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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国安说:“当年陶愿景带着陶振坤去山里打猎,就遇到过一只白狐狸,父子俩险些丧了命。”
罗亘说:“这事我也听说过,大概是真的吧。”
张启说:“当年那泼妇就是在陶家出的满月,你们说陶其盛怎么会把一个连生孩子都生在了外面的陌生女人带回家的呢?”
朱乐说:“那是心肠好呗!”
罗亘说:“这是不行秋风哪儿来的春雨嘛,不然泼妇又怎么能和愚夫自小就会订下娃娃亲的呢?看来这就是缘份呀,不过这事有点儿新鲜!”
孟国安说:“总之是陶家在本村里尽出新鲜事了,当年陶其盛的娘是背雨时躲在河边那棵柳树下被雷劈死的,他的妹妹敏芬就在他娘的身边,竟变成了哑巴,那时他们姐弟妹三个年纪都还小。陶愿景再也没娶老婆,辛辛苦苦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姐妹俩先后都嫁人了,后来陶其盛娶了邱兰芝,她是朝鲜人。在邱兰芝过门后不久,陶其盛就受邀请到山外做木匠活去了,可他刚一回来,他爹陶愿景就突然失踪了,说是出外打工去了,到现在都过去有二十多年了,仍是下落不明,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说这不是新鲜事吗?”
罗亘问:“这事村子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里面有啥问题吗?”
孟国安一笑,没说话。
但别人在他那狡黠的笑容引来了胡乱猜测。
与陶家无怨无仇的孟国安却爱搬弄是非地打开了一段几乎是被尘封了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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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事 一 5()
在平凡的世界里本该有着平凡的人生和平凡的故事,可是在泼妇嫁到和平村后却发生了一系列使人们无法预知的故事,与她有着直接或者是间接的联系。那段历史的缩影,她就是见证者之一。
其实,愚夫的真名是陶振坤,泼妇的真名是柳杏梅。
在前年两个人才完婚的。
陶振坤年方二十,柳杏梅芳龄十八。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人之常情。
只是,两个人打小就被订下了娃娃亲,跟指腹为婚没啥大的区别,缺少的是三媒六聘,完全是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这样一来倒是简单了一些。
在给两个娃娃订婚时,双方父母都请会算卦之人占卜过的,报上生辰八字,看是否合婚。合则能订,不合则否。
在那个封建思想泛滥的年代里,男女婚配忌讳颇多,例如“败月忌讳”,“败月”意为不吉之生月,在男女婚配“合八字”中尤突出。民间有“败月歌”说:“正蛇二鼠三牛头,四猴五兔六狗头,七猪八马九羊头,十月鸡儿架上愁,十一月虎满山游,腊月老龙不抬头”。“六害忌讳”,在男女婚配属相中谓之“相害”。意为此六组相配是为婚配之大忌。俗有歌曰“鼠羊不到头,白马怕青牛,虎蛇好争斗,兔见龙泪长流,黑猪怕猿猴,鸡狗两相愁。”
是陶振坤和村子里四个棒小伙子拿着猎枪一起带着几份简单的彩礼去了几十里地的一个村庄“河道湾”,用一头小毛驴把柳杏梅给接来的。当时柳杏梅是又哭又闹,死活不肯骑上这毛驴,而陶振坤知道柳杏梅不喜欢自己,可他却喜欢柳杏梅多年了。后听别人解释说,女孩子出嫁时都这样,要“哭嫁”的,这是在某些地区很传统的风俗。没有哪个姑娘对出嫁能表现出撒欢尥蹶的兴高采烈来,就是内心对婚姻充满渴望也要装出衿持来掩藏,要是不以此来掩人耳目则会被别人看贱的,做父母的脸上也不光彩。当然,除了疯傻之人就另当别论了。
后经柳杏梅的爷爷奶奶一顿好说歹说,她才勉强肯上了那头黑草驴,费了好大劲才总算是把人接回来了。
但让陶振坤不知道的是,也不知道她的爷爷和奶奶对她说了什么话。虽说驴子由他来牵着,但他还是没想到一个大姑娘竟然敢骑,这是他所料不及的,并且由衷敬佩起来。
柳家也不富裕,没赔送什么贵重嫁妆,只是两套行李和脸盆手巾而已。
据说二人的父亲是八拜结交的把兄弟,才为儿女早就订下婚约的。因为有言在先,双方也是一言九鼎,陶其盛只是寥寥数语的写了封信,就派儿子前往去迎亲。也没用三媒六聘的,这倒也简单了。
