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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听着了啊?”燕大爷喝了口茶,又搭上了话,“等会回家了,没主的人家都去看一看,没人养活的牲畜给口吃的,费不了什么事,是不是?”
“行的。”
“听着了。”
“不是个事,我家里附近那两户我都添了把料草,等会回去了周围再转转。”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大爷看大家都把这事当回事了,满意地砸了下嘴,看着顾凤道,“那我没事了。”
说着拄着拐仗起来让了位置,坐到一角喝他的茶去了。
又有老人来找顾凤,说想把家里存着的那些粮食也添到族里存粮食的公库去,道,“家里就两个人吃的少,石库燥,存的时日久些,放石库我心里也安心。”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道,“哪天我老婆子要是跟我都去了,粮食没吃完的都归族里。”
顾凤听了沉默着。
“大叔公,带进天宫吧,咱们要住到明年天春去了,要在里头呆半年呢。”跟老人一脉同宗的族人劝道。
老人笑了一下,摇头,“吃不完,哪吃的完。”
说着又看向顾凤。
顾凤抿了口茶,抬头看着大家,“还有没有要放进去的?石库大,给各家都挪个地方放着,带半年的量进天宫就好。”
她这一说话,有人犹豫着,没一会,三三两两的人都张了嘴,也是想把多的放进石库去。
他们一直过得富余,各家各户都是有大量存粮的,现在哪家都少了人,最能吃饭的当家人没在了,谁又能吃的了那么多?
再说放在一起,哪天他们这些个还活着的人也没了,留下来的孩子们还用得着这些粮食。
“那等下面的人回来,捡个日子把石库开了,就把各家要存的都放进去?”顾山根也开了口。
“行。”
“就这么着。”
这次在堂屋的人都差不多点了头,这事就定了下来。
接下来一件件细琐的事说着,顾凤也能给个差不多的主意来,顾山族人听族长说话听习惯了,换了一个族长还是照样听着,也没觉出多大不同来。
吃完早饭,大家男男女女都往天宫走,沿路还有人牵了小孩过来,顾凤的老娘和嫂子们也都过来了,在周围烧了火堆给大伙取暖。
一如顾凤所言,天宫的门难推的很,先是老汉伤残全都上了,也没推到那大石门一下,后来女人们也上了,即便是三岁小儿,顾凤家中的小午哥也都使劲了吃奶的力过来也没把门推开,只推开了一点小小的缝隙,众人脚步一退,这门就又回来了。
“难搞。”
一小半个时辰过去,推在最前面的人身上一身大汗,后背都湿了也没推开半扇门,“得想办法才行,把家里的铁忤子都拿过来抵着,看能不能成。”
这话一出,就有人回去取铁忏子去了。
“我家有两根,我回去趟。”
一家的小儿一擦冻出来的鼻涕就往外跑,被他阿娘逮住,“别瞎动,呆着。”
小儿跳脚,“我做得。”
他阿娘把这四岁小儿抱起塞到自家亲戚手里,沉着脸走了。
抱着他的老汉叹气,“你做得?做得什么,你回去取棍子,是不是还得铁棍子飞起驮着你过来?”
