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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成见长矛握在塔布囊手中,他瞪着眼道:“你这是何意?”
塔布囊道:“那日下手杀大汗的明明是我,杀了托博克等人,你再把这事推在我身上,自己就洗的干干净净,我们打不过汉人,你还成天算计着内斗,有你这种无用的台吉,我们蒙古人才会惨败在汉人手中。”
阿成瞪眼不语,他的口中已经喷出血来,塔布囊把铁矛一抽,阿成如麻袋一般,整个人栽倒了下来。
这时阿成的护卫们才发觉不妥,塔布囊已经纵骑奔逃,护卫们紧追过来,塔布囊取下弓箭拧身回射,被他射下两人之后,护卫们感觉不是对手,逐渐放慢了马速,由得塔布囊策马逃远了。
在奔出十几里地后,看看四周只有草地并无人踪,塔布囊才放慢马速叫战马休息。他拧着眉头,仔细思索了很久,最终又拔转马头,向着东边的方向缓缓奔驰而去。
……
“遵路兄,至之兄,真是好久不见啊。”
张瀚满面春风,笑得格外开心。
前天下了一场小雪,天气猛然从夏末秋初的感觉变成了寒冬,夜晚的气温已经抵近零下十度左右,不过在草原之上,这种温度只不过真的是冬天的开始而已。
天启二年的十月,冬天悄然而至,而和裕升在草原上的经营却是与天气截然相反,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
张瀚心中高兴,孙敬亭和李慎明身后还跟着梁兴,王长福,朵儿,杨泗孙和李来宾,王一魁等高级将领也几乎全来了,只有李从业和朱大勇等人还在小黑河堡和兴和堡一带驻扎,现在提防的不是土默特十二部,而是套寇和喀喇沁等部的势力了。
蒙古军撤时,尽管小心翼翼,将不少精兵强将给阿成用来断后,谁知道和裕升方面提前有所布置,双方在军队调度上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在情报收集上更是天差地远,蒙古军一动,张瀚这边立刻就知道各部离开的方向和大致的路线,接应的人马数量和大约的地点也知道的七七八八,根据情报来调度军队,集结了全部的骑兵,拦腰一击,将习令色所在的主力北虏击跨,然后又击败白音台吉的前队,现在土默特部,全部丁口估计也就六七万人,其中相当多是不成熟的孩子和孱弱的老人,大量的丁壮要么被斩要么逃离不知所踪,土默特剩下的实力已经不足以在明年向和裕升发起会战,局面已经完全倒转过来了。
明年的目标已经从扩军打败土默特,转为扩军之后,打败土默特和彻底征服归化城,压制套部和喀喇沁等部了。
张瀚心情大好之下,跳下马来,和孙敬亭李慎明二人行抱见礼,他一个熊抱,便是把这两人抱在一起。
李慎明第一个吃不消,大叫道:“文澜,鞑子的地盘也不必弄这种鞑子的礼节吧?”
孙敬亭则板着脸道:“文澜,我听说小妹可是要生了……你何时回转李庄去。”
张瀚哈哈一笑,松了臂助,在场的军官们都笑出声来。
军官群中的李贵看了一眼张世雄等人,果然看到一伙青年军官都是面色发白。
这时各人才明白,张瀚与这两个“先生”的关系有多亲近,完全是寄托腹心,视为左膀右臂的感觉。
而事实上李慎明和孙敬亭也完全不负所托,东西两路都主持的十分出色,最后一战时,孙敬亭主持步队以车阵和炮兵配合,将北虏退兵的前队直接打溃,习令色等人,也不得不远逃向北,加上此前的主持之功,孙敬亭和李慎明二人,算是在军队中真正有了掌握一方局面的威望。
“这里还有事情。”张瀚向孙敬亭解释道:“日前我接到李庄的信,四周的稳婆已经找了几个最有经验的在李庄,另外还有军医配合,老实说,我回去之后也帮不上什么忙。”
话是如此说,张瀚脸上也确实透露出遗憾和担心夹杂着的神采。
玉娘要生孩子,在这个时代的妇人来说是不折不扣的生死关,死亡率很高,难产,产后感染,出血,在这个时代都算是绝症,医生也好,接生的稳婆也罢,都是无能为力。
张瀚在这时才感受至深,所谓现代医学的进步,实在是使人们杜绝了很多的痛苦……比如他,很难想象如果玉娘挺不过这一关,自己将会如何?
