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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弯弯绕绕,只有在官场浸染多年的老油条才知道,这些才刚刚当官一年多的小县令哪里清楚?一个个被这升官的诱惑得嗷嗷直叫,纷纷鼓足干劲,要大力贯彻新政。这也是徐崇光的本事,他知道新政开启,不免会触及到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但他上面和小皇帝“勾搭”,下面联合一干朝廷的未来大官,就算他的政敌要抨击他,也找不到很好的着力点。
一个月过去了,当北方百姓听闻去了江南的亲朋好友,真的就“得到”了土地,甚至还在县衙的帮助下,盖起了土坯房,一个个都将信将疑。直到春节来临前,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一次朝廷并没有说谎。要不然北方的一些大地主,怎么禁不住开始贱卖土地了呢?
一些没有田地的百姓,冷眼看着这一切,口中嘲讽道:“叫你们放钱,夺人田地,现在好了吧,自作自受!”
而一些眼光厉害点的地主,则把一部分耕地出售,一部分建成作坊,开始生产商品。一时间瓷器、折扇、制纸、制陶、漆器、织锦、木器、制盐、冶铁造车船、酿酒、铜器、制茶、印刷、矿冶、丝织、磨坊、油坊、机坊(最新木制机器,如纺车、翻车等)、酱坊、弹棉花坊、糖坊……如同雨后春笋般,猛地“长了”起来,十分欣欣向荣。
大顺的市场有限,他们就转销海外。因为大顺前不久还推出了《商法》,一定程度上规范了市场,使得质量上有一定的保证。所以中原的产品行销海外,受到各国追捧。因丝绸之路再通,还有海路这一条神器在,大顺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西方。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仅仅两个月,大顺就发生了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百姓拍手称快,盛赞朝廷。可一些居心不良的人,却还在有意无意地中伤新政,认为这是“有伤风化”,“唯利是图”。可百姓生活质量提高了,国库充盈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这些荒谬的声音显得极为无力。
恰好大顺此时又经过陆承启引导了一番思想改革,许多开明大儒,开始接受了商业化,摇身一变,成了儒商,秉承“端木遗风”,诚信经营,甚至屡屡获得当地县衙、州府的夸奖,送了“信及豚鱼”的牌匾过去,真个是光耀门楣!
有了这个牌匾在,就是个金字招牌,许多商贾求而不得。而这也是一个监督作用,如果有不法之事,朝廷是会把牌匾收回去的。于是,经过正确引导,大顺的商业发展,才算是刚刚走上了正途……(。)
第七百零八章:有事要奏()
新政进行得如火如荼,顺带还把北方土地兼并严重的现象给缓解了。北方的土地兼并,一般都是那些地主放高利贷,利滚利之后,迫使农户破产,那没有值当的东西了,自然就把田产给吞没了。
这种巧取豪夺背后,影射的是大顺百姓抵御风险的能力极为低下,家人有个大病什么的,就要倾家荡产。莫说这时,便是后世,不也是一样?这也是陆承启设立福利院、养济院和施药局的根本意图,让所有人都看得起病。当然,这新政难免会触犯一些人的利益,但又有何惧?就拿那些拥有几百亩田地的大地主来说,谁叫你巧取豪夺人家田产的,现在耕种不了,荒废了,还要交税,怪得了谁?
朝廷早就倡导卖地经商,你贪图安逸,想坐着收钱,也是自己的选择。新政一出,两个月内地价跌到了谷底,你再急着抛售,可一时间,谁有能力买得起这么多田产啊!越是抛售,就越是恐慌,若不是皇庄大肆购进,怕很多地方的经济都要崩溃了。毕竟大顺的农业比重还是占到了八成,农业不稳,商业也跟着玩完。
朝中大臣,家中也有很多田产。虽然他们贵为朝廷命官,不用交税,可是没有佃户愿意帮他们种地了,他们也蹦达不了哪里去。寒门出身的官员还好,家中不过几亩贫瘠的田地,可一些高门大户,可就要哭了啊!
