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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如同一股风吹来,把陆承启心中那池春水轻轻搅动了下。
“朕颁过圣旨,只要交出贪污所得,既往不咎。此事要朕如何处置?根本无从下手!”陆承启感到一丝棘手了,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陆承启这辈子痛恨贪官,更痛恨不作为的庸官,最最痛恨不作为还贪的庸官。梁仲文这个名字,已然被他牢牢记在了,接下来,监察司很快就会开始着手调查他了,说不定还会被请来刑部喝茶呢!
王元士摇了摇头,说道:“陛下,梁仲文背后,还有人……”
陆承启一愣,是啊,以梁仲文的根底,要是在朝堂中无人的话,怎么会抹掉税收文书的错误?要知道,大顺什么管得最严?税收啊!那会都快没钱度日了,不仅满朝文武盯着,皇上都还盯着。能从中做手脚,还是已然交上去的税收文书,该是有多大的官才行?
这就不能忍了,陆承启直截了当地问道:“是谁?”(。)
第五百三十二章: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陆承启满怀期待地让王元士说出这人,然后好雷霆一怒,让监察司立马调查,让其猝不及防。
千算万算,没算到王元士居然说出一句话,让陆承启郁闷无比:“陛下,罪民无权无势,又如何得知这人是谁?罪民只知道此人身居高位,且从不暴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看来我的预料没错,朝中果然有奸人,且藏得很深!”陆承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想道,“这人藏得这么深,且搅弄风云,到底所为何事?按理说,他只要安稳地做下去,我也不会追究什么。是不是他在怕什么,难道是怕监察司查到他以往的罪状?”
“不过陛下,罪民有一项可以置其死地的罪证……”王元士这句话,让陆承启登时来了精神。
“说,是什么罪证?”
见到这堂堂天子,也这般激动得不淡定,王元士有点愕然,但还是如实说道:“太原王家历代以来,皆从成都府路、吐番路运来井盐、青盐。运到太原府后,还需有人看管。所需挑夫,牲畜多达数千人。陛下也知道,若想赚钱,则必须压低成本。成都府路、吐番路距太原府数千里远,一来一回皆是要钱。这牲畜是省不了的,自然要在挑夫身上下功夫……”
陆承启听到这,已然嗤之以鼻了。这是典型的资本家手法,以资本为要挟,对劳动力进行剥削,压榨其价值。陆承启此刻想到的是,要不要在《大顺律》中添这一条,若是工钱不足以维持生活,可以将东家上告?
“……后来梁仲文知道了此事,就卖与我一批孩童,充当脚力……”王元士说完这句话,才发现陆承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陆承启怎么都没想到,这在朝中之人,居然就是拐卖孩童的幕后黑手。脚力是什么?这是古时称呼传递文书的差役或搬运货物的人,用一些孩童去充当脚力,也只有这些丧尽天良的人想得出来。
陆承启见王元士不说了,怒道:“说下去!”
王元士连忙说道:“这些孩童,大多是十一二岁,瘦骨如柴,罪民花了好些时间,才把他们调养出气力来。虽然价钱便宜,但路上花销也不小……”
陆承启知道,王元士的话里面不知道隐藏了多少血腥。他说得轻巧,数千里的路程中,莫说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便是一个壮年,也很可能得病死去。以王家的孤寒性子,哪里会给他们请大夫看病?生死各安天命,能不能撑下来,完全看运气。可以说,这运盐的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陆承启恨王家,不顾人命;更恨拐卖孩童的那人。陆承启不是傻子,先前他是没把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也不觉得这中间有什么联系。现在听了这话,陆承启心中就亮堂了。怪不得这幕后黑手要千方百计搞事情,原来是怕这件丑闻大白于天下!怪不得要杀王元士灭口,就是要彻底隐瞒此事!
朝廷大员,居然做拐卖孩童的勾当,说出去都骇人听闻。只是陆承启想不通,到底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能呼风唤雨这么多年,却丝毫不露马脚?
