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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崇光苦笑一声,说道:“陛下果然圣明,老臣所虑,便是此事。”
“怎么,徐卿觉得十品官制不好吗?”陆承启又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徐崇光正色道:“陛下贸然推行这个十品官制,可曾想过天下士子的心么?老臣做过贡试主官,知道天下士子皆为这官位而来。若是官吏一体,这些士子会做如何想?陛下,若是天下士子闹事,后果不堪设想啊!”
陆承启却丝毫不为所动,微微一笑,道:“徐卿所虑,朕也深感认同。只不过若这些士子眼中只有官位,却无百姓疾苦,这样的士子要来何用?他们若闹,便闹吧。朕还怕他们不闹哩!”
徐崇光听了陆承启这话里隐藏的杀意,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连声音都发抖了:“陛下是想要……”后面那四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焚书坑儒对吧,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徐卿,你也太小看朕了,秦始皇做的事,朕又如何会去做?”陆承启倒是落落大方,可徐崇光还是心有余悸,继续追问道:“既然陛下也明白焚书坑儒之害,那为何还要推行十品官制?”
陆承启自有他的打算,后世的实践已经证明了,公务员制度是合理的,可行的。至于最为关键的俸禄问题,国库稍稍勒紧一下裤腰带,也是能挤得出来的。只不过这个时代古人根深蒂固的官吏之分,尚未得到妥善解决罢了。
陆承启笑道:“这天底下,最不缺的便是想做官的人。”
说到这,陆承启故意停住不说了。徐崇光也明白了陆承启的打算,心中巨震:“这小皇帝真的是胆大包天啊,难道他就不怕士子一怒之下叛逃外国吗?”
这样的先例也是有的,前些年不是有个落第秀才张元,叛徒到了辽国么?结果和大顺本来交好的回鹘,便投入辽国怀抱了。这里固然有大顺兵力下降的缘故,但张元出了大力也是事实。(。)
第四百零四章:上了贼船()
想到这,徐崇光也不管那么多了。虽然他很想掌权,但他掌权也是为了青史留名。青史留名的前提是什么?自然是被称为好官,为民着想的好官。这样的十品官制,小皇帝如此处心积虑想要挑衅天下士子闹事,根本就有悖他的初衷啊!
只见他站起身来,往地下就是一跪:“陛下,你这是在引火**啊!老臣绝不会同意陛下如此做的,一旦这天下士子动荡,大顺根基就动摇了啊!”
陆承启一惊,连忙说道:“徐卿,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身!”
徐崇光好似下了决心,说道:“陛下若不收回成命,老臣就长跪不起!”
陆承启似乎第一次见识到徐崇光的倔强,看来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这个小老头一旦倔起来,还真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叹了口气,陆承启才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徐崇光身旁,轻声说道:“徐卿,你来晚了,许卿已经把这则消息送去大顺民报馆了……”
原来在徐崇光前面,许景淳已经来过一次了。徐崇光听了这话,整个人的精气神好似一下子被抽空一样,瘫倒在地,嘴里喃喃说道:“完了,完了……”
《大顺民报》的影响力,经过一年的发展,此刻已然遍布大江南北。这份报纸,差不多取代了邸报的地位,成为了百姓获取朝廷信息的最主要来源。读报听报,已经成了绝大多数百姓一天生活的内容。谁叫这个时代娱乐这么缺乏呢,《大顺民报》上不仅有朝廷最新政策。还有各地新闻汇总。不出家门而知天下事。不再是传说。而是真正成为了可能。《大顺民报》在陆承启的指引下,少走了许多弯路,自然能独占鳌头。
作为内阁首辅的徐崇光,又怎么会不知道《大顺民报》的影响力?得知十品官制的消息已被传去大顺民报馆,他立时便觉得天塌下来一般,整个眼前都是黑暗一片。
陆承启扶他起来坐好,才劝道:“徐卿,十品官制的好处。朕不信以你的见识看不出来。虽有一时之痛,却长痛不如短痛。至于秀才举子闹事,便由他们闹去吧。只要不煽动百姓,朕忍了。若是他们煽动百姓闹事,那就别怪朕了……”说到这,陆承启的话语里已然透出深深寒意,一股煞气竟有同实质化,把沉浸在绝望中的徐崇光都吓得回过神来。
“陛下,这是在自取灭亡啊,陛下!”
