人议事。
事情很简单,扎鲁特部的色本台吉在库儿缠等女真使者到来前就与后金国暗中有联络,月前努儿哈赤派遣使节送衣物毛料等物给色本台吉,途中遇到巴林左翼台吉昂安,女真使者的财物被抢走,物品和信件落在巴林部手中,色本台吉怕林丹汗追责,慌乱之下带着自己的几百部民和财物逃到格勒珠尔根城,请奥巴台吉庇护于他。
站在人群中间一脸倒霉像的便是色本台吉,他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奥巴台吉,也请其余的众多台吉帮自己说话。
奥巴也是一脸为难,他已经收到信,弘吉刺的齐赛诺颜派了部下领骑兵前来追赶色本,人马可能很快就赶到。
而自己帐中也有女真使者,直接回绝奥巴不敢,帮助色本又直接面临林丹汗的压力,这使他感觉左右为难。
第一百三十九章 借兵()
在场的台吉们大多也是一样的感觉,在努儿哈赤起兵之后,林丹汗已经在筹备与后金开战,很多与后金邻近的部落都有相当的压力,在科尔沁这里已经与后金开战几次,最著名的一次就是九部联军一起攻向后金,结果被打的溃不成军。打仗打不赢,这几年来后金方面又刻意与科尔沁这边展开联姻攻势,努儿哈赤本人迎娶了扎鲁特部的明安台吉女儿为妃,三贝勒莽古尔泰迎娶钟嫩台吉女儿,四贝勒皇太极娶莽古思台吉的女儿,第十子德格类娶额尔济格台吉的女儿,在后金的武力威胁和联姻双重攻势下,科尔沁部落已经向后金方面倾斜,而林丹汗又是蒙古人的大汗,这使得他们左右为难。
奥巴为难了半天,才慢吞吞的道:“我向北边方向选择一处牧场,色本你直接带着部众前去安身,我会向大汗求情,请他原谅于你,别的事我们慢慢商议好了再说。”
他又扭头向库尔缠道:“威胁在侧,还请使者不要生气。”
张瀚在心里直叹气,这奥巴首鼠两端,一边是后金对科尔沁草场和牧民的直接威胁,一边是大而无当的林丹汗,奥巴这个科尔沁的首脑却是没有一个切实的决定,还在这里想两边讨好,这样的人也是大台吉,怪不得蒙古人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库尔缠呵呵一笑,用蒙语客气了几句,接着就起身告辞而出。
这些女真人倒很坚决,既然蒙古的台吉们畏惧林丹汗,他们只得选择离场。
张瀚也告辞出来,科尔沁这里乱成一团麻,奥巴等人根本无暇顾及到商道合作的事情,暂时只能退出来。
奥巴也没有挽留,他知道这个明国商人不简单,不过他还要多想一想。
奥巴也知道张瀚一路东行前来的情形,张瀚沿着各部落送上重礼,打动部落台吉只是做生意的第一步,这一步叫这张瀚走对了,也走顺了。
奥巴其实也较为看中张瀚,毕竟一路上几个大汗接见也不是虚的,就冲这一点张瀚这明国少年就不简单,听说在卜石兔汗那里,张瀚的影响力直抵最上层,那木儿台吉也派了多个使者往各部打招呼,说这明国商人是他这个五路台吉的贵客,若不是有右翼蒙古的力保举荐,张瀚又哪里能一路顺利抵达科尔沁,并且在一路上受到各个大汗和台吉的尊敬和厚待。
眼前这少年,看着连二十也没到!
