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渎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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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

    朱顶已经从方才的焦灼中缓过神来,在刘狄向他弯弓的时候,甚至不用思索就知道对方的用意,于是他伸出了手。

    下一刻,一支连带着一根细细蛇筋长绳的箭矢就落在他的手中,力道刚好,那根无头羽箭乖巧的停在他手心时已经全无冲劲。

    然后,他就被老大徐翔坤和老幺周添丁合力荡在空中,如人形风筝一样,向着五虎飘去。这样的游戏他和五虎之间不知道有过多少次,早就已经做到荡起如风,落地如羽,但是或许是因为大风雨的缘故,大虎和小虎在力度上没有把握好,朱顶的手腕还是有些钻心的疼痛。

    “告诉你们多少次了,下雨天别放风筝,你们改放我了是吗!我还要不要命了!”

    稳稳落地之后的朱顶,心里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好在瓢泼的大雨掩盖了他眼中的湿意,他也顺势举起左手,踮着脚在大虎和小虎的头上凿了两记爆栗,以此来表现自己的感激……

    对于棒下出孝子这样的言论,他还是很以为然的。

    “你倒是别接箭……”

    小虎周添丁的嘟囔还在嘴边,一阵轰隆巨响就在县衙方向炸起,那片并不算雄伟的建筑,竟然只是在隔了这短暂的几个呼吸之后,就在一片火光当中被炸成了废墟!

    朱顶惊骇的看着那个方向,纵然看破生死却也难免后怕,如果再晚上一时片刻,他必然不能避免的同那座房子一样变成碎屑!

    也就在同一时刻,在距离这里不远的街道上,传来了打斗和惨嚎的声音。

    “朱顶!跑!

    平波流,毁炮!

    影蛇卫、六扇门,护主!”

    场间众人今晚已经经历了太多意外情形,神经也早已经麻木不堪,以至于在那巨大的轰鸣声和县衙破碎的火光的冲击下久久不能回神,到底还是温先生久经风雨,只是一瞬间就看破了端倪和发现了事情的关键,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三句话。

    他的话音刚落,朱顶就已经带着五虎向着打斗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在被大雨浇灌和轰鸣震颤下醒来的张宏刚好听到温先生的呼喊,更巧的是,他曾经在万军阵前远远的见过他挥扬的风姿,是以甚至连震惊都来不及,就让一位同袍背起他并带领六扇门众,紧紧的护着朱顶六人而去。

    自雨起至此时,水势非但不见稍歇,反而愈发的急骤起来,被狂奔的众人践踏之后就更显浑浊,而这凤阳着此时的天空便如那摊浑水,晦暗难明。

    狂奔中的四虎刘狄双耳突然疯狂的颌动起来,随后他疾奔的脚步竟然生生倒转腾空,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支带着锋锐箭头的羽箭,在半空中弯弓,向着遥远的夜色发出了一道暗色的闪电之后,重重的摔在了过踝的雨水当中。

    这一次张弓,他把那张看似不起眼的黝黑短弓拉至了半圆,而整个夜晚,他用这把从未拉至三成的短弓,用那些没有箭头的羽箭射飞了不知多少六扇门的捕快,他向着夜色发射的箭矢足以有穿杨之力,足以洞穿一个重甲军卒而尚有余力。

    可就是这样一支箭矢,却在夜色中与那让刘狄惊惧的力量一撞之后,也仅仅只是激起一点闪光便告破灭。

    一声空气被撕裂的声响,一朵始一绽放就被雨水冲淡的血花,一个奔跑在朱顶左近的六扇门捕快重重的栽倒在前行的路上——他的脖颈几乎被来袭的巨大力量彻底撕开,一支刺在他头颅之上黝黑的箭矢,尾端依旧在轻轻的震颤!

    炮声再响,他们刚刚奔过的地面上便出现一个被雨水瞬间灌满的坑洞,无数寒光闪过,跑在外围的几个六扇门捕快便倒在了血泊当中,狂泻的雨水竟然一时之间都不能将那些嫣红冲散。

    朱顶眼中闪出一抹决然,一边拉起刘狄继续前行,一边喝道:

    “继续跑!剑!”

    朱顶被保护在人群的最中央,即便他耳目无法和自小就被他训练又是天生神射手的刘狄相比,却也已经知道一张针对自己的大网已经将他们牢牢罩住。

    几门大炮将他们牢牢锁定,停下来就是被轰击成渣。

    雨势密集,夜色深沉,可偏偏在这样的情形下,黑暗中却潜伏着至少一名神射手,在这种情况下很难被发现的善于潜伏的神射手!