而柳家呢,则认为姑娘大了终究是别人家的人,何况是动荡不安的年代,在由日本统治的满洲国,除了人面兽心的日本人,有狼似虎的军阀,还有穷凶极恶的土匪山贼,谁家有个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的,都会整日提心吊胆,害怕被抢去。见陶家上门迎亲,自是求之不得。陶振坤和柳杏梅在这些年里也曾不止一次见过面,但在封建社会里,也不好明目张胆的谈情说爱。
在个别顺情说好话免去讨人嫌的人嘴里,这对年轻男女也被勉强恭维成可谓是那种郎才女貌的了,要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未免有些更是虚情假意了,因为陶振坤的长相有点儿不尽人意,他的确不是潘安宋玉行列里的人物。可是,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
然而,陶振坤却发现柳杏梅对自己很冷淡。可是,他却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了这个美貌的未婚妻了,在多年里的盼望下同时长大,做梦都想娶她过门儿。——
六月初六,良辰吉日。
日上三竿,这是激动人心而又紧张的时刻。
在村外的一个小山坡上,有几个破衣邋遢的孩子像是在巡逻放哨一样,眺望着远方,目光越过“仙女河”上横跨两岸的“鹊桥”,在水流湍急的河套下坎处有一水转筒车在吱吱呀呀地转动着,不知是谁家在灌溉田地,而挡住视线的则是绵延起伏的座座高山和一望无际的繁茂树林。在他们的手里,拿着木制的刀枪棍棒,只是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快看,回来了!”
其中有一个稍大的孩子惊喜地说,并用手指向山弯处,他的另一只手里却拎着个蝴蝶形状的风筝。手工拙劣,但也是五颜六色的。
的眼睛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聚拢过去,果然,那里出现了一只队伍,男女皆有,在一头黑毛驴上,坐着一身火炭红衣服的新娘,头上蒙着盖头,要说有凤冠霞帔倒是谈不上,能在贫苦大众里随个大溜就不错了,看不到半点儿奢侈和排场来。这时,顺风飘来了喇叭那悠扬的声音。一只狗跑在了队伍的前头,那几乎是家喻户晓的陶振坤宠物“黑虎”了。黑虎在早上挣脱了锁链子,陶家的人也不知道它跑哪里去了,没想竟也参加到迎亲的队伍里了。
那十四五岁的少年以最快的速度跑下了山坡,他手里牵着的风筝就飘荡在了空中,随人而走。尽管不是适宜放风筝的季节了,可在那时期毕竟是孩子们的比较单调玩具之一。他们汗抹流水地奔跑进了村子,一路上兴奋地高声喊着:“回来了,新娘子接来了!”
他身后也跟随着那几个欢呼雀跃的男孩儿女孩儿,个个都显得灰头土脸。
童心是最容易满足的,在他们天真烂漫的年纪里,没有大的奢望,不知愁不知忧的,拥有快乐对他们而言就是件很简单的事情。这个年代里的穷人家孩子,也能体贴大人的艰辛劳苦,从不会要这要那的,也不挑肥捡瘦,只要是能吃饱穿暖,就能做到知足常乐了。不曾经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则尚且懵懂无知。
在村子里有谁家办喜事,他们都能成为快乐的天使,围在大人后面转悠,无非是乞求赏赐几块糖,就会被打发的欢天喜地。
童年过来人无数次回首,在追忆时却又充满了沧桑的感叹!
这些孩子们一溜烟儿地跑向了陶家,个个像是没长翅膀的快乐天使,给的人都带来了兴奋与喜悦。能得到奖赏;那才是他们最感兴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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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事 二 6()
那少年头一个气喘吁吁地奔向了陶家,在陶家的大门口,正聚集着一群翘首以待的人们。用树枝木杆加起的篱笆墙,木板钉制的大门两边木桩上,贴有大红双喜字,一根木杆上挑起了一挂鞭炮,几个双响也在两边恭候着。在打扫干净的院子里,有一棵二盆粗细的杏树,枝繁叶茂,诱人的红杏压颤了枝头时期已过不久,在高处树枝上还滞留着寥寥可数的几个。在树下的条凳上也坐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一张张桌子上摆放着香烟、茶壶、杯子、糖果、瓜子。三间石砌泥垛的房屋,显得很简陋,房上没有片瓦,是用黄土掺了茅草抹平的。其实,就是整个村庄里除了伍、林、杨三家外再也挑不出一座砖瓦建筑的房舍来,这就算是不错的了。在西间房的窗户上也贴有一个醒目的红“囍”字,增添着喜庆的气氛。
“回来了,新娘子接来了!”
