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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枭士-第3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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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观的讼师百姓也各自散去,县衙门口,几名讼师议论纷纷,“我真是佩服,这么一桩久拖不决的案件居然审得皆大欢喜,这位新县君很有才华啊!”

    “那你就不知道了,人家是侍御史被贬来的,前番科举探花,人家专门处理朝廷大案,这种芝麻小案当然不在话下。”

    “难怪!原来是侍御史。”

    很快,案子便传遍了全城,李延庆赢得一致赞许的同时,也使嘉鱼县的百姓变得更加热衷于打官司了。

    。。。。。。。。。

    审完案子已经快到中午了,杨菊走进官房笑道:“县君,一起去喝杯茶吧!”

    “县城还有茶楼吗?”李延庆有点惊喜地问道。

    “怎么能没有呢?嘉鱼县也是上县,各种商业应有尽有,东大街尽头还有一座瓦肆,有时间我带县君去逛一逛县城。”

    李延庆欣然道:“我们先去喝茶,我请客!”

    “不!不!不!应该我来请,县君不必客气了。”

    “那我就请下次了!”

    两人坐上一辆牛车向东大街而去,嘉鱼县的中轴路叫沙阳大街,这是南北向的轴线,东西方向也有一条贯穿全城的大街,东面叫东大街,西面叫西大街,两条大街便是嘉鱼县的商业集中之地。

    过了钟鼓楼,牛车便进入了东大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城隍庙,这是一座占地足有近六十亩的巨大空旷之地,其开阔的面积比县衙前的广场还要宽阔。

    李延庆眉头一皱,“县衙前就有那么大的广场了,这里还这么宽阔,是不是太奢侈了?”

    “这里也主要是各种民间活动的聚集之处,象上元灯会、春社、中元祭、盂兰盆会、江神祭、农神祭等等都在这里举行,所以一直留着这片地。”

    “不对吧!除了上元灯会外,其他春社、江神祭、农神祭都应该在乡下或者江边,中元祭是在河边,盂兰盆会是在寺院,怎么都集中在这里?”

    “不就是因为江贼猖狂吗?在城外大家都害怕,所以只能来城内举办各种活动了。”

    “看来江贼影响还是很大啊!”

    “当然会有影响,毕竟是江贼嘛!”

    李延庆沉默了,这时牛车过了城隍庙,前面是一家酒楼,占地两亩大小,楼高两层,旗幡上写着‘三元酒楼’四个大字,虽然是中午,也不停有客人进去喝茶,似乎生意不错。

    杨菊指着这家酒楼低声道:“这就是今天打官司涉及的那座酒楼,宋小乙花了四千贯钱买下,看似占了大便宜,却在几个月后就得急病死了,这就叫有福得没福享啊!”

    李延庆点点头,这家酒楼看起来不错,难怪贺老六就一心想把它拿下。

    再向前走便是密集的店铺区,只见人流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店铺林立次比,大大小小的各种招牌旗幡令人眼花缭乱,除了各种卖货商铺外,还有酒楼、茶馆、银铺、客栈、赌馆、乐馆、妓馆等等,最尽头便是东大街瓦肆,那里面便是各种小店铺的世界。

    虽然只是一座县城,商业竟也如此繁华,着实让李延庆没有想到。

    “县君,我们到了!”

    牛车在一座茶馆前停下,李延庆走出牛车,只见招牌上写着‘三江茶馆’,杨菊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瞒县君,这是我妻子娘家开的茶馆。”

    李延庆笑道:“我还以为杨县丞也被捉婿了呢!”

    “也算是吧!当年我发解试考中鄂州解元,鄂州最大的粮商张家便把女儿嫁给我,他们不光做粮食生意,也开酒楼茶馆,这家三江茶馆就是他们的产业。”

    李延庆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太清晰,他只得点点头笑道:“难怪杨县丞要请我喝茶,原来是顺水生意啊!”

    “县君说笑了,请吧!”

    他们走进了茶馆,茶馆掌柜迎了出来,满脸堆笑道:“原来是姑爷来了,楼上请!”

    杨菊给他介绍李延庆,“这就是我们新任李县令,马掌柜以后要记住了。”

    掌柜肃然起敬,“原来是李县君,小人失敬了。”

    李延庆淡淡一笑,“不客气,我现在也是客人,招呼客人吧!”

    “楼上两位贵客!”