    刚刚如果不是刘狄反应机敏,现在倒在地上尸身分离的就是他朱顶!

    而这样的凌空一击,刘狄又能偏引几次?除了五虎,还有几人能为他挡箭?

    必死之局!

第十六章 刺() 
朱顶的剑,是一把单看形貌,任何人都无法把它联系成一把剑类武器的剑。

    可它的的确确是一把剑,一把非常有名的剑。

    剑名轩辕!

    这把号称中华上古十大神器之首的兵刃的确有它的不凡之处,最让人无法解释的,那就是从第一世开始,它都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来到朱顶的身边。

    朱顶对着夜空呼喊着剑,这把剑便真的夹带着一个巨大的鞘飞进了朱顶的左手。

    神剑或者有灵,但绝不会如同活物一样自行运转甚至聪明到听从主人的召唤,它之所以招之即来,是因为它一直都被徐翔坤背负在身后,朱顶一声呼喊也不是给它听的,而是喊给负剑之人。

    剑匣怒张,剑柄上以古文大篆描绘的“轩辕二字”竟不沾染一丝水汽,神剑出鞘,便在这黑暗的雨中,在一道自头顶降下的电光中放出霞光万道。

    朱顶的左腕疯狂的振动起来,轩辕剑那几可透光且狭窄绵长的剑身随之舞蹈,如同舞娘手中的长绫织出层层妙曼。

    朱顶在狂奔,轩辕剑在轻柔的缭绕。

    五虎各自让自己的兵刃在轩辕剑层层叠叠之间擦过,几声轻吟之后,那些已经漫布裂纹的坚木便成了一摊碎屑,在雨水的冲刷下汇入了大地的泥泞。而五虎的兵刃,也终于显出了真正的姿态,只是这个时候却没有人去关心这本应该是震撼人心的一幕。

    雨水被从远天而来的强大力量兀自分开,又是一支夺命的箭雨向着已经被舞动的轩辕剑层层环绕的朱顶袭来。

    “呛”的一声,被轩辕剑轻薄的剑刃削断的箭头被远远带飞,锥进路边一块排水的方石,发出一阵刺耳的连音,而朱顶的脸色也更加苍白起来。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神射手所发出的箭矢,轩辕剑不同于寻常的剑,它更像是一条锋利无匹的长绫,全然舞动起来之后,能够将对手的绝大部分力量卸掉,让使用者几乎可以忽视同等级对手的力道。

    可即便是这样,朱顶却还是感到手中长剑所传过来的巨大力量,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知到骨骼之间的错动,那常人难忍的疼痛更是在一瞬间就侵占了朱顶的全部感知,让他舞剑的、已经被震得脱臼的左手只来得及让轩辕剑放缓、垂地。

    朱顶有怪病,源自幼时的那一次水痘、那次剧毒入体,张三丰传递过来的药物虽然救下了他的生命,可剧毒在他身体里肆虐的那几天,已经给他还很稚嫩的身体带来的无可弥补的损伤和遗症,只要有大力临体,他的全身关节就会立时错位脱臼!

    若非这两年温先生为他调养得当,光是刚刚那一箭就足够让他如一个面团一样软在当场!

    他的右手还在因为刚刚大虎和小虎的过力拉扯而剧痛,他的左手更是只被一击就宣告报废,全身骨节更是不知道有多少错行分离,他的大半个身体已经失去了行动的功能,脚下也随之一阵踉跄,若不是激灵的周添丁一把将他拽起,他几乎就要摔倒在地。

    刘狄手持着在身侧搭好的弓箭奔行在被周添丁背在身后的朱顶左近,两把刚刚解开桎梏,平日里被幺虎视若生命的战锤已经被毫不吝惜的抛弃在污浊的雨水里。

    其余三虎更是将闪烁着寒光的三把武器架在周添丁的周身,一边疾奔,一边防备着不知道何时就会再度降临的夺命箭矢。

    弓弦轻吟,来自幽暗的箭矢并没有让朱顶等人有太多的喘息机会,刘狄在奔跑中再度开弓将那支只有他能够察觉到的飞箭偏引到不知何方。

    “老四,能知道那个麻赖货在哪放的冷箭吗?”

