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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自作聪明,办事还拖沓。这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啊,就算是弃了庙窝顶又如何,我是养不起他吗!”罗素策恨恨地说道,“死要面子活受罪,低头认个错又怎么样?”
“老爷不也是不肯低头认错吗?”来福突然冒出一句话来,罗素策竟哑口无言。
半晌,罗素策正当开口的时候,来福说道:“来了!”
罗素策一愣,便见到一个衣着平常的人匆匆走进厅堂来,嘴上低声说道:“老爷,这是四爷的回信!”
“他……他舍得回信了?”罗素策有点颤抖地接过了那封信,然后挥退了那人,说道:“你去帐房领十贯赏钱吧!”
等那人走后,罗素策迫不及待地打开这封信一看,良久才喃喃地说道:“黔灵山大罗岭?他跑到那里,以为监察士就找不到他吗?”
来福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
“罢了,他劝不动就罢了……他始终还是不肯见我,来福,要不你去大罗岭照应一下他吧?”罗素策用上了商量的口吻,对来福说道。
来福淡淡地看了看他,缓缓地说道:“你阿爸临走前叮嘱我,我只能守在你身边。”
罗素策叹了口气,突然怒道:“怎么那个狗皇帝,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彝家人,非得赶尽杀绝?”
来福没有回话,想必这个答案罗素策心中早就有数了。随着矩州人口渐多,适合耕种的田地就那么点,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越来越多的农户,秘密打了朴刀,加入到剪径贼人的行当中去。可商人不傻啊,一条茶马小道,就要了他几乎全部的利润,哪里还有人敢走?先前这些贼人不敢劫皇庄的商队,可随着普通商队越来越少,迫于生计,哪里管他是不是皇庄?劫了再说,饱死鬼总好过饿死鬼吧?
皇庄是皇帝的内库,等于是皇帝的钱袋子,你劫了皇帝的钱袋子,皇帝还能放过你不成?哪怕你庙窝顶的绿林从未打过皇庄的主意,可这方圆几里,就你一个立了旗号,不打你打谁?
说白了,就是钱和粮的问题。矩州山路多,运粮不便,粮价高得吓人。偏生自己又不能自给自足,只能买粮了。可没田种地,哪里来钱买粮?思来想去,除了做劫匪,还能做什么来钱?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刁民,已经盯上了朝廷商队,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再加上周芷若吹吹枕边风,陆承启哪里敢不听老婆的话?没说的,就是打你!
其实这道理,罗素策明白,来福也明白,就是矩州那些亦农亦匪的也明白。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没人会跟钱过不去,但没钱的时候,你就要跟任何人过不去。这些农户不抢,一家大小都得挨饿,甚至饿死。这是谁的错,是朝廷的错吗?朝廷连农税都减免了这么多,可为何矩州还是不能自给自足?是百姓的错?百姓没田没地,就算有田有地,也养不活一大家子啊!
思来想去,还是地主乡绅商贾的错,为什么你能吃饱,我就不行?所以这些农户就起了心思,抢他丫的!
这下好了,原先靠着上山采药勒勒裤腰带还能过活,现在一抢,连商贾都见不到了。商贾抢不到,只能抢皇庄。皇庄一抢,等于惹了马蜂窝。皇庄是朝廷脸面啊,皇庄被抢了,那还得了?
罗素策知道,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至少以他的能力是结不开的。他想到的办法唯有找出替罪羊,哪怕整个庙窝顶的绿林都搭进去都行,只要四爷没事,他什么都愿意做。
只是四爷与他不和,明眼人都知道。庙窝顶山寨又是四爷的命根子,哪里舍得抛弃?要四爷被捉,他罗素策一样跑不掉!都是彝家人,关系一查就出来了。那时候,朝廷还会信彝家人吗,这矩州刺史还能是彝家人做吗?傻子都想的明白!
“天要绝我,奈之如何!!!”
罗素策愤然说道,来福在旁边听着,脸上还是毫无表情:“老爷,我说了,要不就降了吧,实话实说,还有一线生机。”
罗素策盯着来福的面容,良久才说道:“就是我想降,也得四爷配合才行啊!你看他这么一根筋,我能怎么办?”