    杨菊带着李延庆上了二楼,走进一间靠窗的雅室,两人对面坐下,这里视野很好,大街上繁华一览无余,这时,进来一名茶妓和一名烧水童子准备伺候他们喝茶,茶妓化妆很浓,已看不出她的本来面目,一进来,整个房间里便弥漫着香气。

    茶妓轻轻抚摸着杨菊的大腿媚笑道:“官人已经好几天没有来看奴家了。”

    杨菊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脸一沉冷冷道:“本官在和县君谈论公务,你好好点茶就是了!”

    茶妓吓了一跳,这个年轻人居然就是县令,她不敢放肆了,老老实实给他们点茶,李延庆微微一笑,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等他们恢复了正常,他才笑问道:“杨县丞要和我谈什么政务?”

    杨菊沉吟一下道:“主要是想和县君聊聊县衙目前的难处。”

    “我觉得县衙还不错啊!一切运转很正常。”

    “那只是表面,实际上大家盼着县君来上任是原因的,我不知该怎么说?”

    “直说就是了!”

    杨菊叹了口气,“主要是县里财政困难啊!”

    李延庆迅速看了一眼旁边的茶妓,杨菊道:“这是县里公开的秘密,大家都知道,倒不用回避。”

    李延庆笑了笑,“其实也没有什么,大宋各地的县衙不都是穷得叮当响吗?想办法开源就是了。”

    “我们还不是穷那么简单。”

    杨菊忧心忡忡道:“不满县君说,县衙欠下面吏役的薪俸已经有三个月了,还欠了几家银铺至少有三千贯,还有些别的欠帐,可以说县里背了一屁股的债。”

    “为什么会背债?”李延庆不解地问道。

    “主要是前任汪县令也想开辟财源,便借了六千贯钱组建一支官船队搞运输,刚开始还不错,结果去年船队在洞庭湖被黑心龙王抢了,两个随船的捕头被杀,船只也都没了,赔得血本无归,大家又不敢向上汇报,只好拆东墙补西墙还钱,这一年过得实在紧巴,这几个月因为汪县令要调走,他急着要解决此事,便把县衙所有的钱都还了帐,结果欠了下属三个月薪俸未发,大家都要养家过日子,只有指望县君帮忙解这个燃眉之急。”

第五百五十三章 县官难当() 
李延庆只觉一阵头大,县衙没有钱他有心里准备,大宋哪个县衙都穷得叮当响,却没想到居然背债三千贯,还有几个月的欠俸,三千贯钱对他个人而言不算什么,但这是公债,他可不想由个人背下。

    “这笔钱是谁借的?”李延庆又追问道。

    “名义上是县衙借的,但实际上这笔钱是由卑职经手,由卑职签的字。”

    杨菊叹了口气,“那时卑职刚刚上任,什么都不懂,结果糊里糊涂便去办了这件事,如果追责起来,恐怕倒霉的不是汪县令,而是卑职,这件事恳求县君妥善解决。”

    说到这,杨菊起身向李延庆深深施一礼,他言外之意就是恳求李延庆不要向上揭开这件事。

    李延庆摆摆手让他坐下,“这件事放一放再说,我倒有另外一件事要问问你。”

    他刚刚明白了进茶馆时没有想通的事情,既然杨菊的岳丈家是做粮食生意,那他们怎么不怕江贼,还有宝妍斋也要从江夏运大量花汁去京城,怎么从未听父亲说起过江贼的事情?

    李延庆便问杨菊道:“如果江贼如此猖獗,那嘉鱼县的商业为什么还很繁荣?还有,象你岳丈家里的粮食船队又怎么避开江贼骚扰?”

    杨菊苦笑一声道:“以前是这一带江面也是黑心龙王的地盘,各大船队都要按月向他交买路钱,但自从去年号称‘小甘宁’的张顺在江夏一带崛起后,便常常和黑心龙王发生火并,那张顺手下人数虽少,但着实悍勇,每次都将黑心龙王杀得大败,这两年黑心龙王已不怎么敢来鄂州,张顺稍微道义一点,他不碰官船和渔船,劫掠也不上船,他的舢板快船向船边一靠,收了钱就走,象固定的船队他也收买路钱,不过要比黑心龙王低得多,大家也能接受。”

    “也能接受?”

    李延庆简直想不到这话竟然出自堂堂县丞之口,竟然和江贼妥协,这和私通乱匪有什么区别?

