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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卿家,无须拘束,各自随意罢!”陆承启缓缓地说道,“苏卿亦不是外人,他刚刚奉了朕的密旨,出任钦差外出彻查人贩子一案,现在方才回朝复旨。三位皆是朕的肱骨之臣,有什么就畅所欲言吧!”
林镇中看了看苏轼,又看了看徐崇光,欲言又止。
陆承启见状笑道:“林卿莫不是想说国库之事?”
林镇中起身说道:“回禀陛下,确实如此!”
“林卿奏折,朕仔细阅过了。诚然,这段时日以来,国库支出是多了些。可商税乃是一月一收,怎么还会入不敷出?”陆承启不是很明白,这都是因为这个时代,呈上的奏折,全是文字说明,没有图表,能一眼就看明白的人,恐怕就是有,也不是半吊子的陆承启。
“陛下,待臣细细说来。”林镇中有点犹豫,毕竟还有苏轼在场。
“你说,朕听着!”陆承启说罢,顺手拿起一支金笔狼毫,在一滩浓墨上饱蘸后,摊开了一张宣纸。
林镇中不知道陆承启在弄些什么,总算抛却了顾虑说道:“陛下,国库近来支出如下,各位官员俸禄,约占了十之又一,军饷支出,约占了十之又三……”
陆承启一愣,但旋即释然。军饷的支出之所以这么多,肯定是包含了军器监的研发费用在内。搞高科技,没钱是万万不行的。既然要让人家为你卖命,肯定要给饱饭人家吃。这个是很简单的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陆承启愣了一番,但很快回过神来,在宣纸上画了一个圆。
林镇中继续说道:“……黄河治水,约占十分又二,各个衙门预算,又占了十之又三。其余杂项,约占十之其一……现国库所余,不过一千七百万贯。如今方是七月,离九月秋收,尚有两个多月。臣已经竭尽全力,尽量少些支出,可国库所剩还是不多,臣愧对陛下……”
陆承启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才搁下笔。林镇中因为是站起身来,全程看着陆承启作画。只是他不知道陆承启在画些什么东西,说是蛋吧,又太圆;说是蹴鞠球吧,上面又有许多蝇头小字。
“林卿,你看看这个,是否有所出入?”
陆承启待得墨迹微干,便把那张宣纸递给了林镇中,然后背负着手,在垂拱殿中踱着步子。(。)
第五百八十七章:就事论事()
林镇中乍一看这副“奇异”的图画,还不知道陆承启想表达些什么。心中疑惑重重,正待询问的时候,却看出了一丝端倪。原来那些蝇头小字,全是刚刚林镇中所说的支出。
“陛下,这……”林镇中惊讶地说道,“这是何物?”
陆承启笑道:“这叫饼状图。”
“饼状图?!”林镇中把宣纸递给了徐崇光,徐崇光也先是一头雾水,但很快便领悟了其中精髓:“原来是这般!妙,实在是妙!其形如饼,饼状图,果然名副其实!陛下巧思,臣等不及也!”