还能巧妙地围堵陆承启,让陆承启在条件不充分的情况下,开启十品官制。进而鼓动天下秀才举子,让陆承启分身乏术。更厉害的是,他居然能让一个府尹梁仲文,在太原府一呆就是好几年。要知道,大顺官员三五年一换,这是定制。此人都能逆转乾坤,真是让人心底生出一道凉气。
看来是此人早就得知陆承启秘密授权苏轼全权查办此案了,不然的话,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为的就是搅浑这趟水啊,然后他才好在这趟浑水中继续潜伏下去,伺机而动。
好心计,好计谋!陆承启不得不佩服这样的隐忍和算计,要是换了他来,他肯定做不到这样。可惜的是,此人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王大郎动了恻隐之心,并没有毒杀王元士。正是王元士这样的关键人物存活了,陆承启才能从这几件事中获取出联系在一起的信息,那就是此人作恶多端,马脚其实已经露出来了。只是他在朝堂上伪装得太好,不仅是陆承启没有察觉出来,就连同僚都没察觉得到。
依照苏轼秘密传上来的奏折看,此人拐卖孩童,已然有些年头了,最少在十年以上。这十年来,这人昧着良心赚了多少黑心钱,陆承启不敢估算。有多少孩童流落异乡,或死或残,更悲惨的是,这些孩童原本有一个完整的家,但被拐卖的那刻起,他们的人生全都被篡改了。
或许在青楼里,卖笑陪酒的,便是这些可怜的孩童。或许在码头上,天天做着苦力的,也是这些孩童……
想到这,陆承启一阵愤怒:“你助纣为虐,该当何罪?”
王元士此刻还跪在地上,听了这话,连连磕头道:“陛下,罪民该死,但请陛下放过王家吧!罪民乃是受人胁迫,不得已而为之。这些年来,王家赚钱虽多,可大部分,还是入了梁仲文和那人的囊中啊……”
陆承启沉声说道:“你这话,可属实?”
王元士恨恨地说道:“从他们想杀我起,我已经对他们心死了。陛下记不记得,早在晋阳城中,便有人要刺杀罪民。罪民很想写出这伙人的罪状,可从未有过机会啊。要是当堂说的话,不知那人会不会丧心病狂,把王家统统灭口……”
陆承启说道:“朕暂且信你一回。来人啊!”
殿外的高镐听到陆承启朗声说的这句话,连忙进殿道:“在!”
“把此人带下去,暂时收押在监察司大牢中。等朕查明此案,再行处置!”
高镐走到王元士身旁,说道:“走吧,还赖在这作甚?”
王元士再次磕了磕头,才跟着高镐出了垂拱殿,然后在两个御前侍卫的“看押”下,其实是架着肩膀,往来路而回。
“出来吧!”陆承启淡淡地朝着偏殿说道。
话音刚落,偏殿里转出来一个人,对着陆承启施礼说道:“陛下!”
“刚刚你也听见了,说说你的看法吧……”陆承启端起桌上的香茗,喝了一口,才缓缓地说道。(。)
第五百三十三章:顺藤摸瓜()
待得那人走到亮光处,才发现此人乃是监察司司长许景淳。
只见他一拱手,恭敬地说道:“陛下,臣已然听到了。”
陆承启放下茶杯,道:“说说你的看法。”
许景淳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缓缓地说道:“陛下想必也明白了,此人必定是朝廷重臣,之所以搅弄风云,便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臣敢断言,眼下的士子闹事,便是此人别有用心地挑动的。只是此人隐匿太深,臣也不好追查……”
监察百官,本来就是监察司的职责,许景淳自觉把这个责任扛在肩上,陆承启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有了梁仲文这条线索,那便顺藤摸瓜便是了。”
“陛下高见!”许景淳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马屁,“梁仲文若是有问题的话,必定会露出破绽的。只要不动声色,暗中盯梢,肯定能顺藤摸瓜,一举破案!”
陆承启也不在意被拍马屁了,拍桌而起道:“好,朕给你一月时间,定要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如此狠毒之人,如何能做官?”
许景淳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变声说道:“遵旨!”
“行了,此间无事,你退下吧!”陆承启淡淡地说道。
许景淳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恭谨地弓着身子对着陆承启往后退。“等等!”