面对徐崇光的哭诉。陆承启可没有丝毫动摇,而是冷笑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去养猪。若是天下士子都冲着官位而来,那要之何用?”
“可是陛下,你可知道张元、吴昊这两人?”徐崇光重新振奋起精神,想起了《大顺民报》是今日写稿,到了子夜开始赶工刊印的。若是陆承启此时收回成命的话,时间还赶得及。
张元、吴昊两个叛逃辽国汉人的事,是大顺之痛,陆承启又如何不晓得?算他们运气好,十几年前便死了。如若不是,单凭这两人给汉人带来的伤痛,陆承启恐怕要将他们挫骨扬灰。挑拨回鹘与大顺的关系,设计攻打幽云十六州,差点就把幽云十六州送给了辽国。这样的罪行,便是杀他们一万遍,也不多。
“徐卿想说什么?”
见陆承启已有了一丝怒意,徐崇光知道戳到他的痛处了,沉声说道:“难道陛下想辽国再多几十个,几百个张元、吴昊吗!”
听到这,陆承启也明白了徐崇光的意思。徐崇光此举,无非是在威胁他,如果推行这十品官制的话,叛逃辽国的汉人,就不止那两个了。
陆承启是这么容易被威胁的人么?当然不是!张元、吴昊之所以能成事,不过是因缘际会罢了。他们攀上了当时的南院枢密使,才得以施展“抱负”。以契丹人对汉人的提防,再现他们这样的“奇迹”,几乎不可能。
陆承启自信地笑道:“若真的有人想要学张元、吴昊,便由他们去吧。不出一年,他们就会后悔的了。心中无国无族之人,朕也不屑用,有才又如何?”
徐崇光被震惊了,他不明白陆承启的底气来自何处。契丹人的悍勇,便是他也有所耳闻。这小皇帝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有恃无恐?
有关军事方面的计划,陆承启是不会告诉徐崇光的。他一直坚信,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就连一向出征要配的监军,他都不会派去。徐崇光不过一介文人,军事上的事情告诉他又如何?
“陛下真的决意要如此做?”既然陆承启油盐不进,徐崇光终于使出了杀手锏,“那老臣就只能请辞了,这内阁首辅陛下还是另找高明吧……”
徐崇光心灰意冷,他早就明白,做了这个内阁首辅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大权还是掌握在陆承启手中。做了这内阁首辅后,便如同上了陆承启的贼船。但凡有什么新政,触及到了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他们不敢对小皇帝做什么,就向内阁施压。这样的窝囊的日子,徐崇光已经过够了。
陆承启还真的没料到徐崇光居然如此决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直到徐崇光默默地把官帽脱下,放在茶几上,陆承启才低声喝道:“徐崇光,你给朕站住!”
徐崇光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去。陆承启加大了声音说道:“皇考托付徐卿你辅佐朕,徐卿你忘了吗?”
听了这句话,徐崇光总算不走了。
陆承启继续说道:“朕说过,只要给朕十年时间,朕就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大顺国力蒸蒸日上。徐卿,为何你就不相信朕?”
徐崇光开口道:“陛下是如此说过,但老臣不明白,陛下拿什么去实现这个抱负?这样的十品官制吗?那老臣就斗胆说一句,老臣看到的是陛下众叛亲离,大顺分崩离析,国祚一朝尽毁!届时,烽烟四起,民怨不断,又将如何收场?”