“什么人?”来福突然爆喝一声,身形一动,瞬息间就出了厅堂,跳上了屋顶。
良久,来福回到厅堂,缓缓地说道:“老爷,看来监察司是来过了……”
罗素策默然,良久才缓缓地说道:“知道了……”
刺史府外,两个身着寻常百姓衣裳的人碰了碰面,手里好像在交递着什么,然后分两个方向,快速地隐没在民居之中。(。)
第六百一十五章:密旨到()
没有人知道,在官道都没修到的夔州路,奉命在此的监察士,是怎么快速地把信息传到长安城的。虽然在地图上夔州路与长安城的距离不远,可中间隔着不知多少座大山!
卢胖子也很郁闷,因为他接到了一道密旨。而且是十日前,从长安城发出的密旨。
“见了鬼了,老子用了两个多月时间,才从山东东路到矩州,还是全速行军,一日都没落下。这矩州离长安也不远吧,怎么十日就到了?”卢胖子一边看着密旨,一边心中暗自心惊,“这监察司也太神了点吧?”
其实是他少见多怪,密旨是什么?不就是一张薄薄的宣纸么,用薄如蝉翼来形容比不过分,哪怕是上面沾染的墨迹,都比这纸张重了吧?这样薄的一张纸,便是鸽子都能轻易地带着它飞过千万重山。而训练有素的“鸽子”,就是监察司的秘密武器了。
卢胖子自然不会知道有这一招,心中只是一口一个“见鬼了”,还盘算着跑死了多少匹好马。以他爱马如命的性子,怕是怜悯那些“骏马”多过送信的人吧?他心思都放在了为何监察司能如此“快速”地传递密旨,对于密旨的内容,一直都没怎么留意。
待他把心思放在了密旨内容上面后,才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庙窝顶上的绿林大盗,都是出自彝家人,与矩州刺史罗素策同出一源?小皇帝要我便宜行事,静观其变?”
这道毫无由头的密旨,让卢胖子一下子蒙了:“让老子便宜行事,怎么便宜法?”他可不是傻子,陆承启说的可不是让他全权负责,而是“便宜行事”,这里面可大有文章。要是消息确凿,庙窝顶山寨真个与当地彝家有关,那便要小心翼翼了。惹怒了这些彪悍的彝家人,逼得人家造反,怕是他的官也当到了头。所以“便宜行事”不是说笑的,等于给了你一定权力,可要是你弄砸了,就是你的问题了。
“这个小皇帝,太会使唤人!”卢胖子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要老子办事,却偏偏不给权力!”其实他也知道的,要彝家人屈服,怕是不易。在矩州,彝家人的比例可是去到了八成之多。哪怕罗家是名义上的首领,那也是号另一方的人物了,万一逼急了罗家,他便算是倒了大霉。
“真是一个两面不讨好的差事啊!”卢尘洹郁闷地想道,“怎个王子纯运道这般好,两次出征,两次立下奇功。老子纵横沙场多年,偏生遇到的都是混蛋差事?这老天爷也忒不长眼了,我一身武艺,竟连一个书生都比不上?”
自哀自怨了好久,才继续看下去。只见这密旨后面画了一副“抽象”的图,吸引了绝大部分视线,却让卢胖子看得稀里糊涂,百思不得其解:“这小皇帝画这幅图是个啥意思?”
连忙看下文,才明白这画的是一座山,山上面那类似台阶的东西,则是甚么“梯田”。密旨说了:“……平山为田,垒土为垄,接清泉以为水,种稻其上,可增收也……此法东南丘陵早有,朕将其称之为‘梯田’……”云云。
这话倒是显浅易懂,不就是在山上种田么!只是卢胖子实在想不通,他的奏折,估摸还没送到长安吧?怎么密旨上就写了解决办法呢,难道这小皇帝真的是生而知之的人?
不过稍微想了一番,也就明白过来了。既然监察司能在这么短时日里将密旨传来,那肯定也有办法将此地的状况禀告给小皇帝知道。再说了,夔州路监察司在矩州怕是不止一年了,这点事都办不到,那真的有负监察司“盛名”啊!
卢胖子自以为料得不错,可他没想到,陆承启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是听从了皇后周芷若的意见。至于监察司,哪里会注意到这种事情,也就是卢胖子上点心罢了。说白了,他很想尽早回京,哪怕是没有封赏也好!要不去与契丹人真刀真枪干一场也行啊,在这里剿匪,岂不是用子母炮打蚊子么!
