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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伸手了,那做个闲散的小官总行了吧?这不,十品官制又出来了,政绩考核不过关的,当地百姓风评不好的,统统卷铺盖走人。
这下可就彻底炸锅了,铁饭碗都没了,这怎么行!
于是乎,这些大小官员,一个个敢怒不敢言。毕竟小皇帝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凭什么一个衙门主官,竟连小吏都不如?这种极其“苛刻”的考核,直接让许多大腹便便的官员,吓得“勤奋”了起来。不勤奋不行啊,监察司神出鬼没的,谁知道他们的政绩考察会怎么写?便是监察司不上奏,当地百姓说你没作为,那你的乌纱帽也算是不保了。
好不容易杀退千军马马,当了官。本想着舒舒服服,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坐在衙门里面,悠悠闲闲过一辈子也就算了。可这下好了,朝廷改了政策,如此“待遇”肯定是别再想了。至于你做得好不好,能不能保得住乌纱帽,还得看监察司脸色,百姓的脸色,这其中苦楚向谁说去?读书不就是为了当官,当官为了啥,不就是图个衣锦还乡,面子有光,舒舒服服地当个“官老爷”么?现在好了,官老爷当不成了,一天到晚简直比小吏还累,这让这些官员心中怎么平衡?
明里的动作是不敢做的,毕竟能不能当官,还不是小皇帝一张嘴说了算?
暗地里的动作,那就层出不穷了。反正只要弄掉十品官制,他们就“阿弥陀佛”了。
所以陆承启要面对的,不是士子,而是文官集团。他们开始颇有默契地凝聚力量,向陆承启施压了。奈何他们实在小瞧了陆承启的决心,陆承启早就说过了:“你们要是不想做官,大把人想。朝廷里面缺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大把人等着上位,你要是做不了,赶紧退下来……”
这样一来,谁还敢不拼命,不用心?只是这些文官也不是吃素的,暗地里搞的手段,也是五花八门。捏造谣言,乘势而起是家常便饭了,更高深的,是请来一些所谓“隐士高人”,公开抨击十品官制,说什么“有违祖训”云云……当然了,随之而来的,只有一些故弄玄虚的官员被罢黜官职,除此之外,十品官制有如泰山般,纹丝不动。
正所谓见得多了,一眼就能看出端倪来。这些官员在背后搞小动作,也不是一两次了,手段几乎都一模一样,真不知道是他们黔驴技穷,还是头脑不开窍?陆承启下旨监察司彻查后,便不再关注此事了。按照以往的经验,过不多久,又会有些自不量力的小官被罢黜了。当然,这些小官都是炮灰,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潜伏在朝廷之中!
而此刻春风楼上,王家六人,正举杯欢庆。一门四进士,这是多大的荣耀啊!这一次,不仅仅是光宗耀祖,连带王姓都光耀了一把!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季父,好诗!侄儿虽不能赋诗,可还是能鉴赏一番的……”
王旁话音未落,王安石就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不学无术,这是前朝诗人孟郊的诗!”
王旁一愕,才知道自己出了丑,连忙嬉皮笑脸地说道:“爹爹勿恼,孩儿自罚一杯!”
王安石叹息了一声:“王家就算一门四进士又如何,生了你这孽子,寿命都损十年!”
王旁知道,王安石现在有点气恼了,也不敢说话了,只能默默地一饮而尽,自顾自地夹菜,这场景好生凄凉。
“三哥,今日高兴,就莫说这些话了。旁儿读书不成,还有祖业供他挥霍,怕甚?只要医治好元泽的病,还怕王家后继无人吗?”王安国见气氛有点不对劲,连忙出来打圆场道。
就在这时,一行人登上了春风楼,似乎也认出了是王家的人,嘴上有点不屑地说道:“那可是一门四进士?”
“刘公子,正是他们!”
“便是一门四进士又如何,不过是区区小吏罢了。可笑今人,居然还奔着科举去当官,这不是犯傻吗?”