这时小孩儿来的多了,有小孩儿误打误钻进了狗洞,顾凤本来还想着让孩儿们去天宫里暖着,但一想没个大人看着会掉水里,迅速跑到狗洞里逮人去了,爬到一半被挤着了,赶紧脱掉她的熊毛披风嗖嗖地进去了。
“咦?”顾宣午才看到有狗洞,跑过来见他凤姑的熊皮子不动就去扯,费老大劲扯出来一屁股摔到了地上,还不忘歪着头朝狗洞里看人。
顾凤很快把小儿逮到又往外爬,遇上趴在洞口往里瞧的她家午哥,不由瞪了他一眼。
她把小孩儿送了出来,她一爬出就拿披风堵住了洞口,“小孩儿不能进去。”
她站起来跟她过来了的老娘说,“里头到处都是温水坑,好几个人高的坑深得很。”
“能进去?要不试试从里头打开,我看我们方法不对的嘛。”山虎爷过来说。
顾凤犹豫着,老头们都觉得方法不对,瘦得跟顾凤一样身上只有几根骨头的老头子们也不嫌学狗爬难看,都爬了进去推,但也还是不动。
这一天下来,就是族里有把力气的差不多都来了,把能挤铁棍子撬的地方都挤了棍子撬,天宫的门还是没有打开。
这夜顾凤没回家,去了族堂。
顾老娘去给她送饭,族堂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就顾凤跟顾山根还有几个老头子坐在大堂里沉默不语。
天宫是族里一直知道但没什么族人进去过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这钥匙都打开了,人却进不去。
“以前有人,”顾凤往嘴里塞着馒头,手里还拿着一个朝一个个递,这留下的几个人也没想久留,都要回自个儿家里去吃,都朝她摇了头,一个老头抽着嘴里竿头已经成了灰锅的烟竿巴唧了两口,道,“我记得你曾祖爷爷为个什么事进去过一趟,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候去了二十来个人就推开了,我还记得当时你爷爷就力大无穷,一块百千斤的石头他一推就推动了,厉害啊。”
快百岁的老头忆起当年眼睛眯了起来,“我当时有个舅舅也是个力大的,就是跟你们同一根脉的,是咱们顾家本家的人,也是当年推门的中间一个,我家的石头祖屋就是他当年给我们家建的。”
那石屋,再住个千来年都能住。
当年顾山族以顾姓开族,领头的就是顾家力大无穷的祖宗,说是一双手就能举起一千斤的石头来,当年随第一个族长而来的人只有二十来户人家,有人会耕田,有人会织布,造纸行文打家具的人行行业业的都有,但没人像顾家真正的祖宗那样拿把斧头就能劈出一道天阶来。
现在顾家本家的也有力大的,像现在族长的大兄就是,一个人就能步履轻松地扛起两头几百斤的牛。
要是他们这些人还在,今天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可惜顾家本家的人一个壮年的都没留,最大的也不过是三五岁的稚儿,真真是可惜了。
护山大战当中顾家本家的人身先士卒,以一敌百,最后七八岁的小儿们为了欲血奋战的父兄都拿着菜刀冲了出去,死在了战场……
那是一场血战,顾家本家的人死得最多,也最惨,这也是顾凤哪怕是女娃子,她当了族长也没人愿意真说道什么的原因。
“等下面的人回来再说,”顾山根开了口,沉闷地说道,“也想的到,那是天宫的门,没那么好进。”
“下面的也跟咱们在上面的力气是差不多,无非是多些人使力。”顾山虎搓了搓手,在嘴边哈了口气,“难推啊,要是没几个力气大点的,后面再多几个人也添不上几把力。”
“试试再说,”燕大爷朝顾凤看去,见她半垂着头坐在那干嚼着馒头,咸菜都不就一口,没把气叹出声来,把话兜圆了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试试总推的开。”
他话一完,没人再开口,顾凤吃完五个大馒头,又把两个肉饼塞进了肚,几个人也都沉默地走了,留下她跟她老娘。
“回吧。”顾老娘收拾着碗筷放进了篮子。
顾凤跟了她回去,路上遇过晒谷场,她去了磨房想把石磨抱起来,只是直到她抱出满头大汗,磨房的大磨也还是钉在它原有的地方没动。
“回了,”顾老娘拉扯了她好几回,见一声都不吭的闺女跟石磨倔上了就是不走,她从磨房里抽出根柴火棍就往她的屁股抽,“你再死倔我抽你。”
这次顾凤被她强拉着出了门,但她又强挣开了她老娘的手往里冲,顾老娘回头去扯她没扯住,一下子就摔在了雪地上。
夜晚下着的大雪一会儿就落满了她灰白的头。
顾凤听到摔倒声,转过头去看,那漫天的大雪里,顾老娘闭着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她的小闺女,“把我气死了,你就好受了?”