陆承启厚着脸皮剽窃了这个成果,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朕觉得这样的图表,能一目了然。以后但凡有数据之类的,尽量用这图表呈上来,顺带附上文字说明。”
“臣遵旨!”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陆承启叹道:“两个月,一千七百万贯,确实是少了些。不瞒三位卿家,朕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让禁军厢正指挥使卢尘洹,继续带着那五万禁军,进入滇黔扫匪。哪怕梁山水寇已平,可军饷支出,估计只多不少……”
林镇中与徐崇光面面相觑,看着老师脸上的不忍,林镇中默默地把头上的官冕摘下,放在了茶几上。陆承启见了,皱眉说道:“林卿,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陛下,若是不削减军费,臣没有才德,这户部尚书,做不下去了……”林镇中淡淡地说道,似乎他抛弃不是一个官职,而是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
陆承启也不傻,仔细一回味,便知道徐崇光和林镇中在联合闹腾些什么了。国库紧张不假,但打压武将也是真。从皇家军校的成立,再到整顿禁军,厢军,再到监察司越扩越大,再加上屡屡对外胜利和当兵的粮饷丰厚,武人的地位逐渐提升,已经渐渐威胁到了文人的地位。文人起势,不过几十载,难道又要倒在武人的攻势下?这些文官是绝不想看到这个局面的,所以才派出徐崇光、林镇中作为代表,利用国库一事,对陆承启施压。在这个时刻,徐崇光的站队,是与陆承启对立的。
双方都很聪明,只字不提这种文武之争,而是以国库做文章。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哪怕是对政治不甚敏感的苏轼,也从双方怪异的口气中察觉到一丝端倪,然后抽丝剥茧,得出了正确的结论。说真的,其实苏轼并不歧视武人,反而极其向往那种仗剑豪情的生活。这是因为苏轼骨子里有这文人的浪漫,却也有武人的热血。“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可视为苏轼对武人的神往。当然,此刻的苏轼,并不能写出这样的词作来。
陆承启故作震惊地说道:“林卿,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国库就这么点钱,你叫臣怎么做得下去?”林镇中竭力地控制住情绪,但话语中,还是透出了一股深深的不满。
陆承启当然心知肚明,这种不满来自何处。“林卿,快把官冕戴上,朕正是用人之际,若一个个像你如此,朕还怎么管理整个天下?有困难,大家一起商议嘛,办法总比困难多!”
双方各飚演技,苏轼在一旁看着,脸色颇为怪异。他不明白,什么时候文武之争,竟然披上了国家大事的外衣,大臣和皇帝堂而皇之地在讨价还价,一如街边小贩和顾客一般。这种事情,能在这里就做断决的吗?
“你说是不是,苏卿?”陆承启把话题转移到苏轼身上,苏轼始料不及。他不过是在一旁看热闹的,怎么突然间就被点名了呢?他显然没有准备好,只得站起身来,讪讪地说道:“陛下,臣以为,三个裨将,胜过诸葛亮。只要召集大臣集思广益,定然能寻个办法出来。臣才疏学浅,对此没有什么见解……”
陆承启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而徐崇光和林镇中听了,心中都暗骂一句:“小狐狸!”他们根本不相信,以苏轼的智商,怎么会听不出他们到底想要争取什么?他们原本以为苏轼乃是状元,应该坚定不移地站在他们这边的,坚决捍卫文官们的地位。可不曾想到,苏轼居然“就事论事”,轻轻巧巧地就把这个棘手的问题抛了回来。这种两不得罪的办法,看似维护了文官们的利益,其实是导向了小皇帝那边。难怪小皇帝看着他的眼光这么怪异了,看来是早就串通好了。不然怎么会把这个九品刑部主事留在垂拱殿,听着这么“机密”的事情?
苏轼不知道,自己一句明哲保身的话,居然被视作了陆承启的人。他还是太嫩了些,不知道朝廷中,没有实力却想当墙头草的,最容易受到两头夹击,从而倒台。政治态度,最忌讳模糊。要是你高高在上,或许还没有人奈你何。可你不过是小小刑部主事,那就很麻烦了。
“苏卿所言极是!”陆承启装作高兴地说道,“蹴鞠联赛尚未开赛,通过蹴鞠赚钱是不可取的。三位卿家,可还有甚么提议?”
苏轼真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脱口而出道:“那陛下的内库……”
陆承启一愣,心中有些好笑。幸好他把皇庄交由周芷若打理了,他不知道皇庄赚了多少钱银。不然的话,这人居然敢盯上皇帝的钱袋,这不是粪坑里打灯笼,找死吗!“皇庄事宜,一向为皇后打理,朕也许久不过问了。皇庄收益不多,苏卿就莫打这个主意了……”
陆承启话音落下后,苏轼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脸色很差的徐崇光,不再说话了。
“陛下,国库所余钱银不多,宜早做断决!”徐崇光缓缓地开口道,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秋收尚有两月,若是国库撑不过去,恐腋下生乱……”
陆承启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嘴上却说道:“是啊,朕也头疼着这个事!”