王旁一听,脑门上的邪火登时窜出。他被王安石骂不打紧,都骂了十几年了。可有人诋毁王家,那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他血气方刚,正待一怒而起,却被王安上死死拉住;“制怒!”(。)
第六百四十六章:冷嘲热讽()
“哟,还想动手啊,不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吗?”那个刘公子眼尖,瞧见了王旁的动作,却一副欠揍的模样,大咧咧地继续说道,“莫要以为你们一门四进士就行了,本公子告诉你,有些人还是你惹不起的!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本公子的叔父,乃是当朝天子跟前红人,中书舍人!家父刘同,寿州通判。哼,不过是新晋进士,神气什么!”
话音刚落,这刘公子身后一人登时出声附和道:“不就是一时得志么,也不看看年纪多大了,好意思来考科举?”
“陈尚法,刘琦,你们够了!”
这人话音刚落,旁桌一人看不顺眼,立时起身喝道。
“哟,这不是孟源长吗,怎么中了个进士,就如此飞扬跋扈了?”那陈尚法冷言冷语地说道,“不过是捡了个进士,就真当自己是号人物了?哼,与苏子由同流合污之辈,也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
这人正是和苏辙交好的孟琦,他时常向苏辙请教问题,一来二去,文章水平大大提高,这次竟也中了进士。“陈尚法,你真的是不知好歹!自己连殿试都不进,排名在万名之外,就肆意诋毁他人?真耻于与你同个书院,耻于与你相识!还有你,刘琦,仗着令尊叔父在朝为官,就敢出口伤人?自己不学无术也就罢了,你有什么资格诋毁恩科进士?”
“说得好!源长,待得来日传胪唱名,跨马游街,当可羞煞此等小人!”
孟琦义正言辞的一通话语,瞬间赢了周围人的心思。这就是人心所向,不是凭你口硬就能改变的。科举历来被世人视为朝廷取士,文人正途,实现自己抱负的途径。况且在皇榜张贴出来后,春风楼因前朝诗人孟郊在此题诗而成的春风楼,也就成了新科进士雅聚场所。此刻春风楼上,多数都是新科进士,或者是相熟之人,大家都在展望着未来,突然有人闯进来跟你说考科举无用,你会怎么想?
更让人捧腹的是,这两人居然一个连殿试都未曾进入,一个更是连举人都不是,就敢说考科举无用,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面前耍斧头吗!
陈尚法一看这春风楼上,全是身着儒袍,头戴儒冠的读书人,便知道自己有些出言不逊,竟在无意中得罪了好些人。他醒悟过来后,差点没把肠子悔青。其实他也不是无的放矢,主要是看这孟琦不顺眼许久了,看着他中了进士,很快就脱离了他这个阶层,心有不忿,想要给他添些堵而已。只是他言辞不当,竟无意中把在场的新科进士都得罪了,可想而知,日后这些人当了官之后,随随便便给他穿个小鞋都够他受的了。至于科举一途?嘿嘿,直接和礼部通个声气,说此人诋毁科举,陈尚法这一生算是交代了。
刘琦脸上也一阵红一阵青,感觉此地不宜久留,连忙撂下一句话:“陈兄,这些人好生碍眼,这酒是吃不得了,不如换一家吧!”
陈尚法早就想脚底抹油了,连忙说道:“就是就是,皆为一丘之貉,理他们作甚?要我说,有这十品官制一日,大顺就一日不宁,这进士就不算得是进士……”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刘琦推推搡搡下了楼梯,声音渐渐不可闻:“……说我等是小人,他们就是君子么,端的辱没了君子一词……”
经历了这一场闹剧之后,在春风楼上原本不甚相识的新科进士,才知道原来身旁都是些深藏不露的“高手”啊!文人之间,最讲礼仪,于是很多人都开始越过自己的酒桌,开始敬酒。到了后来,渐渐变了“春风楼新科进士雅聚”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这些新科进士渐渐熟络了起来,孟琦也端着酒杯,来到了王家一桌前,恭恭敬敬地说道:“源长不知原是王家一门四进士在此,多有怠慢!此杯水酒,先干为敬!”
王安石原来不喜喝酒,可今日乃是大登科,人生一大喜事也,也多喝了两杯。见孟琦礼数周到,王家全都站起身来,右手捧着酒杯,还礼也喝了一杯。
一饮而尽后,王安石说道:“阁下可是新科进士第二十三名,孟琦孟源长?”
孟琦有些“受宠若惊”,说道:“源长陋名,竟入得介甫先生之耳,惭愧!”