    杨菊看出李延庆脸色不对,连忙解释道:“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没有办法,我们无力剿匪,又要保民一方,只好和江贼妥协,但凡有一点法子,我们都不会用此下策。”

    李延庆没有再说什么,他已经意识到,要想庸庸碌碌地混上几年,就这样过下去也没有问题,可如果想有所作为,他必须要剿灭江贼。

    。。。。。。。。。

    从茶馆回来,李延庆便将莫俊和刘方一起找来,又将他和杨菊的谈话告诉了两人,莫俊和刘方对望一眼,刘方道:“欠俸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但县衙外面背负了三千贯的债务,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不知莫先生是否知道。”

    莫俊也摇摇头,“我若知道一定会立刻告诉县君,不过几个文吏开玩笑说,汪县令的一屁股烂账要兜不住了,当时我还以为是指欠俸之事,现在看来应该就是指县衙背负的外债,不过这既然是前任知县留下的烂账,县君不会替他来背吧!这这件事上报给州衙,让州里追查他去,与我们何干?”

    “我当然不会在意前任县令会怎么样,我只是担心这件事牵连太广,县丞和县尉都难逃其责,而且借钱是杨菊去经办的,汪县令一句话就可以推得干干净净,最后肯定是由杨菊来担责,何况他已经求我,这个面子我不好不给。”

    莫俊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只能想办法还掉这笔钱了,卑职建议这件事分两步走,第一步是当务之急,要把县吏和衙役们的欠薪解决,然后在慢慢考虑如何还钱。”

    “现在县衙还有多少公廨钱?”

    公廨钱就是办公经费,县衙各种日用品开支,驿站、码头、官学支出,各种官祭、灯会开支,以及文吏、衙役、捕快、县学教授的薪俸等等都从这里面支出。

    公廨钱来源有两块,一块是朝廷拨付,由各路转运使按照每个州县的定额拨付给州,州再分到县,当然肯定远远不够,所以另一块就是靠各县自筹了,比如公田、公房的出租收入,乡绅的捐助等等。

    实际上各个县靠山吃山,都变着花样想法子筹钱,前任县令搞船队运输也是一种筹钱方式,当县官不容易,想让马跑得快,又不想给马喂草料,是不可能的。

    想让手下替自己干活,你就得保证手下的收入,毕竟大家也要养家糊口,要想提高手下积极性,还得想办法搞点优厚的福利,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做得收敛一点,就被誉为清官,做得过分了,与民争利,那就是恶吏,就看能不能把握这个度。

    莫俊走回自己官房,不多时拿来一本帐,对李延庆道:“我刚才又问了问,公廨钱去年的已经花光了,今年要到四月才能拨下来,本来年初还一千多贯公廨田的租金结余,结果还了欠账,现在官衙内根本就没有钱了,不仅欠了几家钱铺的三千贯钱,还欠了茶店、笔墨店、酒店、肉店之类不少钱。”

    李延庆无奈,只得问道:“那一共欠了多少钱?我是指薪俸和赊账钱。”

    “薪俸欠了二千二百贯,各种赊账大概有八百余贯。”

    “有这么多?”李延庆有点愕然,又是一个三千贯。

    “是要这么多,县君可以算一算,捕快和衙役大概五十人左右,按每人每月七贯钱,就是三百五十贯了,还有六曹文吏十八人,每人每月也是十贯,就是一百八十贯,还有县学教谕、教授,还有驿站管事和从事,还有码头管事,还有更夫补贴,还有乡兵每月的伙食补贴,加起来一个月七百贯出头,欠了三个月的薪料没发,可不就是二千二百左右了。”

    李延庆想了想,“那公廨田还有多少?”

    “公廨田有不少,有一万两千亩,但这里土地便宜,一亩地才几贯钱,佃租也便宜,收入不会太多,每年收的佃租也就几千贯钱,”

    “那县城内的公房和官地呢?”

    “公房有六百五十间,一个月租金有三百贯收入,官地有一千余亩,都空着,没有什么收入,另外土地和房屋买卖也有些牙税收入,但也不多,牙税、商税大半上缴州府,我们只有一小部分,加上朝廷拨付的公廨钱,县衙一个月合计也只有一千贯钱左右,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城隍庙前那片地也是官地吗?”

    “也是官地,属于县衙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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