这不,半个月以来,许多朝廷官员围堵陆承启,就是哭诉新政的种种不好,说什么地价大跌,佃户跑光,田地荒芜……甚至危言耸听,说再这样下去,大顺就“大厦将倾”,万劫不复……
反正怎么夸张怎么来,陆承启却好整以暇,拿出监察司调查的资料,江南人口翻了一翻,而且趁冬季开垦的土地,已经高达几十万顷……
这一下,群臣无力反驳了。当然,这些文官是不会乖乖认输的,又旁敲侧击起来。陆承启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刚刚调回长安,还未曾派遣官职的张方平,连日来请求觐见,还不停地上奏。其中一篇奏疏是这么写的:“……夫平均者,不舍豪强而征贫弱,不纵奸巧而困愚拙,此之谓均也。故圣人曰:”盖均无贫。“
然财货之主,其功不易。织纴纺绩,起于有渐,非旬日之间,所可造次。起于劝课,使预营理。绢乡先使织纴,麻土早修纺绩。先时而备,至时而输,故王赋复供,下民无困。如其不预劝戒,临时迫切,复恐稽缓,以为己过,捶扑交至,取办目前。富商大贾,缘兹射利,有者从之贵买,无者与之举息。输税之民,于是弊矣。租税之时,虽有大式,至於斟酌贫富,差次先后,皆事起于正长,而系之于守令。若斟酌得所,则政和而民悦;若检理无方,则吏奸而民怨。又差发徭役,多不存意。致令贫弱者或重徭而远成戌,富强者或轻使而近防。守令用怀如此,不存恤民之心,皆王政之罪人也……其民若水,可使船浮,亦可使船覆。夫战如火,久战则引火烧身。倘若陛下一意孤行,则必将覆舟、焚身也……”
原文太长,还引经据典,说新政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每次陆承启都“虚心纳谏”,然后就是不改,气得这小老头发飙了好几次,匆匆跑进皇宫,找陆承启论理。陆承启怕了他,现在是一见到就躲,甚至想让吏部调他离开长安,这种“耿直的忠臣”,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不过,张方平说得也有道理,一味杀富济贫,也不是个办法。但这些地主不听劝,硬是不肯卖地经商,怪得了谁?难道要让手中没有资本的农户去经商吗!而且没人不知道,经商的利润,比种地高多了。可这些地主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摆明了仗着朝中有人,跟朝廷对着干。
如果张方平的言辞再恳切点,说不定陆承启会接纳一部分。但他的奏折语句,像一把刀子,把新政砍了个体无完肤。要是换了个皇帝,说不定他又要被贬了。
好不容易昨日躲过了一劫,陆承启今天刚刚到垂拱殿“上班”,还未坐热龙椅,高镐就脸色古怪地走了进来,陆承启一看,心中“咯噔”,苦笑道:“又来了?”
高镐点了点头,不敢去看陆承启:“陛下,要不要自殿后走?”
陆承启想了想,一连躲了张方平六七日了,今日再寻借口,怕其余官员会有风言风语。“罢了,罢了,宣他觐见吧!”
“遵旨!”
高镐退出去后,一个身材高瘦的官员进来了,长揖一礼,开声说道:“参见陛下,臣有事要奏!”
陆承启摆了摆手,说道:“张卿,不忙不忙,朕正琢磨一件事,你来给朕说道说道,该怎么做?”
张方平一愣,只好忍住要说的话,默默地立在一旁。
“来人,给张卿赐坐。”
“谢陛下!”
待得张方平坐下后,陆承启劈头盖脸地就问道:“张卿认为,这钱民放钱,是弊政吗?”
张方平一愣,然后认真地说道:“有弊有利!”
陆承启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利在能解一时之围,过后却穷困潦倒。朕记得,先前皇家银行没有出台放贷业务时,钱民放钱,好一点的是二分息,更有甚者三分息,且利滚利,钱滚钱。一个农户,哪有这么多钱还?”
张方平愕然:“现在不是有朝廷放贷吗?”
陆承启叹声道:“是啊,皇家银行抢了很多人的饭碗,他们不乐意了。这些钱民,又是大地主,坐拥百亩田产,甚至千亩田产,便是收佃租,亦能活得很是潇洒。可那些佃农就惨了,没有自己的田地,哪怕朝廷只收一成税赋,他们也要交四成,奈之如何?”
张方平很聪明,知道陆承启想要抑制土地兼并,沉思了一会,才缓缓地说道:“陛下,据臣所知,百亩田产地主并不多……”
陆承启冷笑道:“他们都把田产归于朝中官员名下,当然不多!”