王安石笑道:“你我虽年岁有些差异,却同是一科进士,不如坐下,畅谈一番?”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孟琦客套一番后,小心翼翼地在空椅子上坐下了。
王安国说道:“孟源长之名,我等早有耳闻。上次恩科状元子弟,苏辙苏子由挚友,却也有些名声了。”
孟琦笑道:“不过区区薄名,不足挂齿。倒是介甫先生,曾与今科状元张载张圣人国子监辩道,虽有文字流出,可不曾见当日介甫先生风采,实乃憾事!圣上也曾赞道,若以学问而论,除却张圣人外,便是介甫先生学问深厚了。源长后学后进,需得多些向介甫先生,诸位多多讨教才是!”
王安礼是个不拘礼节之人,哈哈大笑道:“源长,你的名次可比我高多了,应是我向你讨教才是!”
“不敢当,学问一道,哪有高低?不过是互相切磋,互相印证罢了。”孟琦不敢过分,他知道眼前这四个都是有大才的人,他侥幸能中,是因为把握了陆承启的心思,知道陆承启需要的就是直言不讳之人,所以他殿试的文章,直言了刀兵与强弱之关系。因时间仓促,一时间没有来得及论述如何在刀兵中取得学问,但这个新颖的想法,得到了文彦博的认可,一举从殿试垫底排上了十三名,真可谓一鸣惊人。陆承启也稍稍注意到他了,觉得他言辞朴实,是个可用之才。但如果升至太高,于其余举子是不公平的。所以陆承启将他黜落到二十三名,也是出于爱才之心,以免他过于骄傲。当然,此中曲折,不为外人道哉。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同窗多年,或许只是泛泛之交,甚至与之交恶。陌生人见面,聊上两句,便引为挚友。孟琦的真诚,让王家六人都有很大的好感,一来二去,竟结下了君子之交。真可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便是很好的诠释。(。)
第六百四十七章:唱名赐第()
恣意狂欢过后,就要调整状态了。毕竟放榜三日后,便是传胪唱名之时。
真正踏入官场,其实是从传胪唱名开始的,也代表了你正式踏入了这个圈子。圈子这个东西很奇怪,特别是官场的圈子,除了考取了功名之外,还需要融入进去,才算是圈子中的一员。说白了,就是要其他官员认可你。如果是一味死读书,不懂人情世故的,就很难融得进去。当然了,前提还是你得有功名,得有“官方认可”的身份才行。
陆承启是有点厌恶这些走过场的形式,但这是收买人心的最好时机,让所有进士都成为“天子门生”,也好巩固自己的统治,所以陆承启还是忍住厌恶感,顺从地集百官于集英殿。
其实传胪,也就是唱名,又称“绕殿雷”,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彰显天子皇恩,给予所有进士无上的荣耀。“天子门生”,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的。
至于参加唱名的进士,也是需要去礼部请号。礼部会将上次殿试收回来的考号再次发放给他们,但与上次殿试不同的是,号纸上会加盖红印书,上面写着“入集英殿试讫”。而被罢黜的人,也要请号,号纸上则写着“往吏部面十品官试讫”。由此,殿试通过的士子,和被罢黜的士子,命运就迥然不同了。
到了唱名之日,新科进士们从和宁门入宫,有御前侍卫数人负责收号纸。入宫后,由赞者将士子引入到廷下,谒见陆承启。唱名时,先由内阁首辅徐崇光把殿试前三的卷子放在御案前,供陆承启批读。只是陆承启早就读过了,装模作样地再扫看几眼,便对徐崇光点了点头。
原先这个差事,应该是宰辅来做的。自小皇帝掌权后,废了宰辅,设立内阁,这个差事就落到内阁首辅身上了。这也侧面反应了内阁首辅就是当朝的宰辅,只是这个宰辅的权力,已经被大大削弱了。只见徐崇光立于御案前,卜门则立于御案西面。徐崇光在御案前查看了士子姓名后,高呼“凤翔郿县张载”,卜门接着喊一声“凤翔郿县张载”,一直传到阶下的御前侍卫,六七个人再一同喊“凤翔郿县张载”,如此三四声后,张载才应声而出。见到了有人出列,两个御前侍卫登时上前去,问明了姓名籍贯以及父名,然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