张瀚的神色被孙敬亭和李慎明看的很清楚,孙敬亭原本有些不满,这时反而不安起来,他挥了挥手,对张瀚道:“我也收到了信,家里说几个稳婆都说,玉娘身子很好,长期习武利于生产,你就不必瞎担心了。”
张瀚点点头,将心思收起,转身再上马,这时王长福策马过来,大声道:“大人,部队集结完毕,请检阅吧!”
“好!”
张瀚只简短的答了个字,王长福等人便是在侧边开道,在张瀚眼前,浩瀚无边的草原之上,集宁堡的军堡之上,一支过万人的军队已经横亘展开,身后是无边无际的草原,黄色的枯草和未化尽的积雪之前就是全部着灰色军袍的商团军人。
有一千多骑兵,胸甲骑兵和扎甲骑兵各半,有一千多步兵,其中七成是火铳手和长枪手,还有三成左右的跳荡战兵,战兵的比例有些偏多,但在孙敬亭指挥的最后一战,跳荡战兵的表现十分优秀,令人刮目相看,他们也获得了更大的荣誉,很多战兵被派来参加这一次在集宁堡举行的这个阅兵仪式。
剩下的七千人多是炮兵,辎兵和辎兵组成的车阵,一百多辆大车横在阵中,插牌在车前,车厢门一侧打开,各种火炮摆在众人眼前。
这几个月,李庄的火器局也没有闲着,大量的火炮,特别是虎蹲炮和佛郎机,这两种炮前者几十斤重,后者小样和中样佛郎机不超过二百斤重,容易铸造,大量出产,源源不断的送往前方,特别是道路打通之后,各堡更是获得了充足的补充,火炮数字大为增加,这也是辎兵车阵开始显威的由来,在早期,由于火炮不足,车阵只是防御阵式的补充,到大量战车装备了火炮之后,车阵已经具有进攻和防御兼备的功用,并且在战事中也确实是表现出色。
红夷大炮,则是在这几个月铸成了二十多门,与此前的数字相加,和裕升的大炮数量已经超过四十门,这是一个很可怖的数字了。
虽然这些火炮七成以上是四磅炮,只有少量的六磅炮,寥寥的几门九磅炮,但火炮越铸越多,匠人们的手艺也越来越娴熟,火炮大量铸成,但并没有完全列装……炮兵的新兵和军官养成虽然是李庄的重中之重,但军官和炮手的培训速度还是远远赶不上铸成火炮的速度,在这事上面,张瀚已经尽可能的努力解决,但还是需要时间。
汤若望等人已经先期被护送到李庄去,在这里他们也在培训炮手,不过张瀚感觉把这些白皮佬放在李庄的作用更大,他们更适合在火器局和军官学校发挥作用。
在张瀚过来时,所有的军人都目视着他。
被检阅的部队,除了少数的集宁堡驻军外,多半是在东西两路各处驻扎,数月之间,不少人根本看不到张瀚的身影,在此战之前,除了奉命出任务,多半人都在李庄的军营区训练和驻扎,张瀚每早都会与这些军人一起跑圈,有时候还会到军人食堂和大家吃饭,隔几日会去军人的宿舍区看一看生活情形,从推恩来说,张瀚对自己的部下是向来不遗余力的,军人们对他的情感也很深厚,除了受恩之后的感激之情外,更多的是尊敬和崇拜,这种情感比小恩小惠带来的感激之情更加牢固和深厚。
第五百六十章 出列()
当张瀚策马徐徐经过时,所有手执军旗的军官,将军旗向前轻轻一点。中文网]〉.
立刻就是有山崩海啸般的呼喊声,“万岁”之声响彻云霄。
所有在场的人都没有人感觉异样,孙敬亭和李慎明对视一眼,接着开始打量四周。
银锭等一票蒙古人看的津津有味,眼前这一场阅兵仪式对他们来说也是十分新鲜的玩意儿。
四周还有一些不曾参加进检阅序列的军人,战兵和辎兵都有,他们脸上就只有狂热和遗憾,这样的场面,不能在受阅队伍之中,实在是太遗憾了。
至于普通的商人和再次北上的民夫,各人也只是伸长脖子在观看这样的希罕景像,对“万岁”呼声的特定意义,似乎感兴趣的人并不多。
孙敬亭微微点头,对李慎明道:“遵路兄,最少在和裕升控制范围之内,文澜的威望和实际的权势,看来已经足够当的起这个欢呼声了。”
李慎明轻哼一声,说道:“经营数年,又在此化外之地立下不世之功,几声万岁算得什么?这地又不是大明的,是咱们生生从北虏手里抢下来的!”