张瀚的居处安排在木栅城的内城西南角,从这里出去半里多地还有一道木栅墙,那里便是外城,外城四周还有一道木栅墙,出墙后才是城池之外。
整个木城范围方圆不到五里,以木栅为城也就只是和内地的县城差不多大小。
隔几百步会有一个箭楼之类的防御设施,有一些披甲兵在箭楼上下巡行,最近科尔沁这里气氛有些紧张,张瀚看到这些甲兵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惯例有的宴会这一次也取消了,常威和梁兴等人反而觉得轻松,所有的宴会都是大同小异,马奶酒,歌舞,烤羊肉,煮羊肉,这一路过来确实腻味的很了。
入夜后大家都是早早歇息,梁兴负责安排值夜。
尽管住在蒙古人的内城,不怕马贼或是狼群,梁兴还是坚持轮值,他找来几辆蒙古人用的小车,卸下挽马,车身排在各人住的屋子之外,隐隐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如果异变突起,依靠这样的布置,过百甲兵的冲击都不一定奏效。
起更之后,张瀚的房中还亮着灯火,他有一些隐隐的烦忧。
过白城时,林丹汗的态度十分冷漠,完全不把张瀚和商道当一回事。
张瀚对这个大汗有一些了解,正统的蒙古大汗身份,黄金家族出身,对蒙古有一种使命感,当努儿哈赤冒起之后,别的蒙古贵族没有太大的警惕,林丹汗却是一直与努儿哈赤这个天命汗死嗑到底,打不过归打不过,但林丹汗在防范后金势力兼并蒙古部落的努力上还是可圈可点的。
事实上蒙古人与大明对峙二百多年,结果最终被女真人统合在战旗之下,然后编成各旗统治,在满清的二百多年中,清朝统治者用和亲联姻加上推行喇嘛教,再加上定期减丁等各种办法,成功的使蒙古人雌伏在满清的统治之下。
对汉人来说亡给满清是亡天下,对蒙古人来说,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清朝皇帝成为蒙古共主大汗,这个地位一直到清帝逊位才结束。
林丹汗的敌意不是张瀚给金银就能解决的,他并不傻,张瀚的商道从西到东,涵盖所有的蒙古部落,这还不足,仍然继续东行,显然最终的目标是在辽东。
辽东这几年多事,用兵颇多,兵事首重的是钱粮,钱是朝廷的事,粮食等军需物品却是商家可以左右逢源之处,林丹汗可能也明白这一点。
张瀚隐隐觉得林丹汗或是炒花这样的大台吉都有更高一层的考虑,但这个层面是军国大事的曲划,他暂且还涉及不到这个层面上头。
眼前的事或许可以轻松揭过,也可能会使自己这一群人陷入危险之中,张瀚有些感觉,科尔沁的冷淡背后也有一些东西,自己等人被安排的住处地方在内地偏僻地方,外围把守甲兵甚多,这使张瀚感觉到一股危机感。
“今夜过后,明早就起行动身,就不知道那个库尔缠是不是也有这个打算……”张瀚在灯火之下踱着步,做着决断。
……
在内城中心地带,奥巴的住处也是灯火通明。
林丹汗派出来的使臣蒙额岱领着自己所部的甲兵赶到,他不是来捕拿色本,林丹汗的谕令中原谅了色本这个台吉,叫他断绝和后金的联络,立刻率部众返回自己的牧场,日后将功赎罪就可。
色本原本吓的不轻,得到谕令后松了口气,已经决定连夜出城,在城外扎下毡包过夜,然后明天就折返回自己的原驻地。
也就几个月后,林丹汗派出齐赛和色本等诸多台吉,领甲兵和牧民加起来一万人去援救明朝的辽东重镇沈阳,结果沈阳已经被后金攻克,齐赛和色本等人全军覆没,齐赛和色本等人全部被俘,仗打的一团糟,后来林丹汗派使臣令努儿哈赤放人,努儿哈赤当然理也不理,齐赛和色本等人的部落出了大量牛羊把他们赎回来,这事令林丹汗大失颜面,努儿哈赤的强硬和军队的战斗力令蒙古贵族们慑服,林丹汗的纸老虎一面又充份暴露,做事孟浪失当,又虚弱无力,结果打那之后嫩江科尔沁就彻底归附后金,然后是内喀尔喀被击败,再下来是察哈尔的附属部落,如巴林部,然后是奈曼和敖汉,到那时林丹汗众叛亲离,他又选择了往西去抢土默特和哈喇慎的地盘,赶走了卜石兔,弄的右翼鸡飞狗跳,接着皇太极领后金兵一到,林丹汗就只有跑,到鄂尔多斯部时急病而死,留下几万帐的部民和自己的妃子们被皇太极全部笑纳,之后皇太极成为大汗,林丹汗也就只能在地下气的打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