陆承启突然想起一件事,叫住了他:“苏子瞻那边,没有消息传来吗?”
许景淳愣了愣,一时间没想到苏子瞻是谁。在监察司里面,一般都不称呼别人的字,都是用本名的。毕竟监察司是一个监察百官的机构,而不是一个人情交易所在,自然不用那么讲究,直呼其名便是。以至于苏轼名满天下,还有人听到他的字,居然要想一想才想得到是谁,也算是奇闻一件了。
“陛下,暂无消息……”许景淳据实回答道。
陆承启有点发牢骚地说道:“这个苏子瞻,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奏折呈上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许景淳连忙安慰道:“陛下,绝无可能。各地监察司暗中护着苏大才子,莫说出了事,便是苏大才子有伤风感冒,臣亦会得知。想必是苏大才子查案正到了紧要关头,是以才忘了写奏疏罢了……”
陆承启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会为人开脱,罢了,朕也想不到,拐卖孩童一案,居然和朝廷大臣有关联。许卿,你且修书一封,通过暗报渠道,送给苏子瞻。你们从两处一同查,必定使此人现形!哼,如此丧尽天良,朕不将此人揪出来,心头便堵得慌!”
见许景淳尴尬地杵在那里,陆承启有些心烦:“你退下吧!”
许景淳才如同大赦一般,不敢停留,直接出了垂拱殿。
与此同时,夔州路,一间客栈里面,秦明正喋喋不休地跟苏轼抱怨着:“我说苏大才子,你都在这呆了快半年了,怎么还是如此无动于衷?”
苏轼品着香茗,答非所问地说道:“你要不要来一杯?”
秦明都快抓狂了:“我说苏大才子,你能不能上点心啊?”
苏轼愣了一下,说道:“你还要点心啊?早说嘛,我也感觉到饿了……”
秦明被打败了:“苏大才子,合着你是明着来做钦差,其实是来出游的吧?”
苏轼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别这么说嘛,这也是查案需要,查案需要而已……”
秦明怒斥道:“你查了这么久,查出点什么来了?除了隔几日便被人刺杀一次,暗杀一次之外,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来的东西?要不是韩女侠屡屡出手相助,恐怕你早就横尸街头了!”
“这不就对了嘛,前朝大诗人李白都说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既然我苏子瞻每日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何不及时行乐?免得到了阴曹地府之后,是个糊涂鬼不说,还得是个愁眉鬼哩!”苏轼又饮了一杯茶,之后再把茶杯斟满。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急,我苏子瞻是何人?如此小小案件,自当是手到擒来。秦大郎,我可以跟你说,此案差不多要结案了。”
听了苏轼这句话,秦明刚想大骂,突然才醒悟过来:“不对,你是说你已经有头绪了?”
“不然你以为呢?”苏轼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好整以暇地说道。
秦明鄙夷地说道:“我只看到你出入风月场所,拜访乡绅富贾,流窜街头巷尾,或者去游山玩水,吟诗写赋……又哪里查过案了?”
苏轼有点不满了:“那时我正在查案,你没看到?”
“我就看到你出入风月场所了!”秦明一口咬定这个,决意实话实说。
苏轼一阵无力感:“那是青楼,人家是卖艺不卖身的……”
秦明乃是粗人,哪里信这种话:“少来,去那种地方,除了做那事,还能做啥?”
“你莫要凭白污我清白,你不是一同进去的?”
“嘿嘿,我可没上去,谁知道你在上面作甚了?”秦明毫不留情地戳穿道,“苏大才子,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实话实说罢了。莫说在这里我是这么说,便是到了皇上面前,我还是这句话。反正在我看来,你除了做过这些事,就没办过正经事!”
苏轼有些怒了:“我苏子瞻是这样的人?我堂堂恩科状元,学富五车,谨守儒礼,如何做过这伤风败俗之事?”
秦明冷嘲热讽地说道:“这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的心隔着肚皮,你想什么,有谁知道?你说你没做过,好,你给我说道说道,你查出了点什么?莫说你查不出来,便是客栈都换了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