“新媳妇来了,快看看去!”
“快出去迎接呀!”
这个好消息,足以让焦虑的人们如释重负。
在人群之中,陶其盛看了眼身边的妻子邱兰芝,感慨万千地说了句:“谢天谢地!总算是一路平安,又没耽误了时辰。快,快,快给这些孩子糖吃!”
他瘦高个子,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大概有些近视,看上去则显得有点儿文雅书卷气,相貌仍有俊秀风采,想必年轻时是个潇洒人物。在脸上有一道很不明显的伤疤,据说是小时候留下的可那伤疤中却留下了鲜为人知的故事,对他来讲是种不可治愈的伤痕,他与妻子邱兰芝是相映成趣,妻子的个儿高只到他到胳肢窝处,有些小巧玲珑的模样,但人长得也秀气,虽说人到中年了,也可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胚子。
而邱兰芝此时已经是热泪盈眶了,说:“七八十里地,能赶回来真是不容易了,要起早贪黑的,真得好好谢谢那四个小伙子!孩子们,都是过来,我给你们分糖吃!”
一听说有糖吃,几个孩子蜂拥上前把邱兰芝围住,她就从口袋里掏出糖来一一均匀地分给了孩子。
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了!
帮着忙前忙后知客的人是陶其盛的远房堂兄陶其悦。另外,在这两天里来,东西两院的邻居,阮庆方两口子和孟万鹏两口子也帮着忙前忙后的,远亲不如近邻嘛。其中还有一个俊俏的寡妇,更是真心实意地忙忙碌碌着一切琐碎杂事,刷锅攮灶,炒菜做饭。
接亲的人和送亲的人进了村子,人们上前迎接,一时间是欢声笑语。
接着,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吹吹打打的欢天喜地气氛使得久已平静的山村有了几分生动的活跃。
新郎官将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搀扶下毛驴,随手把她拦腰抱起,迈步跨过地上洒的五谷杂粮和一个正燃烧的火盆,在众星捧月下进了洞房。于是,开始了拜花堂,这个经过不必细讲,无非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四送入洞房其实缺房少屋的,就在洞房里。主持仪式的人是程枫栋,支客的是陶其悦。
陶家提前杀猪宰羊,烟了酒了茶了糖了鸡了鸭了鱼了菜了等项是由伍龙和伍凤这哥儿俩从县城里用马车给卖回来的,已备下了几桌丰盛酒席,招待了村子里前来捧场祝贺的人,所写的礼份子在那个年代里也就是块八角的,有的人干脆就带来一张嘴白吃白喝,都不富裕是有情可原的。其实陶家也仅是图个热闹,没想从中能赚多少,再有礼大宾东,都是礼尚往来账。只有伍进福代表一个大家庭写了个伍拾元,以伍家的地位和财势来说,也算不得张扬。写礼账的人是孟国安,村里也没几个识文断字的人,有也写不好毛笔字。在礼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烟茶糖和瓜子,这使得孟国安的身上透着几许儒雅之气了。他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手指里夹着个烟卷,正慢慢悠悠的往嘴里送着瓜子,看着熙熙攘攘的人们,心里有着几分得意。他三十多岁的年纪,长相倒也体面。桌前还坐有一中年人,是今天快中午俩连桥才一起来的陶家姑爷之一,是陶振坤的二姑父缪可言,他被陶其悦安排在这里收钱的,这两个人有时就聊上几句话。
喜事嘛,对增光道喜的人,也不能斤斤计较。和气生财,自古经典名言。
而对陶其盛夫妻来说,给唯一的儿子张罗着成了家,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他们夫妻和儿子,这些年来省吃俭用,跟头把式的积攒了十几年,略有薄财,才盼到了今天,心里有点儿底儿了,不过还是瞒着儿子东求西借了一些,这样一来终于有资本能娶柳家的闺女了。给儿子成了亲,积蓄也所剩无几就谈不上了,还欠下了一笔对小门小户而言是数目不小的饥荒。这次娶亲还请了村子里的四个猎手做保镖,辛东方、程茂然、袁永涛、谢天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