只可惜君命难违,既然小皇帝有了旨意,他就得一丝不苟,一点折扣不打地去完成。要是办砸了这个差事,弄出点什么幺蛾子来,小皇帝会放过他?卢胖子总算明白什么天意不可揣测了,小皇帝的心思,谁能猜得透?
“来人啊,给本将备马,去刺史府!”
卢胖子想通了之后,哪怕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得照着密旨办。那个“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印章,不是旁人能仿制得出来的。
亲兵不敢怠慢,连忙牵来他的坐骑。这是一匹黑马,比之先前那匹可神骏多了。这都是因为顺辽开启了互市之后,草原上的骏马大多流入了中原。当然,这神骏也是相对于中原马匹来说的,要是放在辽国之中,怕是又不显眼了。契丹人没那么傻,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于骑射,怎么会将上好的良驹送给潜在的敌人?一等马匹,自然是自己用了,二等三等马匹,抬高价格出售给大顺,换取钱银。哪怕大顺商贾知道这个“公开”的秘密,也指着不了契丹人。凭什么要卖最好的马给你们?就这些,爱买不买!
大顺无良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哪怕契丹人气焰嚣张,大顺商贾还是捏着鼻子认了,有总好过没吧?
大顺商贾认了,那牧马监自然也只能跟着认了。
这些买来的“良驹”,大部分先装备了禁军,然后是边军,至于厢军,现在怕是没有这个番号了,全都融入禁军之中了。
卢胖子身为厢正指挥使,宣威将军,自然而然就分到了一匹良驹。哪怕距离顶级神驹有不小的距离,可比先前那匹神骏多了。卢胖子爱马心切,亲自为其刷洗,喂养草料,甚至跟它说话,总算把它熬熟了。确认这马认了主人,卢胖子才将其命名为“乌凫”。这名字的由来,是秦始皇的七匹神驹,一曰追风,二曰白兔,三曰蹑景,四曰追电,五曰飞翩,六曰铜爵,七曰晨凫。凫是种野鸭,多为黑色。取名“乌凫”,一是附庸风雅,二是贴合这马的颜色,通体乌黑。
亲兵牵来“乌凫”后,卢胖子翻身上了马,带着五个亲兵,直往矩州城里疾驰而去。(。)
第六百一十六章:互探虚实()
“嘀嗒嘀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矩州城内的百姓纷纷让开一条道路。矩州城内的马蹄声,已经稀疏了不少。要是搁以往茶马互市繁荣时,矩州城内那是人喧马嘶,热闹非凡。随着矩州匪患渐多,商贾日益减少,到了最近,甚至连皇庄都不曾出现了。
直接带来的后果,便是矩州城里大小客栈都关门歇业,甚至已经挂出牌子,要转让铺面了。只要是商贾都不傻,人都没了,哪有人住店?不仅是客栈,矩州城里的米行、肉行、菜行、鱼行、布行……都是生意惨淡,不复往日荣光。
看得这鲜衣怒马的六匹快马,许多掌柜的都探出头来,露出欣喜之色。只是一看到是禁军甲胄的模样,这些掌柜的又全都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不少的还喃喃地说道:“商行没等来,倒是等来一群丘八……”
矩州城内,刺史府中。
“什么,禁军厢正指挥使求见?”
罗素策有点吃惊,前几日禁军兵围庙窝顶他是知道的,但很明显禁军扑了个空。“难道他找不到人,上我这撒野来了?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这胖子有什么话可说!”
打定了主意,罗素策说道:“请卢将军进来吧!”
那家仆出去一会后,便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罗刺史,别来无恙啊!”
罗素策迎了出去,施礼道:“素策何德何能,劳得将军挂念?快快请进,来人啊,为将军备茶!”
卢尘洹也不客套,分主宾入座后,待得家仆奉上一杯茶,才缓缓开口道:“罗刺史应当知道本将为何前来吧?”
罗素策一愣,他如何不知道这句话是卢胖子故意试探自己的?他装模作样地说道:“将军此话,本官不是很明白啊,不如将军说得再清楚一些?”嘴上是这么说,心中却道:“哼,想讹我,你还嫩了点!”
卢尘洹不紧不慢地说道:“前几日,我禁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