顾凤听着话一下子就懵了,她站在那一动都不能动,还是顾老娘爬了起来去拉了她,带着她回家。
顾老娘这夜一夜都没睡,半夜她听到她闺女在那说:“老娘,我没用,吃的都白吃了,你白养活我了是不是。”
第11章()
顾凤一夜睡的不好,早上起来打了盆冷水洗脸,洗脸巾刚一下去,就见一勺热水进了盆。
“咋不兑热水?还没醒过来是吧,咋不多睡会?”顾二嫂摸她家凤姑的头发,“再去睡会,这天瞅着亮还要一会。”
顾凤摇摇头,挤了巾帕洗脸,脑袋还晕晕乎乎的,坐凳子上梳头发一梳子下去,把自己的头都扯到了一边,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她给自己绑了两个丫头才梳的角,丫角绑得歪歪斜斜,顾凤用力扶了扶把它们立住了。
她还没及笄,没说好亲事,她以前老缠着她阿父阿兄说她要多留在家里两年,她一直都没把自己当大人看……
但丫角依旧在,她却是大人了。
顾凤回了屋,给她老娘的汤婆子重装了热开水放了回去。
“再睡会,我去做事了。”顾凤给她老娘紧被子,就跟她老阿父以前为老娘做的一样。
她老娘为了她阿父什么苦都能吃,什么埋怨都忍得下,她阿父在外头顶天立地,归家了却围着老媳妇呵呵乐,族里羡慕她老娘的人太多了。
最疼的老娘的人不在了,顾凤也不知道像她这样笨的愚的能留住她老娘多久。
一夜未睡的顾老娘睡了过去。
顾凤出去就去给她午哥他们穿衣裳去了,顾宣午第一个爬起床的,他给他穿衣裳的小姑道,“等我长大了,我一个人就背五个人,背十个,背二十个……”
“好。”顾凤伸手进去在被窝里给他穿裤子。
“我去打虎,虎皮给我阿奶做被子当铺盖,给你打山鸡做甜肉吃,掏鸟蛋给我玉姐晚哥他们烤着吃,婶子们个个打件白狐皮,冬日穿着最暖了,对了,还要去采五色花给我玉姐做花冠戴……”顾宣午想做的事太多了。
“那做的事可多了。”顾凤把他拎出来站起,系紧裤带系袄带。
“不忙,我做的来。”顾宣午摇头晃脑。
“那今晚就跟阿奶和姑睡。”顾凤随口道。
顾宣午扯着他姑的肩膀稳住了身体,半会喃喃,“我要陪我晚哥他们的呢。”
“睡吧。”顾凤拍了拍他的小身板,抱过他弯身坐下,弯腰拿起他的鞋子给他穿鞋。
“那好吧。”都给他穿鞋了,顾宣午勉强点了头。
顾凤把顾宣午一放下,顾宣午就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了,顾凤知道他会一个人去拿脸盆,一个人打水,一个人漱口洗脸,无需谁帮他。
她就不行,那没有父亲兄长的头几日她一到厨房就会回头,还想着她老娘,或是她阿父会帮她打水,她没有她午哥厉害。
顾凤闭了眼睛,听她家午哥的脚步声远了,把还在被窝里的小侄们一个个抱了起来穿戴。
家里现在的小闺女顾灵玉最喜她的午哥,她被顾凤最后一个抱起,坐在她姑怀里眼睛一直盯着门,呀呀学语,“格,格……”
等到顾宣午洗好自己的还端了水过来,小丫头拍着手板在她姑怀里眉开笑眼,手舞足蹈,“呀呀呀……”
她伸着手往顾宣午固执不停地伸去,顾宣午放下盆就过来抱她,小嘴重重地碰了下她的额头,老气横秋地道,“玉姐,不乖啊,午哥疼你。”
说着就接了顾凤的事帮起顾灵玉穿起鞋来。
顾凤看了一眼,给另两个小侄洗脸去了。
饭桌上,顾凤一口气都没歇把两碗干饭五个大饼都吃完了,她说要去族堂就走了。
她一走,顾小嫂就担心地问二嫂,“不是又打什么主意了吧?”
她人去是去了,可按小姑如果是去族堂会把小孩儿都带去带的,不会就这么一个人走了。
“怕是。”
“那跟老娘说一声?”
“说老娘睡。”顾二嫂莫可奈何地摇了头,“拦又拦得住几次?就是送死,顾家的人谁又停过半步?”
拦不住的,谁都拦不住。
顾四嫂本来在弄给羊吃的草,听了这话放下草料一下就站了起来,往背后擦了把手,把她家的阳哥抱在了手里,眼圈红了,“倔吧倔吧,都倔吧,都没了,看我们靠谁去,这个家散了算了。”
说着她抱着孩子进了屋去,一坐近炕上就把头埋到了孩子的肩上泪流不止。
院子里,顾小嫂把顾灵玉放在了背篓里背地里背上,咬着牙抱起羊草往羊圈里走去,顾二嫂抱着晚哥勉强一笑,朝顾宣午道,“咱家午哥,