陆承启沉声说道:“朕就不信了,一群举子能成什么事!徐卿,朕不怕老实给你交个底,朕的眼里只有百姓!举子再多,多得过大顺的百姓?只要朕是为了百姓过得更好,举子们能占什么道理,敢与朕做对?要是徐卿想不明白,回去把《孟子》读上百遍,其义自明!”(。)
第四百零五章:元绶新政旧事()
陆承启也是倔脾气,两头倔驴碰到了一起,注定是火星撞地球。
徐崇光不用回头,也知道陆承启是动了真火,不然怎么会不顾颜面,居然对他吼了起来?“到底是年轻气盛啊!”徐崇光心中叹息了一声,小皇帝亲政以来,一力主导了诸项改革,无不新奇。这让他几乎忘了,身后的小皇帝,还是一个年方十八的少年。
这便是老年人和少年人的区别了,老年人活得够久,见过的事情多了,便知道稳重才是王道。而年轻人凭着一腔热血,往往是顾前不顾后,闷着脑袋就往前乱冲乱撞,直到头破血流才知道走错了路子。
徐崇光便是不忍心看陆承启撞得头破血流,才出言顶撞。没想到这小皇帝认死理,怎么劝说都不听。心灰意冷之下,与其被视作怂恿小皇帝发动新政的人,被既得利益集团用尽手段赶下台,还不如就此激流勇退,也好保存个名声。
这两人的出发点不同,自然谈不拢。徐崇光着眼于既得利益集团的庞大,怕受到牵连,成了陆承启的替罪羔羊;而陆承启则心系百姓,看到了胥吏不加管理的危害,致力于改善现状,才提出这个十品官制。
两人都是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至于对方想什么,都了然于心,只不过两人都是倔脾气,谈不到一块去而已。徐崇光听得陆承启叫自己回去读《孟子》,直让他又好笑又好气。他可是做过贡试主官的人,又怎么会没读过《孟子》?
不过。这也让徐崇光更加明白了陆承启心里所想。这小皇帝是真心想为百姓做点事的。只是他过于年轻。没有预料到一旦贸然推行这十品官制,后果是何等严重!
先前想一怒而去,但如此想来,总是有些不妥。为人臣者,仁义以事其君,是儒家一向尊崇的纲常礼教。皇帝可以对臣子不仁不义,但臣子却不能对君王不仁不义。更何况陆承启也没明着对自己如何如何,自己这么一走了之。便是个不义之臣了。
这番念头只是在短短一瞬间,徐崇光便已然想得通透。他意图辞官,不过是逼迫陆承启就范的手段。见陆承启丝毫不为所动,他这杀手锏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不过,他还藏着另外一个杀手锏,只听他淡淡地说道:“陛下,可曾记得先帝时,范仲淹范宰辅?”
见徐崇光去意好似没有那么坚定了,陆承启提着的心也就放松了一些。虽然不明白为何徐崇光要扯出范仲淹来,但既然徐崇光有“回心转意”的意图。他也就顺着徐崇光的话头说道:“朕自然记得,范相还在朝中之时。朕不过五六岁。”
徐崇光回过身来,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陆承启,沉声说道:“那陛下可知道范宰辅力主施行的元绶新政?”
陆承启听到他提起“元绶新政”来,立时提高了警惕性,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地说道:“徐卿是否想要告诉朕什么?”范仲淹虽然在民间有很好的名声,但在朝廷里面,却是一个忌讳提起的名字。无他,就因为范仲淹提出的新政失败了。元绶十四年,范仲淹被贬颍州,知颍州事,他扶疾上任,行至徐州,与世长辞,享年六十四岁。但元绶为了顾及朝野文武百官,并没有做什么表示。直到元绶帝去世前,才下旨赐范仲淹谥号文正。
元绶驾崩前,曾对徐崇光说过:“朕一生自认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社稷,唯有一人朕对不住。范相因朕一时心软,遭此大难。此事虽已过十余年,可朕始终难以心安。徐卿,你是范相学生,朕为何力阻群臣弹劾,也要提拨你?便是对范相心中有愧啊……”
元绶帝说出这番话后不久,便驾崩在景福殿中。时人以为他是先帝托孤之臣之一,也不敢过多迫害。连那时权倾朝野的杨太师,也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有了今日的徐崇光。只是元绶帝临终前的那些话,徐崇光不敢有一刻稍忘。现在眼见着上了陆承启的贼船,难不成他也要步上恩师后尘,被朝臣群起而攻之?他似乎也预见了日后可能发生的事,陆承启顶不住朝野的压力,下旨贬谪他去知某州府,然后他心中愤懑,最后郁郁而终……
想到这,徐崇光更加坚定了要阻止陆承启的心思,要是阻止不了,他也要舍了这身官服。免得到头来,辅佐君王一生,却落得万景凄凉。
“陛下可知,范宰辅是怎么失败的?”
徐崇光说这话时,禁不住上前了一步。陆承启见他“气势汹汹”的模样,竟被他唬得差点退后了一步,颇有些心虚地问道:“怎么失败的?”
“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