孙敬亭闻言,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人们都在观看着阅兵的场景,大明其实也有阅兵,后世有传世的图案,应该是北方军镇某一地的巡抚在阅兵,身着红袍的文官坐在高台正中,文官部属站在两侧,然后是穿着铠甲的武将,再往下是受阅的大明官兵,旗帜众多,铠甲和兵器耀眼,看起来十分威风,然而威风的是高高在上的巡抚一人,军队只是摆设,武将是臣服于文官权势的小丑罢了。
而眼前的阅兵,虽然张瀚是主角,但在他对面的万余人的军队,也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在一直策马到长长的队伍最后,检阅了辎兵和炮兵之后,张瀚又加快马,从队伍中一路奔驰而回。
辎兵们早就在草地上搭筑了一个高高的将台,张瀚丢开缰绳下马之后,在数万人的注视之下,健步迈上将台最高处。
“授勋了。”徐震一脸怪异之色,向林南星挤眉弄眼的说着。
“这一次真不知道谁能得大彩头?”向来风度翩翩,保有世家子弟风仪气质的林南星,脸上也罕见的出现了患得患失的表情。
“这一次立功最大的估计是周耀吧,这个该死的强盗头子。”
林南星略作思索,也不得不同意徐震的推测,点了点头。
此次战事,拖延时日很久,从开始时的筑堡再到守备各军堡军台,再到骑兵反击,最终出动主力突袭返回青城的土默特部主力,周耀和他的部下始终一直在参战的序列之中,当然半年多前周耀的部下只是以在挂甲台训练过的骑兵为核心,然后带着一群马贼杆子烧杀抢掠,干的事儿不少,但技术含量很低,他们做的事情是胸甲骑兵们不屑去做的勾当,就算起到了不俗的效果,在军中也不会叫人尊敬。
真正的变化是周耀部补充了一些和裕升的骑兵军官,并且在小黑河堡对所有的骑兵进行整编苦训之后!
周耀把大量战力不合格的马贼骑兵淘汰,并且淘汰和惩处了大量不服管束,野性难训的部下,一边淘汰一边补充,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这支由马贼为主建立起来的骑兵,奇迹般的脱胎换骨,成为和裕升旗下的主力骑兵,并且因为训练刻苦,初步掌握了张瀚传授的骑兵阵战之法,更使得张瀚对周耀格外的高看一眼。
已经有风声传扬开来,日后会有大量的高品质的铁甲和锁甲装备给周耀的骑兵队伍,“铁甲骑兵”不将仅是北虏对周耀所部的称呼,而将成为一个事实。
另外就是今年的大扩军,估计周耀所部会大大扩编,甚至采用不同的编制方法和军制,也未可知。
这些事是军令司和军政司合作而为,参加的人很多,消息传出来的不少,这些事当然令胸甲骑兵们羡慕,乃至嫉妒恨了。
“另外立功的也很多……”林南星思索了一会儿,又道:“要说最大功肯定是孙先生和李先生,不过他们是不会领勋章的……”
勋章也算是张瀚的无心之举,他对这玩意兴趣不大,毕竟不是一个文明体系内的产物。谁知道这东西出来之后,张瀚才觉这玩意是和他一手打造的军队体系息息相关……他已经从军装到军人仪表,包括起行坐卧来加强军人荣誉,然后就是日常待遇,福利,退养制度,还有伤亡军人的抚恤制度,商团兵在一开始就是拿银子砸出来的团体感和荣誉感,然后慢慢凝聚成了一个整体,勋章制度也成为军人之间竟争和区分高下的一个重要的砝码。
察觉到部下们对勋章看的很重之后,张瀚在放勋章之事上反而谨慎起来,他明白人的心理,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就越是珍贵。
张瀚在高大的将台上站立,并没有叫人设下座位,孙敬亭和李慎明,还有孙耀,王长福和梁兴等人,也是一并上了将台,站在他的左右两侧。
这时有几骑在队伍中飞驰而过,他们开始呼喊受勋者的姓名。
听着一声声的叫喊,徐震喃喃道:“果然是周耀那伙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