张方平惊愕地说道:“陛下,此事当真?”
陆承启知道,他是耿直过了头,殊不知政策的空子,是朝廷官员钻得最多。“挂田产在官员名下,可以免税,他们纯赚佃租,朝廷收不上一分税赋,实为可恶。国库为何先前如此艰难,不就是这些人太多了?又是放钱,又是收租,真个是富可敌国啊!”
张方平是个谨慎的人,疑惑地问道:“敢问陛下,此事是从何得知?”(。)
第七百零九章:晓之以理()
陆承启也是不言语,直接从龙案上寻了一番,然后抽出一本奏折,说道:“张卿自己看吧。”
张方平疑惑地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记着几个大县里面的地主放贷、强取豪夺之事,直让张方平看得怀疑人生。甚至在他的家乡应天府,更是有几个为富不仁的大地主,逼得不少农户破产,沦为佃农。
“陛下,这……这是真的?”
不是张方平不信,而是他从未听到过此类事情。“臣怎么从未听闻家中有此类事情发生?”
陆承启冷笑道:“这些乡绅土豪,行的是钱民之事,已经司空见惯,又有何人去衙门申冤洗屈?而且白纸黑字写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便是朝廷也拿他没办法。既然如此,这田产就是他们的‘正当’所得。至于那些佃户,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朝廷命官,又怎么会注意到如此卑微的市井小民?”
张方平涨红了脸,辩解道:“陛下此言差矣,在臣的治下,并无此类事件。想是那些县官,故意放纵为之……”
陆承启冷笑,并不说话。因为在最后面,写的就是益州的地主,逼迫农户破产之事。幸亏皇家银行设立了放贷业务,不然的话,这样的悲剧不知道要延续到什么时候。那些乡绅地主放贷收租太狠了,竟敢收百分之三十的息。这还是在规定的时间内偿还的,要是过了规定时间,百分之五十,甚至还两倍、三倍都不是事。更可恨的是,他们仗着朝中有人,竟干起了“合法避税”的勾当。
大顺立朝之初,原先是为了照顾寒门弟子,才免征官员一家的赋税。怎奈汉人实在聪明,一下就抓住了政策的漏洞,把族人的田产归于那个朝廷官员的名下,就可以直接避税了。这样一来,不用交给朝廷税赋,还能收取佃租,一本万利,谁不做?就算家中没人做官,也要花大心思,培养一个读书人出来。这也是为何大顺的文风鼎盛,远胜武人的缘故。
武人能做什么,不过是当个大头兵,好运的能在马上取得一个功名,不好运的就战死沙场。不当兵的,去做个游侠,犯了事还要给官府追缉。就算做了将官衣锦还乡,朝廷授下的永业田,却还是要交税。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有得选的话,怎么会选择去学武而弃文?
张方平嘴上强硬着,但看到后面写着益州,他就不说话了,神色愈发凝重地看着这血淋淋的事实,良久才道:“臣尝闻‘苛政猛于虎’,殊不知这放贷亦能杀人……”
陆承启冷笑道:“不仅是杀人,而且是杀人不见血!想必张卿也知道避税一事吧?”
张方平愣了一下,方才小心翼翼地说的:“敢问陛下,何为避税?”
“就是整条村都把田产归于朝廷命官名下,朝廷想要征这些田地的农税,也是没辙。”陆承启仔细观察张方平的神色,果不其然,张方平一张老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陛下,这……这不是做官的……”张方平一时间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这种“特权”,陆承启帮他说道:“不错,这是太祖拟定的,做官便可享有的税赋豁免。只是张卿认为,那些族人,也是做官的吗?”
张方平是典型的汉人,对于父老乡亲们,他是舍不得让他受苦受难的。他确实是一个清官,但他的名下,确有几百亩田产,这就是怪事了。陆承启不用想都知道,这些都是他族人的田产,为了避税,挂在他名下的。
“陛下是想要废除太祖的诏书?”张方平不愧是官场老油条,通过陆承启的只言片语,就明白小皇帝要做什么了。
陆承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道:“张卿想必也听闻了,国库先前几乎发不出俸禄来,可户部统计,整个大顺的田产,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