    三虎一边奔跑一边拉起摔倒在地的刘狄,看着对方剧烈抖动的双手,满是气愤的问道。

    刘狄被陈七七拉扯着、奔跑着,不顾及雨水倒灌的剧烈喘息让他连简单的回答都做不到,只能无声的摇头,半晌之后才断断续续的回答道:“每次位置,不同!”

    刘狄的短弓是朱顶特意为他用秘法打造精炼而成,其价值就占了五虎其余六把可以称作神兵的武器的一半,其强力自不用说,至少在刘狄将朱顶教授给他的炼体之法大成之前,是很难把那把弓拉成满月。

    两记半月连发,已经远远超出的刘狄的能力所限,若在平时,拉至三成还能保证如此精度都已经算得上超常发挥,所以今天,刘狄所耗尽得不仅仅是体力,就连精力也大大耗损,以至于即便被陈七七拉扯着奔跑,也有无以为继的迹象。

    炮弹几乎是追着他们一行人轰击而来,若不是朱顶交代周添丁不规则的跑动,他们这些在夜里奔跑求活的亡命者,恐怕早就变成那漫天飞扬的弹片之下的亡命鬼,即便如此,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六扇门捕快也越来越少,义太监对着这些捕快可没怎么留手。

    若非这场大雨,应该早就能发现神射手的踪迹;若非这场大雨,自己这些人或许早在第一炮轰鸣的时候,就成了弹下亡魂。

    这雨的好坏,又哪里是人可以与之定性的。

    朱顶面色惨白的趴在周添丁的背上,心神却不知道飘飞到了何处,他能做的已经做了,现在已经是个半废之人,在武力上已经纯然是个累赘。

    朱顶自认为自己不过中人之姿,记忆最深远的那一世也不过是个不优秀也不垫底的普通人,重生九世也被严密的护卫在深宫大内,对这样的局面除了十几年前在襁褓之中,这可以说是唯一一次亲身经历亲乃至可以左右其中的事件。

    可是他能做的已经做了,他寻找不到应对的办法,他无能为力与这样的绝境,曾经所学到的教诲都是天子之剑镇天下的论调,即便是温先生的教育,也是潜移默化于如何安民利国。春先生除了敦促他练武强身之外,更是没有教过他其他的东西。

    是以,朱顶开始沉默,甚至于开始放弃,开始自弃。

    一直以来以穿越者自居的他,有着无可名状的优越感,他有远超这个时代的知识论调,他有经过九世帝王生涯所储备下来的海量正经杂学,他自认为自己一直以来是站在巅峰睥睨世界。

    可是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不过是虚妄,自己依旧若同草芥一样弱小,弱小到自己的生命都全然不能被掌握。这样的时刻,没有人会理会他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变革,他在敌人眼中不过是任其宰割的羔羊。

    他的唇微微开启,却又无奈的苦笑,再次回归沉默,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心里生出悔意,生出对五虎深深的歉疚。

    一直以来,他都将在心中被无数人所崇尚的义之一字不停的灌输给五虎,在他们最可被教化的年纪,将他们打造成自己心中义薄云天的英雄形象,却从来不记得告诉他们君子不立危墙;却从来没有想过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从来没有让他们知道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或者还有开始下一辈子的机会,他可以轻视生命,可五虎不可能。

    对生命的漠视,难道要造成这一世的巨大悔恨吗?

    朱顶的心,无来由的一阵剧痛,甚至远远盖过那传自四肢百骸浑身骨骼的疼痛,让他不自觉的发出一阵闷哼。

    身下的震动变得不那样明显,周添丁开始刻意的控制自己奔跑时的起伏,可是速度却没有丝毫落下。

    或许是朱顶的那声闷哼让他产生误解,以为自己的剧烈动作让浑身骨节错位的朱顶正在承受着痛苦,所以这个一直被兄长们护在身后的高大幺虎开始控制自己奔跑的节奏,却从没有想过这样不自然的奔跑会让他的体力成倍的流失。

    朱顶微湿的眼被一声自身后炸响的爆鸣惊开,而后他就看到老大陈翔坤那把重达六十余斤的青龙偃月刀被一支已经破碎的箭矢击的严重的弯曲,已经成半圆的刀杆重重的抵在他的胸前,在一朵血花从徐翔坤口中喷出之后,这把今晚拍飞了十几个六扇门捕快的长刀最后一次携带者自己的主人,向着沉沉的夜色飞远。

    可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来自暗夜的箭矢这一次竟然是连珠而至!

    陈白鹌的武艺远逊于徐翔坤,他的双臂几乎被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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