林镇中突然说道:“不如多些铸币,这样一来,国库不就充盈了?不仅国库充盈,还……”
他尚未说完,陆承启就严厉斥责道:“荒唐!!!”
见到小皇帝怒了,林镇中连忙跪下,说道:“臣妄言,请陛下治罪!”
“不管市场秩序,胡乱铸币,这是在对百姓犯罪!大量新铸钱币,犹如饮鸩止渴。虽得以缓解一时之需,可新铸钱币稀释了原有之币值。那时候通货膨胀,一贯钱也买不到一斤猪肉!这个后果,谁来承担,你吗?”陆承启怒目而视,后世米国的经济大萧条,民国的法币如废纸,都表明了不能盲目投机,要有国家调控的手段。而国家调控的手段,最为之有效的就是货币政策。要是滥发货币,那距离亡国也不远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朝廷借债()
林镇中听得这些诛心的话,吓得脑门上的冷汗迭出。他欲要辩解,可听得小皇帝的话,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提议有多荒唐了:“朕之所以一再严令,收回多少铜币,就铸多少金币、银币,就是不能让钱监乱铸币,无节制地大量铸币。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要是铜币、银币、金币多了,大顺百姓手中的钱就不值钱了,大顺就乱了。这么一来,大顺就不是被敌人打垮的,而是自己弄垮自己的。林卿,莫要小看你掌管的小小一枚铜钱,它可是承担着国家兴衰更迭使命!”
陆承启的一席话,听得林镇中和徐崇光都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林镇中更是服气了:“陛下所言极是!”
“起身吧!”陆承启缓缓地说道,“铸币一事,绝不可取!这两年内,大顺都不需要增发铸币了。先前回收的铜钱够多,几乎全都散用了出去。这么大量的钱流入民间,缓解了钱荒,甚至会导致铜币的币值下降一些,百姓已经有些怨言了。要是再增发铸币,岂不是要了百姓的命?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增发货币,而是回收货币。”
林镇中站起身来后,听陆承启说得轻松,不由地问道:“敢问陛下,如何回收货币?”
“林卿可知,皇家银行有一项存取业务?”陆承启神秘一笑,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徐崇光眼前一亮:“难道陛下要上调存钱的利息?”
陆承启不由地佩服起这个徐老头来,不愧是做了多年户部尚书的人物,对于经济,有着超乎想像的敏锐直觉。在这一点上,林镇中就差多了。“徐卿说得不错,就是要上调利息,吸引百姓把钱放入皇家银行中,从而减少市面上流通的铜钱。但上调的幅度不能多,不然的话,钱荒又要出现了……”
林镇中也明白了过来:“陛下此举,果然是高!只是……”
“只是什么?”
林镇中鼓足勇气,仍然紧追猛打地说道:“只是回收铜钱,与国库毫无干系啊?”确实,皇家银行虽然是朝廷所直接掌控,哪怕是徐崇光也没有权力调动它里面的钱银。唯有陆承启和内阁的印章,一同盖在圣旨上,才能有调动皇家银行金库中钱银的权力。
陆承启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只能缓解国库支出过多,不能根治。且这个办法见效太慢,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说到这,陆承启故意停了下来。林镇中与徐崇光互望一眼,由林镇中出面说道:“陛下,不如削减军饷?陛下应该也知道的,自陛下改革军饷以来,国库实在不堪重负。若是长久以往,恐怕契丹人没打来,我们国库先空了……”
陆承启心道:“果不其然,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
敌人越是想达到的目的,就越不能轻易让他得逞!陆承启没读过兵书,可道理是想通的。军饷是士气的保证,难得纠正了汉人文弱之风,要是说削就削,那些当兵的会怎么想,还有谁敢当兵啊?
“不可!”陆承启简短而又干脆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此事不用再提,军饷只能加,不能减!”
“可是陛下,要是这样,国库就……”林镇中急了,边说便观察旁边他的老师,徐崇光的脸色。徐崇光眼中也闪过一丝冷光,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只听他缓缓地说道:“陛下,《道德经》有云,‘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杀人之众,以悲哀莅之,战胜以丧礼处之’,古人尚且认为兵者不详,此际又无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